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不负众望的出了太阳,只是阳光温柔的不像话。
出发前,陈宵将自己的几件外套全部试了一遍,无一例外都小了,这些是两三年前往大了买的,今年他个子窜的有些厉害,又一直穿的校服,还没来得及去买新的。
俞励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箱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快递信息却还没撕。
他拿了块湿毛巾随意擦了下,用菜刀三两下破开了外面的包装,打开后,露出一箱子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主要夏秋季为主。
俞励拿起一件棒球服夹克对着陈宵比了比,看着勉强合适,用刀剁开吊牌说:“我妈买的,我穿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反正她宁愿买不合适的衣服也不回来,我也宁愿不穿衣服也不穿她买的。”
“这么决绝?”陈宵问。
“是啊,我特别记仇。”俞励说。
陈宵笑了,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妈为什么不愿意回国?”
俞励只说他妈不愿意回来,并没说她在国外,不过俞励也没觉得奇怪他会知道。
“老杨说的吧,”俞励笑着说,“他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也肯定会把我的事情告诉你,毕竟我在他眼里可是个问题学生,需要同桌帮忙。”
陈宵本来也没想隐瞒他,笑着点头:“嗯。”
“谁知道呢?”俞励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出去留学了,后来学上完也不愿意回来,追求她的民主自由去了吧。”
这是他和父母之间的亲情纠葛,别人不方便插手。
但陈宵奉了老杨的旨引导同桌“改邪归正”,问题也已经开了头,干脆再多问两句,他说就听,不说就算了。
“你爸就没让你妈回来吗?”陈宵问。
“不知道。”俞励回答。
陈宵也是第一次这样打听别人家私事,心里一阵发怵,表面上又要不着痕迹,实则心虚的不行。
“不知道”这样的回答,除了表面意思,一般也代表着“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陈宵暗自心领神会他的话外之音,悄无声息松了口气,想通情达理的融会贯通他的意思,闭口当个哑巴。
只听俞励继续说:“应该是不想的,我爸这个人骨头都是花心大萝卜做的,没想到年轻的时候还当过一回情圣。我妈又自命清高,还仗着学历高,自诩文化人,看不起我爸一身铜臭味的意思。”
陈宵忍不住笑了:“你这话说的。”
“我可没半分冤枉他们,”俞励说,他谈及家事心情一点不受影响,像是在进行一场非常普通的聊天,“他们也不离婚,我在中间吊着,我爸生意忙,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我妈就更不像话了,要不是寒暑假我出国去找她,估计她长啥样我都不知道。”
他将衣服递给陈宵,伸在半空的手又一顿:“算了,你还是穿我的吧,我看着有点膈应。”
“我都行。”陈宵说。
俞励又去柜子里拿了一件和自己身上差不多的衣服,一件黑色休闲夹克,袖子上有浅蓝色的字母,等陈宵穿上的时候,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和我身上这件挺像情侣装。”
他说着还拿出手机打开自拍,凑到陈宵面前:“我们先合拍一张。”
“行。”陈宵很配合的对着镜头展出笑容。
俞励搂着他的脖子,脸贴近。
卡擦。
笑得阳光明媚。
俞励将那一堆妈妈的“爱”扔进箱子里,推到了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就和陈宵一起出了门。
东湖公园不远,俞励选择的是环保出行,推出了陈宵的自行车,他之前已经去换了新的链条。
之所以选择自行车,主要是他特意去网上搜了下别人的打卡图片,不少情侣选择的是手牵手漫步,他觉得自己和陈宵就算到了那一步,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而骑电动车像是赶路,只有自行车他感觉正合心意。
查好路线,俞励要骑车带陈宵,理由是他腿长,窝在后面不舒服。
如果忽略他运动鞋的高度,乍看上去他和陈宵身高不相上下。其实主要还是嫌坐在后面影响形象,陈宵只好委曲求全让了他。
两个人沉默的骑行了一会儿,俞励觉得气氛和路两旁枯黄的树叶有的一拼,有点萧条,太败坏心情了,于是率先开了口。
“你早上问我的,是替老杨问的还是你自己想问的?”俞励问。
“?”陈宵手抓着后座,此刻正腰酸背疼,腿快抽筋了,他尽量抬高想缓解一下,没料到俞励突然给来了一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你不像会打听别人私事的,不管是不是因为老杨,我都当你是在关心我。”俞励自顾自地说。
陈宵笑着说:“本来就是关心你才问的。”
“谁关心?你,还是老杨?”俞励放慢了车速,竖着耳朵聆听,生怕他的回答一不小心被风刮走了。
有区别吗?陈宵想问,应该说他和老杨都关心他,但他又觉得这么回答了,俞励可能不是很爱听,毕竟哪个年轻人喜欢听长辈耳提面命的叨逼叨。
“我。”他说。
“那行。”俞励露出笑意,脚上用力蹬两下,车速又快了起来。
陈宵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把昨天晚上拿错资料的事情说出来:“我昨晚看了书架上的地理资料。”
“嗯。”俞励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听不出语气变化。
陈宵不自觉看向他的后背,他骑车的时候拉上了外套拉链,因为有风的缘故,后背有些鼓,看上去像发小脾气一样。
陈宵自觉理亏,虽然他也不是故意看的。
但看了就是看了,他已经探查到俞励的秘密,至于什么原因看到的都是屁话。
“抱歉,没经过允许,私自看了你的东西。”陈宵说。
“有什么好道歉的,我猜你肯定不是故意的。”俞励满不在乎地说,“故意就不会等到现在才看,而且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我没猜,不是你告诉我的么?”陈宵笑着说。
学渣对着密密麻麻的资料不可能发几个小时呆,只会中几个小时瞌睡。
而且他若真不想让人知道,也不会让人住进去,什么百密一疏,在他这疏可比密多。
陈宵轻微挪了下屁股,感觉屁股也麻了。
俞励停下车:“快到了,你来骑带我。”
陈宵站在路边活动了下四肢以及快不属于自己的腰和屁股,走到前面扶住车把。
俞励跳上车的时候可没有客气的概念,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带着几分轻佻的语气说:“其实比起你看了那本资料,我更好奇的是什么原因让你拿错了资料。”
平时他们在家看书,十次有八次都是陈宵去拿资料,一次也没错过。
怎么昨天就拿错了呢?
他可不是马虎莽撞的人。
这可真是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想起昨晚上的暧昧动作,和脱离控制的心跳,陈宵手微不可查地摇了一下,自行车颤了个不易察觉的抖。
“一时眼花。”陈宵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答。
俞励眼梢扬着笑,心知急不来,也没继续追问,熟练的换了话题:“老杨还给你说什么了?”
陈宵想了想:“说你父母想叫你学理科,想叫你出国留学。”
“得了吧,”俞励说,“学理科我也不出国留学,我爸不怎么管我,我妈也从不参与我的成长,却想来干预我的人生,还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不觉得很可笑吗?”
“所以你假装混日子,中考也不当回事?”陈宵问。
俞励当即反驳:“当回事了,没一科零分的。”
“嗯,是没有,都是四十四分。”陈宵有些无语,这个分叫当回事了,恶心谁呢?
“哈哈哈哈~老杨给你看了?”俞励当即得意地笑出声,“我当时想着吧,反正我爸有钱有关系,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努力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任性吗?
陈宵叹了口气:“我只知道不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也没开玩笑,学我还是学了的。”俞励说,“我爸不是不管我吗?就给他制造点问题,我妈不是觉得自己牛逼坏了吗,就让她知道有个笨蛋儿子刺激刺激她。”
陈宵失声笑。
还是太任性了,不过也符合他的性格。
“有用吗?”陈宵问。
“反作用,”俞励说,“我妈觉得我考不上大学丢人,就想让我学理科,将来出国留学,反正外国很多学校捐点钱就可以上了,回来一样是游过外海的鳖,然后我爸就同意了。”
陈宵没吱声,他已经知道俞励是不愿意出国的,但还是心里揪了一下。
前面出现了岔路口,他减慢了车速问:“前面直行还是右拐?”
俞励后仰身子探头看了前面路一眼:“右拐。”
这一探,差点闪了腰。
“停停停。”俞励扶着腰从后座跳了下去,“快到了,走过去吧,我他妈腰快断了。”
“好。”陈宵也跳下车改为推着。
俞励做了两下扩胸运动,舒展了腰肢,问他:“其实老杨是想叫你来劝我学理科的吧?”
陈宵:“我不劝你,跟着爱好走就行。”
俞励眼睛一眯,弯起来的眸子里全是笑,神神秘秘地说:“我其实喜欢理科,之前选文科是为了气我爸妈,不过现在我选理科了。”
陈宵诧异地看向他,在他没开口前,俞励抢先堵住了他的胡乱猜测:“不是为了出国。”
那是为什么?陈宵眉心轻蹙,不知道为什么想问不敢问,而且此时他脑子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你为什么来附高?”
俞励挑眉:“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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