出了灵泉,白道禾去了他阿妍姐,江妍的墓地。
白道禾跪坐在坟前,一边喝酒一边说着他近日的一些际遇,语气慢悠闲散,好似两人平常面对面交谈一样。
一壶酒饮完,天色已近日中。
白道禾抬眸,眼中已然染上醉意。
他缓缓起身,远离了墓地,渐行渐远着,面上笑意渐收,冷意渐沉。
离开之后,白道禾没有直接回客栈,又去了曾经江妍的住处。
枢华山脚下,掩山映水,翠青铺地,落英纷飞。
白道禾走过木桥,轻推开门扉,踏入小屋。
屋中摆设一如往常。
白道禾开了窗,躺上窗前卧榻,打算小憩。
刚眯上眼,就觉一阵轻风拂过,脸上落了什么东西。
懒懒睁眼,拿下脸上的东西。
原是一瓣桃花,稔了稔又看向窗外。
庭中一老桃树,三五红飘带在上面系着,此刻正伴着桃枝迎风而舞。
白道禾瞧着,目光渐渐涣散,脑中浮现些许模糊片段,隐约中他好像看到了拿着玉扇的俊美男子,他好像很难过,日日站在石桥边,极目远望,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忽然一个念头在白道禾脑海中闪过。
他仿佛,在等一不归人。
那不归人是谁?
白道禾想着,那模糊身影渐渐回身,手中拿着一幅丹青,他很想看清丹青上描摹的人的模样,可是只隐隐看了一眼,一切又散去了。
又一阵风过,飘带飞舞,缠绵缱绻,映在白道禾眼中,让他回了神。
不知是为何,看到那飘带,他心里莫名难受起来,仅仅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强烈的遗憾和无边的悲恸笼罩。
好难受。
好半晌,白道禾才堪堪收回了心神,不觉间,面上已多了两行清泪。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忆起这些,为什么会在看到那些朦胧之象时那么难受。
他想不通。
又在小屋里开了一壶酒。
在榻上喝了许久,那种感觉还是不能消散,白道禾觉得这里待不下去了,出了小屋要回客栈。
云栖月现,夜色渐深。
一路上,白道禾脚步虚浮,头脑更是混沌。
这些画面是想告诉他什么?
那个男人很痛苦,他在等人,难道是要找到他等的人?一切才能解开?
那,他等的人是谁?
白道禾拼命回想那丹青上的面容,可是无奈,他只是隐隐看到一眼。
于是他猜测那画上之人该是天姿羡人,不可多得,才让那个男人那般的留恋不忘。
不过他该去哪里寻?又要如何寻?
白道禾一直在游离状态,浑浑噩噩入了客栈。
进了客房,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白道禾觉得身上汗津津的不舒服,便要洗澡。
堪堪睁眼,见屏风后有隐约雾气,以为是店小二见他回来如往常一样备好了洗澡水。
白道禾下床,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路,一边笨拙地脱衣服。
直走到屏风后,身上脱的还剩一件里衣,他双眼迷蒙,丝毫没注意屏风前的小几上已有几件叠得整齐的衣裳。
白道禾自顾自继续脱,很快里衣就被扯下,随手扔在了那小几上。
他扯着褒裤,抬起一只脚就要靠近浴桶,隔着雾气,忽然发觉那桶里好似已经坐了人。
白道禾停了手上动作,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努力睁大眼睛往那桶里望。
隐约看清那人两手懒懒搭在浴桶边沿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角带笑,眼神打量之意明显。
看清这些,白道禾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急急后退,又瞪大双眼向那人看去。
二人目光直直相接,眼中映出彼此的影子。
白道禾愣了许久,意识才渐渐清晰,也终于看出面前的人竟然是前几日他一直想找的胡兄,胡赫停。
怎么回事?胡兄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卧房?
白道禾还未从诧异中回神,忽然觉得头脑昏沉,再没了意识……
在白道禾怔愣间,胡赫停已经施法叫他沉沉睡去。
胡赫停走出浴桶,小心抱起靠着小几的白道禾,目光在他脸上流转。
视线又扫到白道禾受伤的胳膊,眸子一暗,神色不明。
须臾,胡赫停轻轻摩挲起白道禾胳膊上的疤痕,缓缓注入灵力。
许久,终于起身,轻轻将白道禾抱入浴桶。
*
翌日,白道禾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头脑还是有点昏沉,刚从床上起身,脑中就涌出昨晚的种种场景,虽然印象模糊,但他好像看到了胡兄!
白道禾烦躁又羞耻地挠了挠头,如果真的是胡兄,那自己也太丢脸了。
咕噜噜~,肚子传出一阵叫嚣。
白道禾确实是饿了,昨天一直喝酒也没有怎么进食。
受不住饥饿,白道禾快速下床,边走边理因自己睡觉不老实,导致衣带散开,而大敞的里衣。
系带时隐约看见腰间多了几处浅浅青紫,想到昨晚自己貌似醉晕了,许是磕到了哪里,也不在意。
系好衣带走了几步。
奇怪,总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直到站在铜镜前。
嗯?怎么身上这件里衣,好像大了不少啊?
难道我泡太久脱水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白道禾心中又一阵疑惑,不对啊,这是他自己的房间,胡兄又不知道自己在这儿,昨天怎么会出现在这.....
白道禾束好头发,最后料定有关胡兄的印象一定是他不小心入梦了。
这样想着,白道禾心情放松下来,在房里又收拾了会儿,很快便忘了这茬。
白道禾面若春风,提步出门,却不想刚踏上楼梯,就有一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悠哉闲适坐于店中一显眼位置上,点了一桌子美肴,却看也不看,反而慢条斯理在那斟饮茶水。
白道禾脚步顿了顿,心中惊喜,摇着扇子,走上前去,对着胡赫停呲了一口白牙。
“呀!胡兄,好巧啊!”
茶水刚递到嘴边,听到来话,胡赫停手头停了动作,抬眸看向面前一张清俊笑脸,眼生笑意。
“巧。”
“胡兄,这是在等人?”
或者说特意来寻我?后半句他没说,怕自己自作多情。
“嗯。”
“那方便加一个我吗?”
我吗,二字还未出口,就听胡赫停道。
“等你。”
等等,他说等我?
嘴角刚扯出的弧度就这么僵到了脸上,白道禾心中暗忖,难道昨天不是梦?!
白道禾在对面坐下,摇着扇子,展颜一笑,试探着开口:“胡兄怎么来客栈了,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无事,就是近日觉得无聊,想与白兄小聚一叙。”
“哦,哦,那你什么时候到的啊?”昨晚……没见着我吧!
胡赫停手上动作又停顿了,嘴角噙笑,缓缓放下筷子。
好了,见面前人这样,白道禾已经有些慌了,愣愣看着胡赫停,心里直打鼓。
胡赫停神色坦然,幽幽开口,“昨晚啊,昨晚白兄貌似喝醉了。”
说到这儿,胡赫停抬眸,看着白道禾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似笑非笑,啜了口茶,又正色道,“昨晚白兄是醉了吧,跑错了房,来我房里脱了衣服就要沐浴。不过还没走到那浴桶边,就醉倒了。”
白道禾再也听不进去了,脑瓜子嗡嗡的,豆腐白的脸蛋连着脖子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只想在桌下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胡赫停见他这样反应,识趣地不再讲了,不过眼中笑意更深了,自顾自夹起菜,不时还往白道禾的盘子里添菜。
白道禾没脸看他,闷头吃饭。生怕从对面嘴里听到自己做了什么糗事。
好不容易脸上的燥热散去,谁知道,对面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又开口了。
“啊,昨晚见白兄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我就帮你沐浴了。”
帮你沐浴了。
沐……浴……
一句话让白道禾尴尬地嘴角抽了抽。
越想越抬不起头,他居然帮他沐浴了……他们昨晚才第二次见……
天呐!那他今天在自己房里醒来的,不会,不会也是他把他抱回去,不,背回去,不,反正,啊啊啊啊啊......
白道禾内心一番激烈挣扎,最后更加认真地扒碗里的饭,一语不发,头也不敢抬。
胡赫停见此,嘴角的笑也收不住了。
“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白兄,不用在意。”
他说得坦荡。
白道禾咳咳两声,一下子脸又红到了脖子跟,不过转而想想,是啊,都是男人,自己也没必要那么别扭。
不过他还是默默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有点丢脸了!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白道禾想倒点酒转移注意力,晃晃酒壶,
居然没酒了,白道禾讪讪放下。
感觉更尴尬了……
余光瞥见胡赫停貌似在冲他扬手,白道禾抬眸。
一熟悉酒袋映入眼帘。
“松花酿?”白道禾脱口而出,心中一惊,转而又是一喜,“胡兄也认识周容申啊!”
“嗯。”胡赫停道。
“没想到啊,那家伙闷得很,整日待在那芒清阁说闭关,任凭我死皮赖脸怎么叫都不出门,居然还能认识胡兄你这般人物。”
“也是机缘巧合认识罢了。”
“哈哈哈,我周兄确实性子太闷了,不过品性甚佳,且医术高明,待人特别好,是很值得深交的朋友。”
聊到周容申,白道禾以为二人有了话头,兴冲冲直讲,却见胡赫停面色渐渐沉了,浅浅应了声嗯,就专心摆弄起手边茶杯。
“你和他关系很好?”
“幼时同窗之谊,后来亲如手足。”
胡赫停捏着茶杯的手指微不可察的紧了下。
场面又逐渐安静……
白道禾扯了扯笑,习惯性拿起扇子扇起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胡兄,我昨天好像又做梦了。”
白道禾将一直以来入梦见到的幻境全部告诉了胡赫停,尤其重点讲到昨日的梦。
“或许我要依着这个梦去寻那个画上的人,虽然没看清,不过我猜那绝对是个极美的人物。”
白道禾一手托腮,一手摇起扇子,说着神情就有点迷茫了,“胡兄,你说咱们应该怎么找啊?”
白道禾一脸沉思状,眼睛却直直盯向胡赫停,期待胡兄给他个答案。
胡赫停饮了口茶水,慢悠悠道:“不知,除了你说那人绝色之外,一点线索都没有,确实难找。”
“绝色美人,找美人,那去姑苏哇!”一道声音不大不小突然插了进来。
二人侧首,原是店小二经过闻言来插了句,店小二迎着二人的目光,笑笑又说,“姑苏向来出美人,如您二位这种的极品,想来也是有的。”
二人闻言向小二点了点头,转而又相视一笑。
“姑苏,我倒是还没去过,胡兄你去过没?”
“去过一次,不过没有仔细赏玩过。”
“啊,那正好,不若咱们就借此机会去姑苏寻一寻,碰碰运气,顺便再游赏一番,如何?”
“好。”
二人稍稍商议了下,准备今晚收拾东西,明日清晨出发。
饭毕,胡赫停先他一步起身离座。
白道禾看见狐狸面具垂挂在胡赫停腰间,失笑,追了上去。
白道禾轻撞他的肩膀,笑道:“没想到,胡兄你还挺喜欢这面具啊!”
胡赫停侧眸瞧了眼贴在自己身侧的白道禾,放缓脚步,应道,“嗯,挺有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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