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赭山，巫氏？”

浓浓的雾气盖住人脸，雾蒙蒙的视野中，其后虚影发出奇诡的笑声：“柔殿下见多识广，在下卖弄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

轩辕柔眼中的希冀倏地晦暗下去，手抓向枕边的佩刀，眉头也紧紧皱起：“你想耍什么花招？”

“殿下放宽心，在下来此并无歹意。”男人语气从容，浓雾后的身影拂了拂衣袖，“在下今日来，是要结殿下心结。”

轩辕柔眼神倏地一利：“荒谬！本公主何来心结？你一藏头露尾之辈，也敢大放厥词！”

说完便拔刀出鞘，嗖地斩出一道刀光。

可那刀光没入虚影，只瞧见黑纱似的雾气晃了晃，其后之人并无半点损伤。

男人语气仍旧带着笑，不过此时的笑意在轩辕柔听来，多少参杂了两分揶揄的味道：“殿下实在不必这般急躁，在下把话说完，自然就会离开。”

轩辕柔攥紧刀柄，她贵为大禹唯一一位公主，位高权重，领兵数十万，面对如此境遇，竟然无计可施。

只能任由对方牵着鼻子走。

男人轻笑：“殿下可冷静下来了？”

轩辕柔：“……”

他像故意逗老鼠的猫，把话音拖长，轩辕柔越急躁，他便越不急着说下一句。

直至轩辕柔将手中之刃收回刀鞘。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浓雾后笑声愉悦，男人抚掌：“在下便知柔殿下是个聪明人，既如此，在下便不卖关子，敢问柔殿下，你可曾听说过‘回天阵’？”

轩辕柔瞳孔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嗤嘲：“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男人话语中笑意不减：“殿下不必急着否定，殿下身后的书橱中，难道没有有关此阵的记载？”

轩辕柔脸色一沉再沉。

她紧咬的牙关出卖了内心的动摇，须臾后方回：“回天之阵，虽传说能生死人，肉白骨，可终究从来没有人施展成功。”

浓雾中人影笑了笑：“从未有人施展成功，殿下可知为何？”

轩辕柔抿唇不语。

男人本也没打算等她开口，兀自把话接下去：“因为他们缺少两样东西。”

轩辕柔下意识追问：“什么东西？”

男人回答她：“天冥印和乐氏血，如今，这两样东西都在一个人手里。”

轩辕柔神色一沉，冷笑：“绕了好大一个弯子，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巫术出卖朋友？”

“殿下误会了。”男人洒然笑道，“在下不过是替殿下分忧，为解殿下心结出谋划策，至于殿下用不用，理不理，那便是殿下自己的事了。”

轩辕柔再次拔刀：“滚！”

唰唰一串刀气斩过虚影，将营帐中的陈设劈得四分五裂，帐帘也被撕得巾巾缕缕。

刀气过后，浓雾果然消散。

雾气中的虚影也如一阵浓浊的风，吹出账外。

帐中动静惊动门外的士兵，一小队人马匆匆赶来，见轩辕柔状若癫狂，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殿下！”

轩辕柔收了刀，冷声：“巡防人手再加一倍，别把偷鸡摸狗的宵小再放进来！”

·

“再往前二十里便是天龙关，咱们取道龙都，必须从这里经过。”姬玉泫展开一张牛皮地图，在做了标记的位置比比划划。

乐小义闻言扭头看向姬玉泫：“我来时听说天龙关换了守将，此事属实？”

近来战事频繁，几位皇子互相试探，天龙关却无敌军来犯，据说就是因为这位前不久从龙都调来的新守将。

“没错。”姬玉泫予以肯定答复。

在情报收集方面，能胜过姬玉泫的，大概只有一个石月婉。

乐小义又问：“新来的守将叫什么名字？”

“此人你大概有所耳闻。”姬玉泫挑起一截树枝，在泥地上舞了几下，写下两个字。

乐小义惊呼：“陈仇！”

不怪乐小义震惊，这陈仇也是个有来历的。

他原是太子麾下得力之将，头年太子野心勃勃，勾结鬼道宗、尉迟氏逼上剑神宗，欲夺剑神宗龙脉，此事背后便有陈仇操手。

危急关头，乐小义与姬玉泫联手演了一出戏，危急关头反将太子一军，还请动了轩辕柔出手，于万军之中取太子首级，逆转当初那一战局面。

太子死后，陈仇便投奔了如今龙都之主三皇子。

乐小义着急起来：“竟是此人！陈仇修为不低，对我二人十分熟悉，我们此行恐怕凶险。”

姬玉泫却姿态洒然，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看未必。”

乐小义澄澈的眼睛里透露出清晰的懵懂，大为不解：“为何？”

“让你多读点书，你偏不愿。”姬玉泫眼神宠溺刮乐小义一眼，“三皇子轩辕彻，此人暴虐多疑，你以为他能安心将太子心腹收为己用？”

乐小义尝试思考，但她的脑子在这种时候总不够用，仿佛一团浆糊。

无奈，她挽住姬玉泫的手：“好师姐，你再讲明白一些。”

姬玉泫由她挽着，嘴角翘得老高，口头上偏还说：“别晃了，少撒娇，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等这事儿过了，你回剑神宗，必须加功课。”

乐小义肩膀耷拉下去，一脸沮丧：“你好狠的心，明知我脑子不灵光，还布置那么多功课，光看书有什么用？你让我想，我也想不出来，你得教我！”

姬玉泫弯眼笑开：“我现在不就是在教你吗？”说着，戳戳乐小义脑门，“听好。”

乐小义嘴巴一噘，老大不高兴，却还是乖乖竖起耳朵，认真听。

姬玉泫便道：“轩辕彻此人刚愎自用，而且生性多疑，必不会重用陈仇。”

她再次打开地图，树枝点中龙都，再划向天龙关：“天龙关与龙都相距二百里，虽然是入龙都的必经之地，但其后并非一马平川，还有龙岩关，金坛关两道关隘。”

“天龙关原守关之将只有通穴境修为，换来一个陈仇，溯源境高手，岂不可笑？”

乐小义似懂非懂，提出疑问：“可这……不正说明三皇子重视天龙关？”

姬玉泫看傻子似的瞥了乐小义一眼：“天龙关内守军未换，只换了守将，说明什么？说明三皇子收走了陈仇的兵权，对主动投诚之人，又不宜滥杀，便将他扔到这天龙关来。”

陈仇盛名在外，天龙关又是易守难攻的天险，尽管所有人对三皇子的用意心知肚明，要打天龙关却不得不掂量陈仇的实力。

远远看去，天龙关风平浪静，此时太阳刚刚落山，天色稍暗，守在关外的士兵竟忍不住打起了呵欠，歪七扭八靠在墙头小憩。

乐小义站在视野开阔处，仔细观察一会儿，终于恍然：“难怪，这陈仇是出了名的治军严格，可是天龙关内的士兵一个赛一个懒散，看来陈仇在这天龙关中，并无实权。”

有了确切论断，乐小义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如此，待天色再暗一些，咱们便闯一闯这天龙关。”

姬玉泫暂无异议，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打坐修炼。

倏然，天边响起一声鸟鸣。

乐小义循声望去，见一巴掌大的黑影从百丈高的云层中闪电般坠下，径直扑向姬玉泫。

离得近了，那鸟儿显出真容，体格也比方才远远瞧见时大很多，竟是一只讯鹰。

讯鹰张开嘴，吐出一枚米粒儿大的玉茧。

玉茧落入姬玉泫掌中，便迅速融化，变成一缕缕烟气，升腾入空，化作一行浮空的文字。

这几行文字只浮现不足三息，风一吹便散了。

如此传讯手段，乐小义见所未见，论消息的保密性，还得是玄天宫。

“怎么了？是谁传的消息？”乐小义没细看方才那信上的内容，却见姬玉泫读完信后面色凝重，猜测内容怕是不太乐观。

姬玉泫回答：“是轩辕柔。”

乐小义感到意外：“她传消息给你，意欲何为？”

姬玉泫并不藏私：“她说巫氏之人去了军营，之后恐怕有新的动作。”

乐小义沉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这两句话说得有模有样，姬玉泫忍不住笑：“是这个理儿。”

气氛缓和，乐小义倏然眼珠子转了转：“你们用于藏信的小东西，好像很方便。”

姬玉泫被乐小义小聪明的神态逗笑：“怎么这会儿脑子就转得快？打上我的主意了？”

“我一直是打你主意的。”乐小义难得脸皮厚一回，迅速凑到姬玉泫面前，脑袋歪歪，“但我也不叫你白给，我可以支付报酬。”

姬玉泫扬了扬眉：“你看我像缺钱？”

乐小义嘴巴嘟起来，哼哼：“再不然，你告诉我这东西哪儿来的？”

姬玉泫难得见她这副狗腿相，笑着刮她的鼻子：“就这么想要？”

乐小义坦言：“当然！这么好的宝贝，用起来简单，隐蔽性也好，不容易被人截获，若我也有，以后给你写信，岂不方便许多？”

还以为这小傻子脑子好不容易灵光一回，要为了剑神宗跟她谈合作，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用处。

姬玉泫觉得好笑，心也软，开口时语气都比先前柔了两分：“你要多少？”

乐小义眼睛里闪烁精明，笑嘻嘻地追问：“你有多少？”

姬玉泫抬了抬眉毛，笑而不语。

乐小义顿时认怂，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先来个一两斤吧。”

姬玉泫没绷住，笑出声来：“你以为这是粮食吗张口就是一两斤，这么好用的东西，你见我用过几次？”

乐小义感觉自己被小看了，不服气：“那不然？”

姬玉泫便从袖中摸出一个玉瓶子：“这瓶中约莫还有百粒，你猜价值多少？”

乐小义不以为然：“这么小的玩意儿，能有多贵？”

姬玉泫勾起唇角：“能买下半个剑神宗。”

“才半个……”话到一半，乐小义瞪眼，“什么？！！”

今天晚点会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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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