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泽这个雷神当得相当成功。

上个月，雷神山群众给他翻新雷神庙。

前些天，有人给雷神像重塑金身，24K纯金。

昨天，庙里的香火连绵不断，能绕地球三圈。

刚刚，掌管KPI考核的文殊，正给他颁发最佳业绩奖。

只要他没醒，这个梦就能一直做下去。

席泽是被冷醒的，昨晚下了雨，他上身穿件白色短袖，下身一条黑色运动短裤，躺房梁一整晚，也被漏雨的屋顶招待一整晚。

雷神庙漏雨不说，从外看，整间庙子都破旧败烂，朱红色木门左门扇还缺了一半，半开不开的，给人种古庙探险的诡异感。

知道的是雷神庙，不知道就当大冒险的打卡之地。

木门正对神像，神像下供奉的香炉镀满厚厚铁绣，炉里面积满雨水。

席泽盯着香炉里的雨水发呆，二十年了，他在炉里见过抱窝的鹌鹑，流浪的夜猫，找错对象的野鬼，唯独燃烧焚香的情景，没见过，灰渣渣都没见过。

昨晚下雨，他本拦着雨神，让他这个避难所能避难。

总不能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雨神相当爽快。

“可以。”

“缩减布雨区域，五块钱功德。”

席泽掏干净裤兜，别说五块钱，五毛钱都掏不出来。

自诩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他当场就不乐意，滋啦滋啦的闪电从他头顶冒出来。

雨神吓得立马和他拉开距离。

“你，你想干吗？”

他能干吗？

神仙斗殴要扣功德的。

功德就是钱啊！

席泽挣扎过后，头顶的闪电消失，脸上拼命挤出一个笑，随之右手伸出三根指头。

“下个月保底工资还差三天，刷个脸行吗？”

雨神长叹口气，然后颤颤巍巍开口。

“不行！”

“整个仙界除了财神爷，都是一群穷哈。”

“我们每天早出晚归，卡不敢漏打一次，背着房贷车贷生活贷，勒紧裤腰带，谁还敢答应超前消费？”

同样的KPI，同样的达不成，席泽放弃了。

想当初席泽刚通过神仙考核，怀揣敬畏之心，尚且不知当什么神仙的时候，上任雷神出现了。

“安居房，包分配的。”

“坐拥此处，展望繁华，寻觅都市静谧，尊享神仙生活?。”

席泽一听，没问题，就它了。

然后交档案，签三方，五百年的劳务合同…

神仙，也跑不脱。

二十年过去，庙是越来越破，除了鸟拉屎，还真就猫和野鬼拉屎。

席泽陷入回忆，感慨当时无知的时候，记得雨神离开前似乎交待了一句话。

怎么说来着。

“明天是年会，提前十五分钟签到，准时哟！”

哦，一年一度的年会啊！

席泽猛然一个起身，脚像踩风火轮一样冲出去，快如闪电。

嗯，字面意思的。

漏签一次，五十块钱功德。

席泽总算在东皇钟敲响前赶到。

众神归位，主席台已播放完宣传视频。

文殊白他一眼，催促。

“雷神席泽，还不归位！”

在众神投过来的暗藏深意的眼神中，席泽略感抱歉地坐上自己的办公椅。

“归了，归了。”

甫一落座，文殊便开始了年会致辞。

“新年伊始，万象迎新，尊敬的各位同事，在此我们迎来本年度的表彰大会…”

三十分钟的致辞像旧社会老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要不是身后的办公椅没有腰托功能，席泽都想睡死过去。

没办法，开不了源，他只能节流，调整每日代谢速率以降低生活标准。

席泽酝酿好睡意，准备闭眼，重点来了。

“接下来宣布，本年度考核业绩第一名。”

“财神马赟。”

同一个名字霸榜二十年，席泽内心毫无波澜，但还是选择睁眼，亲眼目睹这一切。

马赟在众神羡慕的目光中走向主席台，接受由文殊颁发的奖杯。

马赟扬起他的奖杯。

“承蒙厚爱，承蒙厚爱。”

“实至名归。”

属于第一名的荣耀，属于神仙的荣耀。

当时席泽初入神界，也曾想站上去啊！

席泽叹口气，羡慕完财神还没回过劲，又听文殊开口，用他特意训练过的低音炮。

“本年度业绩考核最后一名。”

“雷神席泽。”

于是在众神深以为耻又长松一口气的负重中，席泽竟然脚步显得不是那么沉重走上台。

倒数第一名不光彩，丢神仙的脸。

但脸这东西，丢着丢着，就习惯了。

这是席泽连续三年蝉联榜尾。

他接过奖杯，也为自己找补两句。

“全国各地都安装了避雷针，受众面太小，没办法。”

财神却在台下露他刚镶的金牙：

“年轻人，要多找找自己原因，有没有认真工作？”

“工作不是每天在工位上就可以了！”

“是不是没努力啊？”

财神如是说，众神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会儿，也开始附和。

“对对对，财神说得对。”

席泽：“呵呵！”

当没有绝对实力证明前，争不过，辩不得。

席泽将奖牌握紧，准备像往年一样撤离，却不想文殊接下来的话，给他当头一击。

“大家安静。”

“按三年末位淘汰制，业绩最后一名的神位需入人间历练，深入基层精准捕捉群众需求。”

席泽不可置信。

“什么？你再说一遍。”

文殊不得不针对性地看着席泽。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私下来问，最终解释权归文殊办。”

“散会。”

连续三年，席泽竟然在这个位置蝉联了三年。

整个世界都装避雷针怪他咯！

当代人类只迎财神怪他咯！

众神散会，成群结队，有了席泽垫背，他们又可以苟一年了。

人在无语的时候会笑，席泽快被自己气笑了。

最后一名的神仙没有朋友。

上一次被入轮回的是穷鬼，但穷鬼竟然也交到了朋友。

穷鬼和月老路过席泽身边。

月老先撤退：“我年龄大怕被优化，你们年轻人聊。”

于是在席泽不解的目光中，穷鬼露出惋惜的目光。

“席泽，我舍不得你。”

“你走了，下一次垫底的就是我了，嘤嘤嘤！”

谢谢，大可不必。

席泽维持表面和气问。

“是不是入了人间，情况会更糟糕？”

穷鬼颇为好心。

“这个要看你选的轮回通道。”

“看在我们惺惺相惜的份上，交待你三条秘诀。”

“第一，不要入畜生道。第二，不要入穷人道。第三，不要入女人道！”

前两条席泽理解，但第三条…

“怎么还分性别？”

穷鬼叹口气说：“你想，我们下去主要是了解需求，肯定是数量越多需求越多嘛。”

“现在人界男女比例逼近1.2，你路肯定不能越走越窄噻。”

真…好有道理！

听完穷鬼的秘诀，席泽信心十足来到文殊办。

他绝对要找个符合身份的人托生，然后在人界重修雷神庙，重塑雷神像，重获人类信徒，从此超越KPI，拿下业绩奖，走向神仙巅峰。

但文殊并不这样想。

办公室里的打印机簌簌出纸，文殊埋头签着文件，给席泽忙不迭地交待。

“雷神令记得带上，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状态，以免错过紧急工作消息。”

“下界以人托生，要谨记自己神仙身份，禁止以权谋私，更禁止脑海意淫走向神仙巅峰的虚妄场景。”

“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席泽：“…”

话都被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没有。”

文殊递过来一页彩印纸。

八行九列排列的七十二道名字。

“这是地府刚递上来的名册，正在被抢救的人或畜牲，三分钟内做出决策，一共七十二位，你可以选一个。”

不投畜牲道，还是挺好区分的，

毕竟像花花贝贝宝宝的叠词名字，一看就不像人名。

席泽用指腹去指，猛眼就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名字。

“席泽，18岁。”

文殊也略为惊讶。

“眼光不错，这是当地县的理科状元。”

席泽勾起唇角，甄别重点。

理科，性别男。

状元，有钱。

席泽迅速拿笔在席泽旁签完名。

“搞定。”

说完，瞬间化身闪电，猛地扎进这两个字中。

闪电掠起劲风，吹得整个办公室的窗帘翻动，桌面的A4纸亦随之空中飞舞。

落下来的纸页胡乱堆成半人高，文殊扶正他的金丝细框眼镜，目光轻抬，露出的眼神神仙看了都都觉得阴险。

他接着话说。

“虽然他高考七百分，但这个家，是个贫困户。”

席泽：“……”

你TM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