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姐妹俩不经常联系，我还怕你们的关系回不到小时候那么亲密了，这么一看，倒是不用担心了。”何济安坐在了轮椅上，程敏推着她，往阳台的方向走。

今天过节，大伙好不容易团聚，老太太高兴，脸上的笑一直没见停。

“姝姝。”程敏喊她。

程姝牵着欢欢应了声“哎，姨。”

“你姨夫前两天从新加坡回来，我托他从那边给你带了几套好看的晚礼裙。你平时忙着带小孩，肯定少了逛街的兴趣。姨是过来人，懂你的感受。牌子不大，心意肯定能到。”

程敏看着程姝看着长大，程姝也算是她半个女儿了。

“听你姨说的，这是什么话，牌子怎么会不大。只怕是拿出来，轻轻松松把人砸死了。”

围着老太太的几个人都笑了。

“终究是女人心疼女人，家里人对家里人好。等我走了…你们以后也得这么照顾长辈呀。”老太太语重心长，如今儿孙成群，家业兴旺，她也年近八十，很多事都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程敏轻拍老太太的肩膀“母亲，大过年的，您可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您老人家有福，能活到一百岁！哪有那么容易去了。姜顿还没考上大学，还没嫁人，没给您抱上重孙。”

“是呀外婆，我们不爱听您老人家说这话，光听着就难受了。”程姝道。

小孙女欢欢扯着老太太的裤脚，依葫芦画瓢，有模有样学着自己妈妈的模样“欢欢不喜欢，外婆不要再说了。”小孩声软软糯糯，倒是听得人心都要化了，哪还有心情纠缠死不死的事，那不都是后话。

老太太双手伸过去，将欢欢抱起来“好好好，我的乖孙女。但是欢欢要叫我祖母哦。”

气氛这下才缓和不少。

门口处传来敲门声，佣人开了门。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博家一家来了。

博家来了四个人，博远两兄弟，温曼丽和章奕欢。两兄弟盛装出席，提着大袋小袋的礼酒和果篮。

温曼丽长得矮，走出来才被看到。

一身小香风的衣服加上珍珠配饰，紫色的名牌包，显得她贵气十足。

温曼丽开了口“老人家，您这地儿，倒是让我们好找呀！”

温曼丽穿上佣人弯身为她放的拖鞋，从袖口里拿出手绢，仔仔细细擦拭着额头的细汗。

这老房子显然被翻修过了，整个布局跟装潢都是新中式风格，但这房子挤在老式的独栋小区里，整整六楼，一抬电梯都没有，几人愣是硬生生地爬了上来。

“曼丽。”程敏推着老太太往中间走，放下轮椅。忙喊她：“可让我们好等呀。”

她抬手招呼佣人，从托盘上拿来温水，递给她“你别见怪，爬这房子累，我是第一个跟老太太告状的。早劝她将这房子给拆了，地皮有的是，再建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了。老太太拗的很，口都说干了都不愿意拆。以前呀她和父亲在这打拼过。父亲一去世，就只留下这栋房子了。所以每年都喊大伙回来聚一聚，也算是让父亲看看我们子孙的面貌。”

温曼丽这下也没啥好说的了“这老房子还有这样一层故事。那老太太同我一样，算是感性中人。”说着，她走过去拉住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双手交握“有一阵子不见，曼丽女人味更强了。”

“瞧您这话说的，哪还有什么女人味一说，这两个孩子加起来都有四五十岁了。”温曼丽笑着，又把两个儿子推上前。

“这个是大儿子博远。您老人家没见过。今儿特意喊过来让他拜访拜访您。”博远沉稳，不动声色的笑，鞠了一躬“何奶奶好，我是博远。”

“好好好。”老太太伸出手，示意他蹲下，她抚上他的眉，他的眼，感受着年轻的皮肤，透过白皙的皮肤，依稀可见里头带着生命力的青筋。

“奶奶好。”博京南提着果篮，穿着黑色的西服，人又高了不少，看上去更加的成熟。

“两个小孩随他爸，长得真标志。”

“京南上次说喜欢吃蜜瓜，奶奶准备了，都别站着了，快过来吃点水果，喝糖水。”

章奕欢拉住温曼丽的手，示意介绍了那么多人，还没介绍自己，被忽略的感觉不好受。

温曼丽拍了拍她的手。老太太已经混迹社会多年，怎么可能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只不过并不想浪费时间在听介绍她的事情上罢了，况且，这样的无名小卒，也登不上多大的台面。

她们之间交往本就只含商业利益，温曼丽又怎么专程再提起介绍不介绍的事情，温曼丽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忍下去。

博京南往沙发那边走，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姜顿。

姜顿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改良蓬蓬裙，肩上挂着小包，修长的头发柔顺地披着，颇为灵动可爱。

博京南往她那边走。

博家势力大，通常是其他人来他家拜访，他保持礼数的问个好，也算顺了他们前来拜年的心愿。他也不喜欢跟着母亲四处拜访，这样会让他感到疲惫。可程家不同，来这里总能看到他想看见的人。

当下，想见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走上前，从口袋取出一封红包。

红包像是特制的，塑料皮制的红包，在灯光下格外结实。

“新年快乐，姜顿。”

姜顿有些神游，她忽地想到，如果能和周寅一起，现在他是不是也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即使是淡淡的笑着，也足以惊艳她好久。

姜顿摆手，她是有些贪财，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收博京南的红包，不合礼数。

“不用，这不合规矩。”

博京南见她说不要，有些不高兴了，忙解释“这红包里没钱，我没你想的那么俗气。”

这样她岂不是更不能要了！她要的就是一个俗气！

姜顿脸色一变“啊！没钱。”

那还有其他能收下这个红包的理由吗？

博京南注视着她脸上的失落“你想要钱？”

姜顿大惊失色，是她反应过头了吗？这点小心思都隐瞒不住了？？

“当然不会！”

才怪！

那封红包还是放进了她的手里。

“拆开看看！”

章奕欢走近，一身中款蓝色长裙，披着一件咖色外套，嫁进博家，她的气质也慢慢在变了。

“还等什么呢姜顿，快拆开看看。”

在两人的注视下，姜顿不得不将红包拆开。

红包被姜顿斜着出来，一颗金色的水晶向日葵手链落入她的手心。

姜顿看出来了，这是哪家的手链，最便宜的都得五位数起步。

“京南挑这个礼物向我请教了好久。芭尔图的最新水晶系列..”章奕欢还没说完。

姜顿就已经补上“花意。”

手链的名字叫花意，姜顿看着手心中央的金色手链，慌了神。著名的首饰品牌芭尔图价格昂贵，创始人创作品牌的意蕴是为所爱之人创造。

这个系列的主题，是让爱人如花般盛放。

作为朋友，自然是收不得这样的礼物。假设博京南不明白，那常年关注奢侈品的章奕欢一定不会不明白。

姜顿有些疑惑地望向博京南，她已经明确的拒绝过他了，不希望他给自己提供任何特殊的“照顾”。那这串手链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拒绝任何暧昧过头的关系，她直截了当：“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只能那么拒绝，总不能直截了当的说，你小子想泡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姜顿以为他会不依不饶的求自己收下，可现实并不是这样，他看着姜顿，冷静道：“你不喜欢？”

姜顿愣了一下，打心底觉得，这样的询问方式，让人觉得礼貌又舒服。

“嗯。我不太喜欢戴手链。况且我也没准备你的新年礼物，我这人讲究礼尚往来，等我们提前约定好互送礼物，那时候再收也不迟。”

章奕欢还想说些什么，被博京南阻止了下来，没接受他的礼物，他似乎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跟姜顿说话。

等到将近十点的时候，客人都已经走了不少。

姜顿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框，停在了Yin的那处。

要不，发个消息，破个冰？

想着那天周寅生气的生气，又不觉打了退堂鼓。

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如果是被不喜欢的麻烦，那性质就得上升到了纠缠。她生来坦荡，倒也不至于那么舔狗吧？

同心医院。

心脏科，308房。

刚做完手术的何鸢仪躺在病床上，全麻药效没过，还处于昏迷状态。

主治医生拿着记录板，对着护士道“六号床心梗刚治疗结束，她的心脏血管堵塞严重，已经出现硬化的情况。”

病房灯光昏暗，设施陈旧，男人窝在六号床的角落，昏沉的睡着。男人五官凌厉，没由来的给人一种清冷感，可眼下看上去十足的虚弱，仿佛一根手指就可以将他推倒。

大年初一的晚上，万家灯火，可何鸢仪突发心梗，周寅才陪她结束了轻度治疗，只能呆在昏暗的医院里，尽自己的孝道。

“六号床的病人家属。”主治医师朝周寅的方向喊。

不见反应。

护士过去拍醒他“六号床的病人家属？”

周寅醒过来，意识混沌“我是。”

“主治医师找你说一下病人手术后的情况。”

门外。

“病人现在有三根血管堵塞，硬化严重，药物服用和轻度治疗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们建议做支架植入手术，但也会有失败的风险。如果不做，病人情绪激动，随时突发心梗死亡。我们还是希望你们重视起来。这是手术同意书，回去找你家属签字。”

手术同意书放到他的面前，他接过：“我同意住院。”

“你是她唯一的家属吗？”医生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有些疑惑。

周寅找来笔：“嗯。我的母亲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做手术需要承担费用，不然手术进行不了的。”怕他年级轻，医生又开了口。

“钱的问题我会处理，您放心，麻烦尽力救我母亲。”周寅签了字，将手术同意书交回医生。

“手术前需要观察，过一段时间后就会进行手术。”

“好，谢谢了。”

医生走远，周寅看着病房里虚弱的母亲，双拳逐渐握紧。

他宁愿当初母亲没有遇见父亲，没有生下他。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母亲在一个平凡的家庭，这样是不是会过的幸福一点。

手机忽然传来微信电话的声音。

周寅拿起。

姜顿的名字显示在上面。

周寅接起。

拨过去的十几秒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喂。”姜顿开了口。

那头确是一阵沉默。

“我是姜顿，你在听吗？”

男人嗓音沙哑，似乎很疲惫了“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