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课上,四眼老头拿着课本站在讲台上一本正经灌输理论。
下面,陈宵在偷偷写物理作业,写完后又拿出化学习题册,其他同学也有一部分和他一样在偷写其他科作业的。
不过都是后两三排的学生。
俞励盯着黑板发呆,实在无趣,偷瞄了陈宵几次,每瞄一次,眉头皱的更深一些,终于在看到他合上化学习题册的时候,忍不住小声问:“你准备学理科?”
“嗯。”陈宵点了下头,因为右眼皮一直在跳,不是很想说话。
俞励眉头一下子拧成了直线,眼神死死地盯着他,沉声问:“为什么?”
陈宵有些莫名其妙。
男孩子选择理科很正常的一件事,一般选择也就三种原因:父母干涉、个人兴趣、随大流。
陈宵选择理科就是单纯的个人兴趣。
“我喜欢理科,理科对我来说简单些,”陈宵还是做出了解释,“有问题吗?”
俞励扭过头,脸对着黑板较起劲来。
陈宵:“……”
不知道他在发哪门子羊癫疯。
这时下课铃响了,政治老师站在讲台上,布置完作业却迟迟未动,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事。
下面有男孩子急切地小声提醒他:“老师,下课了。”
“听到了,看你们一个个急的,下节体育课吧?”政治老师说。
“是。”几名男生异口同声回应。
“要抢篮球呢,去晚了没了。”罗蔚喊完,其他人跟着笑了。
政治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拿起教材和水杯往外走,男生们起身往外冲,有的已经冲到后门边了,却见政治老师停下了脚步。
男生们又坐了回去,哀怨四起:“老师,又有什么事呀?”
“我想起来什么事情没做了,”政治老师扶了扶眼镜,越过众人看向最后一排的俞励和陈宵,“还没有说让他俩罚抄哪里?”
“还罚抄!”俞励抗议地说:“我又没睡觉,一直听着课呢。”
众人哄笑起来。
政治老师拐了个方向,边对大家挥手示意可以走了,边走向后排,拿起俞励的政治书翻了翻:“书比脸还干净,你确定听课了?”
“冤枉,我真听了。”
俞励就差对天发誓了。
“那好,你说说上节课我讲了什么内容。”
俞励:“……”
操,感觉针对上了。
俞励一下子不爽起来,正准备开怼,这时陈宵说话了。
“老师,他上节课确实没睡觉,一直听讲的。”陈宵为他作证说。
可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吧,又或者压根就没听进去,俗称发呆。
听了陈宵的话,四眼老头放下俞励的书,说:“没睡觉肯定也没好好听课,罚你把价值规律抄五遍,和作业一起交过来,陈宵这次不用抄了。”
“哈哈哈哈哈哈~”
剩下还没走的同学又是一阵哄笑。
“我,不,抄,”俞励倔着脾气,一字一顿地说,“谁爱抄谁抄去。”
说完他起身就走。
“什么态度,你给我站着。”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板着脸说。
俞励当没听到,当他在放屁。
陈宵叹了口气:“老师,我来抄吧,我没听课。”
还没走远的俞励听到他的话停了下来,“操”了一声转身返了回去,斜倚在后门上,态度轻蔑地说:“我抄行了吧,晚自习前给你。”
“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头沉着脸瞪着他。
“还想怎么样,我已经说抄了,”俞励不耐烦地说,“你差不多行了。”
老头大概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学生,气得火冒三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感觉心脏病都快犯了。
前排的班长走向俞励,象征性地推了他一把:“干什么呢你,怎么和老师说话的?”
班长是个瘦高个,叫丁勇。
“别碰我。”俞励警告地说。
丁勇讨了个没趣。
陈宵也走了过去,举起的手收了回来:“你也差不多行了,怎么还倔上了。”
俞励不服气地将脸扭向一边。
陈宵说完,对老师道歉说:“老师抱歉,他最近家里有事情,所以心情不太好。”
“是是,老师您别和他计较,”罗蔚也打圆场说,“您下节应该还有课吧,也快上课了。”
“有事也不能这个态度对老师,像什么样子。”老头说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自习来我办公室抄。”
俞励还想说什么,陈宵对他摇了摇头,这才忍住了。
罗蔚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俞励,又看向陈宵,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别看了,都去操场上课吧。”班长对看热闹的同学说。
“励哥,打篮球吗?”罗蔚问。
“打屁,老子没心情。”俞励走到座位上,将凳子踢开点距离,一屁股坐了上去,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
罗蔚耸耸肩,推了陈宵一把,示意他去叫。
陈宵皱眉看着他,眼神再说:我叫也没用啊。
罗蔚仿佛没看懂,一个劲催他:“快去快去。”
陈宵无奈,问俞励:“你不去上体育课吗?”
俞励抬头看向他,问:“你要去?”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之前每次体育课,陈宵都是在教室写作业的。
陈宵其实不想去,但看他气鼓鼓的样子,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陈宵点头。
“那走吧。”俞励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迎面遇上了班主任老杨。
老杨步子有些急,看到两人时停了下来,急切地对陈宵说:“陈宵,刚你邻居来电话说你爷爷摔了一跤,被送去市第一人民医院了,你快去看看。”
陈宵面色一紧,拔腿就往楼下跑,俞励也跟了过去。
“俞励,你跟过去做什么?”老杨在身后喊。
“我去看看,”俞励回了一声,“说不定能帮忙。”
不是周六,学校门口很少有出租车,马路上这个时间点过路的车也不多,而且基本上都是私家车,很难拦到。
陈宵焦急地站在路边,伸手去拦每一辆路过的车,但没有一辆愿意停下。
这时,俞励跑了过来,拿着手机对他说:“别急,我已经打到车了,两分钟就到。”
“嗯,谢谢。”陈宵虽然着急,却还是冷静的。
两人到达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刘俊豪的妈妈正等在医院门口,见到两人时挥了挥手:“宵宵,这儿。”
“陈姨,我爷爷怎么样了?”陈宵跑近了喘着气问,医院门口停不了车,他和俞励在比较远的一个路口下车后,一路跑过来的。
“边走边说。”刘俊豪妈妈带着两人往急诊室走去。
大概的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刘俊豪妈妈下楼扔垃圾的时候,看到老人家摔倒在垃圾桶旁,手边还有一包带血的卫生纸。
她慌忙叫了救护车,又给刘义打了电话。
“什么带血的纸?”陈宵疑惑地问,不安涌上心头。
“不知道,就是看到那纸上有很多血。”刘俊豪妈妈说,“你先别担心,我没看到陈伯身上有伤口。”
“嗯。”陈宵应了一声,心里的担心不减反增。
几人到了急诊室外,刘义等在门口,刘俊豪妈妈问他:“怎么样了?”
刘义摇头说:“还不清楚,医生没出来。”
情况尚不明确,刘俊豪妈妈简单安慰了陈宵两句,几人安静地等着。
等待是最熬人的!
无助,恐惧,急躁,不安……
这些感受垒成一块大石头,堵在陈宵胸口,压抑着他,让他呼吸困难。
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想,眼睛死死盯着急诊室大门,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流下,握成拳的手微微有些发凉发抖。
俞励走上前,握住他的胳膊。
“我没事。”陈宵开口,声音也有些发颤,俞励皱眉,没松开他。
陈宵也没抽出胳膊,他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温暖有力,他此刻需要一股这样的力量来支撑着他。
又等了一阵,大门终于打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
几人赶紧围了过去,陈宵说:“我是。”
俞励也说:“我们都是,爷爷怎么样了?”
“对医生,老人家怎么样了?”刘俊豪妈妈紧张地问。
“病人情况很不好,已经到了胃癌晚期。”
胃癌晚期!
胃癌!
晚期!
陈宵脑子翁的一声,脸顿时惨白一片,眼前浮现出一包带血的卫生纸。
那是爷爷吐的血!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生病的时候不愿意来医院,他一直瞒着的~
“由于病人身体较差,无法耐受抗肿瘤治疗,只能给予姑息性治疗,给予营养支持对症等治疗,减轻症状和痛苦……”
陈宵没听见后面的话,身体就像一个木偶,也不知道是被谁拉去的病房,看着身上插满管子的爷爷,憔悴的面容,整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窝,深深的凹陷进去,两只露在外面的胳膊无力的搭在床边,上面干枯的皮紧紧的包裹在骨头上,像是晒了几年的干柴。
这是他的爷爷吗?
站在病床前呆立良久,陈宵还是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从未想过爷爷会离开他。
爷爷怎么会离开呢,这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陈宵,陈宵。”俞励的声音传来。
陈宵愣愣地看向他,没说话。
“你…别吓我,说句话。”俞励担心地说。
良久,陈宵闭上眼睛,将要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深深吸了几口气,良久,才攒足力气开口:“我没事。”
声音是嘶哑的。
他不能有事,爷爷还等着他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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