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宫廷密辛

沈筠之听程聿说完这话后,有些迟疑,他翕动着嘴唇,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只是落寞地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程聿此时站在门口已经准备出门了,可他看着沈筠之这幅模样,实在他觉得可怜,颇有一种被抛弃的雨中小狗的感觉。

明明是在温暖的屋子里,可沈筠之身上却有一团散不开的阴湿郁气。

程聿突然就迈不开腿了,因为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就这样直接走掉,沈筠之一定会很难过。

想来沈筠之受尽酷刑都不愿意吐露一个字,刚刚却想跟自己讲有关惠贵妃的密辛,一定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决心的。

而且,程聿退一万步想,自己的任务目标可是沈筠之,保证沈筠之的身心健康不就是他最大的任务吗?

于是,程聿对着一脸怅然的沈筠之突然开口说道:“沈筠之,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见皇后?”

沈筠之十分意外,他愕然地抬起头、神色不解:“你说什么?”

程聿见他脸上有了些活人气,有心逗他:“没什么,你没听到就算了。”

“等等,”沈筠之的语气有些急切地叫住他。

然后又些无奈失落地说道:“我想去,只是,我去干什么呢?且不说你们二人叙旧我插不上话,单是我这幅样子,行礼都是难题。”

程聿最见不得的就是沈筠之这幅自怨自艾的颓样,他径直走到床边,再次将沈筠之一把抱起。

“想去便去,别的,本王自会安排好,在我的府上,还需要沈大人操什么心呢?”

等到了迎客厅中,程聿看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清俊男子,被众多奴仆簇拥着围在中心。

见程聿前来,众人立刻退至左右,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并齐呼:“拜见慎王殿下。”

程聿还是有些习惯不了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他学着古装剧里的人物台词,说道:“免礼。”

随后他便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给眼前这个占的笔直的皇后行礼跪拜呢?

程聿在电光火石之间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粗粗行了个抱拳礼,“见过皇后。”

没办法,在这个和他格格不入的古代世界里,这已经是他想到了最折中的法子了。

可没想到,对面那位皇后看到他这般举动,情绪却变得十分激动:

“聿哥,你现在竟与我如此生分了吗?!”

程聿:???

对面的人一脸的不可置信,泪眼婆娑地说道:“原先,宋思卓跟我说你已经放下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是真的放下了。”

程聿觉得皇后的反应似乎有点过头了,不是自己苦恋他吗,他这么伤心是为什么呢?

而且周围都是人,他就不担心被不知道的哪个人传到皇上那边去吗?

“小说世界,宿主理解一下,不要太重逻辑啦!你还是快跟眼前的皇后互动吧!”系统适时出来打圆场。

程聿的思绪被系统的话拉回现场,看向眼前这位设定里他苦恋许久的皇后,他客气礼貌地回答道: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皇后殿下,在臣心中,你我之间从今往后只有君臣之礼,再无半分儿女私情。”

“当~”,一声细微的杯盖盖上瓷杯的触碰敲击声从屏风后传出。

沈筠之就被程聿放在屏风后面坐着,透过几扇屏风的间隙观察着现场的情况。

这道声音并不大,程聿是因为正好站在屏风前才听到的。

他不确定皇后有没有听到这道声响,也不再多言,打算等皇后的下一句话说出再做打算。

可皇后却并不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看向他,无悲无喜。

一时间,场上的气氛竟显得紧张了起来。

“聿哥,”还是皇后率先打破的僵局,“我听宋思卓说,你后院收了个人,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吗?”

他的语气仓惶,但程聿听着实在是心累。

很离谱,一个已经有了伴侣的人,为什么还要在自己从前的备胎这边刷存在感?

而且语气还那么伤感,程聿也算是理解原身能喜欢他这么久的原因了,这两人八成一直也是有些互相暧昧的。

不然原身一个能和男主打擂台的反派,没必要没皮没脸地非要贴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程聿捋了捋思绪,保险起见地说道:“皇后殿下,臣有没有喜欢上别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已经不再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毕竟眼前的人是皇后,程聿还是决定不要惹到他,免得他想岔了针对沈筠之。

沈筠之一直在屏风后听着,在听到他的回答,心情复杂,隐隐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聿哥,你一定还是在怪细辛是不是?”皇后听到听到他的话,神情中突然带了希冀,“你是不是还在怪当初我在你们的夺嫡之争里站在了宋思卓那边,所以故意这样说,来惩罚我?”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伸出手还拽上了程聿的袖子。

程聿深知自己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搞三角恋的,所以他一直在尽量和皇后保持距离。

但现在这位皇后殿下的举动太突然了,程聿下意识地用力一把直接扯回自己的袖子。

皇后在他的力道下一时没站稳,直直向前扑倒,马上就要落在程聿怀中。

程聿此前已经多次在言语间与他划清界限,见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向左边侧身一躲,就让细辛这样直愣愣地摔下去。

两旁的仆从以为慎王一定会接住自己主子,故而原先都站在一旁,安静看戏。

现在见慎王躲开,个个慌了神,全都一窝蜂地冲上去。

有的扶人,有的去当肉垫,个个都怕皇上的宠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场面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程聿看到此情此景,有点想笑,他挪开眼,避免自己忍不住。

沈筠之透过屏风缝隙见此滑稽之状,嘴角也不禁擒着淡淡笑意。

细辛有些狼狈地被侍从扶起来,刚刚程聿躲他那一下,让他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好,聿哥,既然你绝情至此,今后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吧。”

程聿心想,多谢了,求之不得,希望你说到做到。

不过面上还是很淡定地说道:“殿下言重了。”

细辛做了这么久的万人迷,如今受到这样的落差,内心的骄傲令他根本不能接受这一切。

他想起刚刚程聿身后那面屏风后的动静,心下一动。

“好,既如此,那我就告辞了。”细辛靠近程聿,装作要离开般说出了这句话。

程聿自是应道:“微臣恭送皇后殿下。”

细辛故意生气转身,一不小心似地撞到了屏风边上,“轰!”地一声,屏风便倒了。

沈筠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是你!”沈筠之之前是宋思卓的手下,细辛一眼就认出了他,“沈筠之,你不是进监狱了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慎王府中?”

沈筠之想到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的理由,有些难以启齿:“我……”

“沈大人,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细辛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自以为绝对正确的理由,“你为了躲过刑罚,居然直接勾引……”

“够了!”程聿当机立断地打断了这位皇后的发言,这是怎样的脑回路啊,真是令人无语。

“皇后殿下,沈筠之是臣自己求来的,他身上还有伤,需要吃药,您今天要是没别的事了,就请回吧。”

程聿直接下了逐客令,如果今天细辛只是想对他收男宠这件事兴师问罪的话,他是真的不想伺候了。

“你……”细辛伸手指向程聿,气得浑身发颤,“宋聿,你太过分了。”

说完甩开袖子就往外气冲冲地走,身后一队仆从也跟着他一起走。

终于走了,程聿表示心很累。

“你不追上去安慰他吗?”沈筠之看着如释重负般的程聿,试探着问道。

“不去,他已经和他的心上人在一起了,他不高兴,他的心上人自然会安慰他,我在这种情况下要避嫌才对。”

不对,程聿这话一说似乎想到了什么……

转头一看,沈筠之的脸色果然变得有些不太好,身上的阴云越来越重。

程聿即刻走到他面前,有些抱歉地蹲下去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也别不开心。”

沈筠之道:“没事,我在狱中便已想清楚了,宋思卓不过是个伪君子,我不开心是因为我瞧不上他,因为你的话让我想起了我不堪的过去,这不怪你,怪我自己。”

沈筠之这番通透的话让程聿不禁刮目相看,他开口劝慰沈筠之道:

“你能这样想宋思卓就最好不过了,但你也没什么好怪自己的,毕竟你在宋思卓的那些阴谋算计里,你也只是一个受害者罢了。”

沈筠之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有些羞愧,他想起这些年来自己为了宋思卓而对慎王使下的各种手段,不免心虚。

但他心里也不禁感到疑惑,虽然他一直是宋思卓背后的谋士,并没有直接与慎王打交道。

但那些你来我往的暗自交锋里,他能感觉到慎王的心机与狠辣。

而如今眼前的这个真实存在在他面前的王爷,却是那么的……正常?

甚至可以称之为善良,而且对皇后细辛,似乎也没有传闻中那样痴迷爱恋。

细想之下,沈筠之觉得不合理的地方似乎有点多,会是他想多了吗?

“沈筠之,细辛来之前你提到了我母妃,你当时想跟我说的是什么?”程聿想起来沈筠之之前没说完的话,好奇地问了出来。

沈筠之此刻被问到这个问题,其实有些犹豫,那些话是他脑子一热,一时冲动想说出来的,可现在,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因为,他有些怕……

沈筠之想了想,还是犹豫着开口问道:“王爷,你母妃当年牵涉的巫蛊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巫蛊案,程聿捕捉到关键信息,快速回忆起之间浏览过的故事线背景——

当时二皇子放弃追杀北齐主帅,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母妃的寝殿里被搜出了巫蛊娃娃。

这件事一开始是几个宫人口耳相传,而等到皇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基本上满宫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当时人人都说惠贵妃嫉恨太子,用巫蛊娃娃诅咒太子。

皇上虽不喜太子,但巫蛊向来为宫中所禁,所以这个案子他不得不查,而且还要广而告之地查,要全宫的人都知道他要查。

自然,皇上也并不想为了一个不喜欢的太子来伤害自己心爱的宠妃。

他大张旗鼓地查之前,就已经派心腹递出过要搜宫的风声,想着万一惠贵妃真的做了这糊涂事,也可提前做好查检准备。

可是千算万算,皇上还是没有算到惠贵妃宫里到头来还是搜出了一个巫蛊娃娃。

而且更可怕的是,那个娃娃身上写着的生辰八字,并不是太子的,而是皇上的。

天子一怒,流血百万。

皇上命人去查,可这个案子怎么查都与惠贵妃以及惠贵妃的母家脱不了关系。

当时身在战场的二皇子收到消息的时候,惠贵妃以及被打入了冷宫。

哪怕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京都,却也只是用一身军功勉强留下了外祖家的命,但外祖家的功勋荣誉却是全都烟消云散了。

而他的母妃,则是在他回来的前一天里,于冷宫中负罪自缢。

这是二皇子走上大反派路的最大影响因素,也是之后他与宋思卓不死不休的最大矛盾点。

程聿回沈筠之道:“记得,我母妃就是因此而死,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想说什么?”

沈筠之嘴角嗫嚅,眼中闪过挣扎犹豫,但他最终还是开口道:“王爷,我知道这件事是对你伤害最大的一件事,而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案子最开始是我提出的。”

他不敢再看程聿的眼睛,转而扭头看向一旁黄梨木桌上的青花瓷瓶。

“可是王爷,我一开始的献计,只是要那巫蛊娃娃上写上宋思卓的生辰,至于为什么会换成皇上的,我也不知道。

一开始,我以为是宋思卓心机深沉,想要将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可后来,我慢慢发现,宋思卓不是有这种胆量的人。

直到有一天,皇上因为宋思卓查巫蛊案查得出色,给他送来许多赏赐,我才明白……”

沈筠之说到这里,双眼瞳孔微缩,似乎是想到十分恐怖的事情,整个人甚至有些微颤:

“是皇上,我在那些赏赐里,瞥见了我为太子准备的巫蛊娃娃,可那个娃娃却被皇上赏回来了。

殿下,恕我直言,你只是宋思卓的一块磨刀石,从先帝到新帝,他们都想没想过让你能活下来。

你的封地淳州,是你外祖家致仕后的归处,可他们早就在宋思卓即位那天就被秘密杀害了,也就是那一天,我也被下狱了。”

程聿接收到的这些信息一下子有些太多了,他大致缕完思绪,一针见血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一回淳州,宋思卓的人就会杀了我,因为对他威胁最大的除了我的外祖家和你,就只剩一个我了。至于我的母妃之死,则是先帝安排的打破我和他平衡间最重要的一环。”

如此看来,这个世界的世界线似乎没有程聿在资料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啊,阴谋之下,还有更深的阴谋。

程聿紧紧盯着沈筠之的眼睛问道:“沈筠之,你为什么跟我推心置腹地说这么多?”

沈筠之想了想,幽幽说道:“因为王爷救了我一命,我也不想王爷死,我甚至胆大包天,希望王爷能活得更清醒明白些,希望那些你该知道的事情,你都能知道。”

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程聿轻轻敲了敲沈筠之的头,道:“笨蛋。”

沈筠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抬手摸摸自己被敲的地方。

可是,他却又极为不巧地发现自己的手现在是抬不起来的状态。

撇撇嘴,一向以聪明闻名的沈筠之反驳道:“我不是笨蛋。”

程聿将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他伸出自己的手,摸了摸沈筠之脑袋上自己敲过的地方。

“沈筠之,谢谢你你告诉我这一切,”程聿语气认真、目光柔和,“但照你这么说,我更要回一趟淳州一趟了,我外祖一家若真的已经不测,家里总得有个人给他们收尸。”

沈筠之一时间有些伤感:“王爷……”

程聿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在背景里,他看到自己外祖家也刚好姓程,于是他说道:

“别叫我王爷了,我外祖家姓程,以后你就叫我程聿吧。”

“程、聿。”

沈筠之慢慢读出这两个字,然后问道:“王爷这个名字从前有被人称呼过吗?”

程聿想了想,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在自己生活过的21世纪是有人叫过的,但是在这个异世界里,却是没有。

他非常严谨地说道:“在这个世界里,我的这个名字,别说被人叫,就连知道的人都没有。”

沈筠之听到这话后,心里泛起一丝不一样的涟漪。

照程聿这么说,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独一无二的一个人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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