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水中的姜云楠艰难地带着两具尸体游离了危险范围，但这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安全，毕竟那条人鱼还在附近。

吃到能量核的司璐瑶心满意足地趴在水底，就算被那些落下的楼体碎片砸中，她也只是不痛不痒地摆了摆尾巴。

对她来说，那块好吃的石头实在是太小了，虽然里面的能量比单纯地进食生物要多上不少，但对胃口极大的人鱼来说还是不够的。

察觉到那个奇怪的人类正游得越来越远，司璐瑶摇着尾巴跟了上去，想要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到那块石头的。

人类想要在水里和鱼比速度是没有前途的，还没离开小区的大门，姜云楠就被追上了。

这是她第二次被人鱼的舌头抓住，相比于上一次差点被挤断肋骨的力道，对方显然轻柔了不少。

[它想做什么？]

经过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姜云楠也意识到这条人鱼或许是可以进行交流的，对方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没有杀意，但为什么还不肯放自己离开？

“嘤——”

司璐瑶看着全身僵硬的人类，目光落在了那两具尸体身上。

虽然这个人类刚刚给了自己食物，但那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拿走自己的东西。

03也察觉到了人鱼对尸体的执着，斟酌着提议道：

【它看上去想要这两个人的尸体，要不然你就给它吧，人死不能复生，犯不着为了这个把命搭上。再者说，你不是还要去找人吗，被这么一条人鱼缠上，怕是到最后走都走不了了。】

道理姜云楠都懂，但司家夫妇这么多年来就像她的父母一样，难道现在要她把父母的尸体丢出去喂鱼吗。

“嘤嘤——”

司璐瑶看着不肯松手的人类，目光落在了对方抓着尸体的手上。

要不然直接把这个人的胳膊咬下来好了，反正只要留下腿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司璐瑶缓缓地将人拖到自己面前，思索着要从那个角度下嘴才不会把人直接咬死。

而就在这时，一阵噪音从远处的空中传来，并且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密集的子弹落在坚硬的鳞片上，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然而柔软的舌头就敏感脆弱多了，在几次差点被子弹打中之后，司璐瑶不得不收回了舌头。

趁着人鱼防备空中袭击的功夫，姜云楠迅速地游入了近处的单元楼里，然后又不停歇地朝着楼顶逃去。

飞行器持续不断地朝着水中巨大的阴影射击，在意识到子弹对这条怪物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之后，陈筱君改变了战术，试图将怪物从原地引开。

司璐瑶跟着空中的黑影追出了很远，直到对方突然折返，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上当了。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色的铁鸟放下绳索将人带走，司璐瑶沮丧地在原地“嘤嘤”地叫着。记忆中，好像有一个人类总是会在她伤心的时候过来安慰，但她已经不太记得那个人类的样子了。

人鱼的叫声传得很远，姜云楠听着那悠长悠长的声音，不知为何感到有些悲伤。

“好险啊，云楠你没事吧。”

陈筱君感受着后背冒出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刚刚她几次都差点被那个怪物打中，想到对方从水里往天上扔石块的情景，不禁有些怀疑那是不是什么生活在水里的猴子。

姜云楠把司家夫妇的尸身封存在回收容器中，脱离险境后，巨大的疲惫感才迟到般地翻涌而上。她倒在舱板上，有些脱力地喘息着。

“瑶瑶不在家里。”

“啊，那她去哪了？会不会是在学校。”

陈筱君跟司璐瑶没见过面，但一直知道有这么个人。

早些年姜云楠刚从家里搬出去那会儿，倒是经常提起那个女孩，但后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很少再说关于司璐瑶的事了。

陈筱君猜测这肯定和姜云楠家里有关，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一个外人也不太清楚。

看着冰冷的舱顶，姜云楠缓缓地坐起身来，像是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般，径直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坐下。

“去学校吧……”

————————

第一次被人类欺骗的经历给人鱼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失去了重要的宝物，再加上越加强烈的饥饿感，司璐瑶离开了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心想下一次看到那个黑漆漆的人类一定要直接咬断她的腿。

沿着“铁鸟”离开的方向，司璐瑶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人鱼的感知氛围非常广，很难说它们是用什么方法锁定猎物的，那不依靠任何介质，更偏向于一种直感。

回到水中之后，之前脱轨的一切仿佛隐隐有了归位的迹象，感受着水流传递的信息，司璐瑶不太明白自己的领地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偌大的水域范围内几乎没有水族生物活动的痕迹，大部分的猎物都躲在那些高高的石头楼里，而对人鱼来说，捕食人类提供的能量实在是少得可怜，为此，她不得不把目标放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异化生物身上。

司璐瑶离开出生点后的第一餐，是一条长相怪异的白色蠕虫。

被发现时，蠕虫正试图钻进被水淹没的楼房，一截身体趴在墙外壁上，剩下部分的掩藏在地底下。

这条虫子光是头部最小的环节就有一个车轮那么大，对人类来说算得上是巨型怪物，然而在司璐瑶的眼中，那仍然不够她吃。

感受到危险的蠕虫张开了吸盘一般的口器，在两片用以切断食物的大颚后方，一圈又一圈的利齿环布其中，像生物绞肉机一般随蠕动而不停切割着，不难想象等它进入楼内后那些人类的下场。

这样直白的威胁足以劝退一些小型的捕食者，然而对体型庞大、鳞片坚硬的人鱼来说，只不过是嗦粉环节罢了。

司璐瑶咬住蠕虫身体靠近头部的一截，轻而易举地将它彻底从地下扯了出来。

长达二十多米的巨型虫怪在人鱼的嘴里变成了软糯的米线，没过多久就被整条吞到了肚子里。

虫怪尝起来带着点泥土和木质的味道，而且入口后被消化的速度很快，根本就不垫饥。因此，哪怕是刚吃完一餐，司璐瑶的胃却没有什么被填充的实感。

“嘤——”

这样的猎物不合她的胃口，但是聊胜于无。

挨饿到现在的司璐瑶完全不挑食，不管是发苦的肉质树，还是酸涩的黏液蛙，荤的，素的，只要能抓到嘴边，统统都炫到了肚子里。

附近的异化生物不是被吃就是逃走，司璐瑶路过时顺便恰饭的行为倒是给了不少人类喘息的余地。

这个巨大的、会发出怪异叫声的神秘生物无疑为附近区域的幸存者带去了不小的精神压力，毕竟谁也不知道那条隐藏在水中的怪物什么时候会发起攻击，但实际上，司璐瑶根本就没有把人类列入食谱的范围，因为人类太弱了，提供的能量也实在是少得可怜，除非有人愿意主动跳到她的嘴里，不然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而暴饮暴食导致的结果就是——体型的改变。

相比于两天前，司璐瑶胖了整整一圈，但好在暴雨从未停歇，上涨的水位容纳了这个本属于深海的大怪物。

然而对大部分人类来说，情况变得越来越严峻了。

随着水位的上涨、水域范围的扩大，他们不得不离开自己原本的住处，带着家人躲到更高的楼层或者楼顶天台。

但并不是所有顶楼住户都能接纳前来避难的外来者，也不是所有天台都绝对安全。

在灾难的面前，人类要应对的，可不仅仅是灾难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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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

人鱼的叫声在人耳听来有点类似于鲸鱼的声音，但却少了几分空灵悠长，显得更加尖锐，而且传播范围极远。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感觉离得越来越近了。”

模样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站在窗前，小心翼翼地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观察着。而在他身后的客厅里，一对中年夫妇坐在沙发上，不停地调试着一台黑色的机器，旁边的女孩抱着一只灰色的短毛猫，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

“不用管它，应该又是什么怪物，”中年男人看着面前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机器，拿着说明书翻了又翻，“奇怪，怎么显示着一点信号都没有，这样连求救信息都发不出去。”

地震后的第三天，雨一直在下，人们还没从来自大自然的灾难中回过神来，那些危险而又诡异的生物又一个个地出现了。

“闻声啊，你离窗户远一点，万一那只鸟又回来了呢。”

女人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旁边那个始终沉默的少女身上时，语气顿时不善了起来。

“铃语，你看看你，就知道照顾那只猫，一点忙都帮不上。昨天还差点给陌生人开门，不想想现在是什么世道，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少女默不作声地挨着数落，这副毫无反应的模样让女人更加恼火。

“哎呦，别吵了，”男人将说明书丢在一旁，看上去对发送求救信号这件事彻底失去了希望，“外面都这么危险了，可消停点儿吧。”

说着，他起身走到了儿子身旁，也扒着窗帘朝外看了过去。

“那只鸟今天没来吧。”

三天前，他们一家从昏迷中醒来，还没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就发现外面已经变成了怪物的世界。

那些试图逃出去的人大多都被怪物杀死了，而躲在楼里的人虽然暂时幸免于难，但也被困在了家里。

那些怪物吃不到人类之后就开始自相残杀，到现在，周围的怪物只剩下一只黑白色的大鸟了。

如果单看羽毛的颜色，那只鸟怪很像一只喜鹊，然而实际上它的翼展却有三米多长，头骨的地方生出密密麻麻的眼睛，胸口长着一个漩涡形的粉红肉瘤，看上去十分骇人。

鸟怪的领地意识非常强，总是在附近活动，因此没有人敢冒着被袭击的风险去天台。幸好他们家住在顶楼，不必为了不断上涨的水位而搬家。

“它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了，会不会是死了。”

祝闻声说着，神情有些松动，“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鸟怪要是不回来我们就直接离开，就算出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之前观察过了，那个怪物在晚上几乎不会进行活动，可能是不具备夜视能力。”

“如果我们能趁天黑坐着飞行器离开，就可以去军部了，那里肯定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没有人赞同，也没有人反对。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这么冒险的举动，如果没人先试上一试，就很难走出第一步。

见家人是这种反应，祝闻声一瞬间也犹豫起来，毕竟这是在拿生命做赌注，稍有差错就要血溅当场。但躲在家里也不是什么万全之策，对面楼房那扇破碎的窗户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估计也是想到了昨天对面那户被鸟怪破窗而入的惨状，男人沉思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就听闻声的吧，都去收拾东西，天黑我们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