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些从前

夜凉如水,月明星稀。

程聿站在自己的寝殿窗前,窗外明月高照,窗内一个彩虹小球正在喋喋不休:

“宿主,你真的要去淳州吗,那个地方可是很危险的,要是除了意外,你只能申请重生,重生的话,可是要扣功德分的。”

程聿无语地说道:“这不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这个身份,我何必去淌这趟浑水?”

系统一副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道:“哈哈,宿主,那不是为了能让您更好地融入故事吗,而且这个是随机安排的,也不是我故意给你这个身份,宿主理解一下吧!”

不理解又能怎么样呢?又不能把你给抹杀掉。

程聿懒得跟这个系统纠结这些他无力改变的事情,既然木已成舟,他也只能顺着剧情走下去。

系统看程聿突然不说话了,有些奇怪:“宿主,你在想什么呢?”

程聿也不知道这个系统能为自己带来什么便利,但身为合作伙伴,他还是秉承着或许它能帮得上忙的心理说道:

“我在想,怎么才能在淳州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成功给原主的亲人们收尸。”

系统听他说这话,也感到有些困扰:“也是奇怪了,原本的剧情说你可以富贵一生,这明明是个好结局啊,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程聿淡淡开口:“富贵一生和英年早逝又不冲突,只能说故事总是带有一定的欺骗性,春秋笔法,不就是这样吗?”

第二天上朝,程聿主动向皇上提出:“启奏皇上,臣弟已经受封,应尽快赶回封地。”

宋思卓喜不自胜,当即表示:“慎王有这样的想法自然甚好,朕心甚慰,你选个好日子,尽快启程吧。”

到时候天高路远,半路上、封地里,只要他宋思卓想,还怕要不了他的命吗?

程聿微微一笑:“臣谢主隆恩,不过除此此外,臣今日还有一事要奏。”

“哦?”宋思卓眯了眯眼,“是什么事呢?”

程聿开口道:“回陛下,淳州城昨日传来消息,一个月前,淳州天降大雨,暴雨持续了半月有余,多处堰口决堤,百姓死伤无数,为救灾情,臣请陛下允准臣携带赈灾粮饷一同返回淳州,并派遣将领护送,以保粮饷顺利送达。”

这都是昨晚系统提供给程聿的资料,涉及民生问题,宋思卓刚登基,程聿想他一定会同意的。

加上还有将士护送,宋思卓安排的刺客也不好暗中搞什么小动作。

毕竟送灾粮这件事,一旦出了岔子,就等于是在打皇上的脸。

果然,宋思卓听到这话后脸色立刻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他早该明白,他这个弟弟既然能跟他打擂台这么久,自然是没有那么好解决的。

看来自己还是当了皇帝后有些洋洋得意、掉以轻心了。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宋思卓坐在大殿之上缓缓开口:“慎王能有这份为朕排忧解难的心真是不易,既如此,朕自然应允。”

“只是,”宋思卓话锋一转,“朕才刚登基,国库空虚,北边的蛮族屡屡在边境滋事,赈灾的粮食和随去的将士数量可能参照以往会打些折扣,慎王可要理解朕啊。”

“那是当然。”程聿深知宋思卓被自己摆了一道后,心里正不爽得很,肯定不会那么畅快地答应自己全部要求。

不过无论宋思卓再不满意,他终究也还是要在面子上给程聿准备好必须的一切。

等到程聿启程的那天,粮饷、士兵都在他的王府门口等着和他一起启程。

沈筠之一出门就看到了王府门口的阵仗,他颇为吃惊地看向一旁的程聿:

“程聿,这些都是行李吗,你莫不是把王府搬空了?”

这些日子他在屋里养伤,程聿又在筹备去淳州的事,两人之间的交流并没有很多,所以现在出现了一点信息差。

程聿被他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跟他解释这一切。

马车上,沈筠之听着程聿的为了回淳州而所做的这些安排谋划,不禁点头认可。

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只是,如果你真的想救淳州百姓的话,这些粮饷怕是不够。”

程聿虽然不了解淳州的具体情况,但他还是安着沈筠之的心说道:

“先去给灾民们救急,安安他们的心也是好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去了我们再因地制宜地想办法。”

沈筠之听后表示赞同:“你说的有道理。”

“只是……”沈筠之咬了咬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程聿看出他的犹豫,“你有话就直说。”

“在王府中时,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曾向我提及这件事呢?”

沈筠之有些失望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思量,只是……我只是想,或许我多少也能帮到王爷,王爷,你还是介意我曾经帮过宋思卓吗?”

程聿闻言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沈筠之会这么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这一点。

“没有,只是你身体还要修养,而且这事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解决,所以我才没有跟你说。

再说,我这个人呢,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而没有跟别人分享问题的习惯,你别想多心。”

沈筠之看着他说话时的神情,认真耐心,一眼就知道程聿是真的这样想的。

他有些惭愧地是说道:“是这样嘛,那倒是我小人之心了,王爷……”

“打住,”程聿打断他的话,“都跟你说过了,叫我程聿就行。”

沈筠之微愣,随后面色微霁,缓缓开口道:“好……程聿。”

程聿见状松了口气,心想这人心里的小疙瘩终于是解开了。

……

由于事关朝廷,所以一路上他们赶路都赶得挺快的,等到他们到达淳州时,是在半个月后的一个黄昏。

程聿下马车后,伸出手扶着沈筠之下了马车。

这一路上,车马颠簸,舟车劳顿。

程聿最担心的,就是沈筠之受刑之后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

虽然沈筠之一直说没事,可他还是在到达住处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找大夫过来给他检查身体。

可怜的陈武,就是之前那个络腮胡大汉,他是原主外祖家的奴才。

因为他家祖孙三代都是程家的忠仆,深受主家信任,所以他们一家都被程家的家主赐了陈姓。

虽不同字,但也可看作是程家的一房远亲。

陈武屁股正要坐在凳子上,就被程聿一句话打发去请大夫。

他忍不住腹诽:明明说是把沈筠之当个男宠玩玩,可他们主子哪里有把人家当男宠折辱啊?

等陈武把大夫请到王府中时,沈筠之正在和程聿一块吃饭。

这一段时间他都天天吃白粥,嘴巴一直淡淡的。

今天到了淳州,恰好府里有个已经等候多时的本地厨子,程聿当即就拉着他一块改善伙食。

淳州地处南方,终年潮湿多雨,且地势低洼,湿气较重。

所以,当地人多喜食辣椒,地方菜色也以辣食为主,味重开胃,祛湿保暖。

沈筠之忌口多日,今天这顿饭菜对他而言算得上是格外开恩了。

只是他一向很少吃辣,所以今天这顿饭吃得他整张脸都红彤彤的。

程聿明明是看着他吃的菜,辣菜根本没要他吃太多,却不料这人吃辣椒会吃得如此上脸。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拦着点沈筠之又一次伸向桌上那盘辣子鸡丁的筷子,就听见门外传来声音:

“王爷,小的把大夫给您请来啦。”

是陈武的声音,程聿挑眉看向沈筠之。

听到大夫来了的消息,沈筠之果然自觉放下筷子。

“我已经饱了,王……,”沈筠之立刻刹车住嘴,“程聿,我去见大夫,你慢慢吃。”

程聿看着他的反应轻笑一声,“不用,我也饱了,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大夫。”

说罢,程聿放下筷子,跟他一起起身朝门外走去。

陈武看到程聿和沈筠之一起出来,忙道:“王爷,你怎么不继续吃饭啊,小的陪沈公子去看大夫就行。”

程聿瞥了他一眼:“本王乐意。”

陈武紧急闭嘴,行吧,您高兴就好。

见到陈武请来的大夫,程聿注意到沈筠之的脸色一瞬间怔住,不免疑惑:“沈筠之,你怎么了?”

沈筠之被他的话拉回神,难以置信地喊道:“师父?!是您吗?您怎么会在淳州……?”

那大夫似乎也被他的反应惊到:“公子,你莫不是认错人了?老朽就是淳州人,如今自然是在淳州行医。

至于师徒,老朽若是收过公子这般相貌堂堂的徒弟,怎么会不认呢?”

沈筠之依旧喃喃道:“不,不,师父你和师父一模一样,不……”

程聿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这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先扶住沈筠之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筠之,你先别想这么多,那是不是你师父,或是他和你师父之间有什么关系,我都会帮你去查,你现在脸色很不好,你得让大夫给你好好看看,好吗?”

那老大夫听他这么说也是连连点头,道:“是啊,公子,医者仁心,我虽不是你师父,但到底也是比你年长许多的长辈了,你面色如此不好,还是赶快坐下来让老朽好好看看吧。”

沈筠之在他们二人的劝说下,微微回神,并在程聿的搀扶下坐在了一旁的靠椅上。

程聿看着他的面色糟糕,眉头不禁也跟着紧皱起来。

大夫坐在沈筠之对面,一边搭着他的脉搏诊脉,一边自习观察他的面色。

一刻钟后,他才缓缓开口:“从脉相上看,公子之前怕受过许多严重的外伤,对否?”

沈筠之一脸复杂地看着这张和记忆里的师父一模一样的脸,然后缓缓点头:“是的。”

“其实,公子的外伤基本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公子本就体弱,这场伤后,公子的体质将会更弱,往后若想能跑能跳,与常人无异,那是绝无可能了。”

程聿闻言,心中不免紧张起来,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这会影响他的寿命吗?”

那老大夫叹了一口气,道:“若说完全不影响,那绝对是骗人的,本就虚弱的身子,哪里受得了这样大的损耗呢?”

程聿的心一瞬间就跟被揪起来了一样,沈筠之可是自己的任务对象,与自己在这个世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且这人还是自己原身的手下害的,四舍五入就是自己害成这样的。

想到这里,程聿的良心更是感受到了深深的刺痛:“无所谓用什么昂贵药材,大夫,您……您能尽量救治吗?”

他的问题刚落,沈筠之就抬眸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里,清澈地倒映着程聿的面庞。

“这……”,那老大夫看了沈筠之一眼,又看了看程聿,颇为谨慎的开口道:“老朽不敢打包票,只是尽量保养罢了。”

程聿听到这话,心里不免失落,但想到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于是便说道:“没事,先慢慢调养,日子还长,以后说不定也就好了。”

他这话不仅是在自我安慰,也是在安慰一旁的沈筠之。

老大夫道:“王爷说的是,老朽这就先写下方子,先一日三次,喝五天,五天之后老朽再来看,若是调养的好的话便可慢慢减少药量。

是药三分毒,公子的身体不可一昧依赖药物调养,还有适当外出和心情舒畅等,也是可以从旁辅助公子恢复的。”

程聿听后点头表示知道。

沈筠之也说道:“多谢先生了。”

接过老大夫写下的药方,程聿交代陈武速去抓药。

陈武应下,然后也顺便领着老大夫一起去账房结账。

沈筠之看着老大夫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还是一片犹疑。

“真的很像吗?”程聿的声音从沈筠之身后传出。

沈筠之看着那老迈的背影,说道:“是,连背影都很像。”

程聿看向沈筠之那一副追忆的神情,似乎能从他脸上看出他十二岁时送别他师父的落寞。

“那你说说跟我你师父好不好,我也好帮你去仔细排查一下这个老头和你师父之间的相似和区别。”

程聿想,沈筠之此刻应该必须要有一个人聆听他的。

其实,原则上说,沈筠之是不喜欢将自己的从前袒露于他人的。

只是他转头看到程聿深邃如潭的黑眸时,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将他吸进去的魔力。

所以沉默半晌后,他还是缓缓开口说道:“我和师父,是在我五岁那年相识的,那时候,我刚失去母亲不久,一个人在边境处四周找地方做工,混口饭吃。

可是我那时候太瘦太小,卖不了力气,人也没有现在聪明,根本没有人愿意雇我,我和师父初相识的那天,其实是我偷了他的钱袋,那是我第一次偷东西那是唯一一次。”

说到这里,沈筠之微微停顿,露出了一个苦涩的淡淡微笑。

程聿看着他这样,不禁有些后悔,

对沈筠之这种高自尊的人而言,在这里剖析自己悲惨的过往,他心里一定会很不好受。

程聿尝试岔开话题道:“都过去了,你现在这么好,又聪明又优秀……”

“是啊,但这是现在啊。”沈筠之知道程聿是想转移话题,他心里涌过一阵暖意,这份温暖令他鼓起勇气想把这段过往继续说下去。

“第一次偷东西,被人发现也是难免,而且我师傅还是个老江湖,我被他抓住的时候,很是羞愧,我娘生前一直教我做人要正直,可我却去偷盗,我很不齿我自己。

所以我那时候就一直哭一直哭,师父看我哭的太惨了,就给我丢了两个铜板,然后问我愿不愿意拜他为师,我答应了。”

程聿端着一旁已经放温的黄山毛尖给沈筠之,道:“你们一老一小,倒是刚好凑了个伴儿,挺好的,不过你师傅既然是个大夫,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的医术呢?”

程聿听沈筠之说着这段身世,不免想起自己看到的故事线,似乎后面并没有提及沈筠之的这项技能。

沈筠之似乎是想起了很有趣的回忆,脸都挂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因为我真的在医术上毫无天赋,甚至连普通都够不上,我是个医痴,痴傻的痴,各种草药总是弄混,怎么都分不清,我的神医师父嫌我笨,后面干脆就不教我医术了。

只教我识文断字,后来,他快不行的时候,他把我引荐给了一个他曾经救过的北齐小将军,请他给我口吃的,别让我一个人饿死在外面。”

沈筠之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微红,眼角泛起一丝泪光。

程聿看着沈筠之这样追怀难过,不禁有些心疼:“你师父是真心对你的,他临走时,还记挂着你的将来。”

过了一会儿,沈筠之的心绪平稳了一点后,眼神也慢慢恢复清明,他缓缓开口:

“是啊,师父真的很好,那位将军也是个好人,虽然他是北齐人,但或许是因为师傅救过他,所以他并不仇视南朝人,只是后来战事一起,他也不得不上战场。”

“然后他输了,你们就都成为了宋思卓的俘虏。”程聿接过他的话,说出了这个故事的最后走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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