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思难眠的结果,就是熊猫眼,还有浑身乏力。
三十四岁的人了,不是二十四岁,再熬不得夜。
小晨见她容颜憔悴,好不担心,直催她去医院。
“妈妈没事,补个觉就好了。”
她牵住女儿的双手,“小晨,今天妈妈帮你请假,好吗?”
这是她想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
一是担心女儿被议论,毕竟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最爱鹦鹉学舌。
一是担心那恶人,警方没联系自己,说明他尚未归案,疯狂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不能让女儿涉险。
但要怎么跟女儿解释呢?
除了发烧,小晨从不缺课。
这事,比发烧厉害,但牵涉恶人歹意,她不想吓到她。
谁知,小晨没有问原因,立即就答应了下来。
“好啊,听妈妈的。”
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林蔚只觉无限酸楚涌上心头。
她不由抱紧她。
是她决定带她来这个世界的。
她自忖能带好她。
但现在,却让她遭受这种伤害。
她,这个母亲,实在是失败。
一只小手,抚上她的头,就像她抚摸她一样。
“妈妈,不怕。”
忍了许久的泪水,如冲开堤坝的洪水,在她面上肆虐。
“对不起,小晨!”她抱紧那小小的身躯,心下暗道。
都说养儿育女不易,但有了孩子在身旁,人会更有勇气与力量,去闯关,去过坎,去好好过日子。
泪水流尽,林蔚也调整好了心绪,她得对女儿负责,必须打起精神来。
要有精神,须得好好吃饭。
血肉之躯,需五谷滋养。
她强迫自己如常进食。
孟鸿在一旁看着,惊讶之余,更多欣喜,不觉他也胃口大开。
三人合力,实现了光盘计划。
饭毕,孟鸿抢着洗碗洗筷,林蔚没再给他抢,她有许多事要做。
先给小晨告假,又回复孟妍的微信。
孟妍的微信很简单,只两个字:“加油!”
是昨晚20:50发过来的,她当时没回,不知如何回,也不愿回,现在有了气力,脑筋也清楚,便认真回复:“一切顺利,勿念!”
又查看微博。
那诽谤的热搜已经没了,但她的声明爆了。
过4亿的转发与回复。
除了书粉的支持,还有很多路人力挺。
她当初开微博,只为记录日常,后来赶着画漫画,也就不玩了。昨日发声明,差点登不上去,一再验证才成。
本来,她都要注销这微博号的,身为创作者,以作品跟世人沟通就好,至于个人生活,无需袒露。
但现在看来,在这网络自媒体的时代,低调如她,也不能置身事外。
看看到了8:00,她将要致电警局的,却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案子有了进展。
警员们顺腾摸瓜,找到了“香瓜王者”账号的注册人,任大强。
但他否认是自己发布的照片,说自己的账号被盗了。四天前,他的手机丢了,虽买了新手机,但因为做了激光矫正视力的手术,还没有玩微博。
这些都得到了查证。
而那威胁短信出自一个133的号码,申请人是一个去世的妇女,显然是张黑卡。
至于林蔚怀疑的那个人,尚未找到,已发布了通缉令。
“林女士,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会继续跟进。你若有新线索,请及时联系我们。”
林蔚应是,道谢,等对方挂了线,这才合上手机。
她按住隐痛的太阳穴,没找到人,反而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他会去哪儿呢?
“林蔚。”
回头,见是孟鸿。
他走进卧室,手里端着杯温水。
“补个觉吧。”见她脸色极差,他轻声提议,一面把水杯递给她。
“中午多睡会就是了。”她道,注意到他已穿戴整齐,“要出去?”
“去妈那儿一趟,给孟妍寄箱子。”他眨眨眼,“趁他们不在家。”
一顿,狡黠的语气变作无奈,“我中午回不来,你跟小晨好好吃饭。”
日头渐渐隐进云层,天色黯淡,当第一颗雨珠落下来的时候,孟妍的所有箱子都被拉走了。
那卧室瞬间变得空阔,孟鸿看着,忽地有了送嫁的欢喜与忧伤。
此后,她要陪伴另一个人了,过截然不同的生活,也不知能不能适应。
但这是她的选择,还是要祝福的。
就算真有什么,他这个兄长,也能给她兜底。
他拿出手机,把快递单号发给孟妍,又给她转了一笔钱,然后开始清扫。
将收拾完的,陈巧芬跟孟振云回来了。
他们遛弯去了。去时天晴日朗的,归来却被雨淋湿了头发。
孟鸿当即拿了毛巾给两人。
孟振云擦着,问道:“7号楼,谁家孩子学古琴?”
昨晚他在客厅翻书时,听到有人弹《鸥鹭忘机》,虽技法稚嫩,但韵味是对的,不由就上了心,好奇是谁,毕竟这锦绣苑小区中的孩子,他都知道。
之前为选好苗子,他天天在小区门口守候,暗中观察,也有慕名来拜师的,但都不成。
今早又听见那琴声,细辨之,发现出自7号楼,爱才之心再按捺不住,几要自去叩门,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落雨拦住。
“弹的不错,是个好苗子。”孟振云又道,“要不是有小晨了,我还真想收其做个徒弟。”
孟鸿一愣,装糊涂地,“不知道。”
“去打听打听,就在你那楼,可能的话……”
陈巧芬打断了他,“老孟,再好的苗子,也是别人家的,咱教好小晨就是了。不贪多啊。”
“我这不是想给师弟找……”
好心办坏事,陈巧芬最是懂的这个道理,极力劝阻,“你相中的,人家未必中意。”
这倒也是,孟振云想了想,没再言语,进了琴房。离开前把毛巾递给妻子。
陈巧芬拿着两条毛巾,顾不上坐的,问儿子,“信拿回来了?小妍还好吧?”
木已成舟,要继续瞒吗?
孟鸿犹豫着,母亲又道,“这事多亏了系主任,得谢谢人家。一会儿让你爸给人打个电话,看方便时,请他吃个饭。”
“妈,对不起!”孟鸿慢慢开口,“孟妍已经是百花小学的老师了。”
陈巧芬愣住,片时才回过神来,自己给骗了!
“小鸿,你……”
“对不起,妈。”
“不是对不起我,是你妹妹的前程。”陈巧芬恨铁不成钢地,“她任性,你怎么也糊涂!”
她把毛巾扔在长椅上,急步进了卧房,打开写字台的抽屉,见户口本尚在,一页不少,又是一愣。
还没离大谱。
但以孟妍的性子,能如此决绝,定然不会回头。她这个母亲,需得亡羊补牢,但愿来得及。
“她跟那个人,到哪一步了?”她回到客厅,继续刨问儿子。
这可不好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孟妍矢志不渝,但老九邓晓艾……至少自己没发现他对孟妍有想法。
但不能如实告诉母亲,否则母亲会更担心的。
于是,孟鸿没有直接回答,“孟妍此去,虽做老师,但主要负责柿子产品的经销。挣的钱,一部分做学校经费。这种‘以商养学’的新公益模式,一旦做成,很有意义。”
陈巧芬却不听这些,只问孟妍感情事。
相较于儿子,女儿的婚恋才是大事,嫁错人可要吃一辈子苦头的。
“妈,我不清楚,她没跟我说过。”孟鸿心虚地撒谎。
却被母亲一眼识破,毕竟知子莫若母。
“你帮她打掩护,什么不知道?”
“妈,我真的不知道。但老九人很好,您放心,孟妍吃不了亏。”
“吃亏就晚了!”说这话的是孟振云,他出来泡茶,刚好听见母子对话,不由勃然大怒。
“你身为兄长,不管妹妹,你还能做什么!”孟振云喝道,一面让妻子取鞭子。
陈巧芬一怔,却不应,只是让孟鸿走。
“你给我站住!”
孟振云见儿子转身,又喝道,对方却脚不停地地离开了。
家中剩了两人。
孟振云只能冲妻子发火,“都是你惯的!”
陈巧芬不应这话,只道,“看看你,动不动就拿鞭子,难怪孩子不敢跟你说实话!”
“我是为了他们好!”
“为他们好,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孟振云想了半天,也无好法,只好闷坐不言。
“不如这样,咱们去一趟。”陈巧芬提议,孟鸿都不说,孟妍更不会说,既然问不出个子丑寅卯,那就实地调查。
“得快。”
“天晴了,咱就去。”
三个小时的琴练完,小晨饿的厉害,林蔚立即去厨房端了饭菜出来。
两人坐在桌边,将拿起筷子,就见孟鸿开门进来,手里拿着束荷花。
“孟老师!”小晨笑着跳下椅子,跑过去,牵住他大手,“你回来啦!”
他揉揉那小脑壳,望向林蔚,“咱们一起吃饭。”
是商量的语气,还有一丝丝不自在。
也是,说好不回来的,却又赶着饭点进门,好像故意逗乐子似的。
林蔚却不这样认为,这房子是他的,他想何时回就何时回,而桌上的乌鸡汤,杂粮饭,还是他做的,当然吃的。
她立即起身,添了一副碗筷,又进厨房,热了昨晚剩下的冬瓜盅,卤水鹅,端上桌。
“这花,咱们摆在……”
回来时,遇见卖花的老农,就买了一把,但此刻才发现,家里没花瓶。孟鸿踟蹰着,就要下楼去超市的,却被林蔚拦住。
她把厨房里那2.5L纯净水的瓶子倒干净,拿剪刀剪去三分之一瓶身,装上自来水,撒一点盐,然后把那荷花插进去。
“厉害。”他赞赏地冲她竖起大拇指。
“一会儿放你房间吧。”她道,声音淡淡的,她不喜欢这种切花,总觉得花会疼,更不忍看。
他不知她的想法,只笑着端起来,径直给放到了餐桌上。
林蔚还想说什么的,但转念一想这是他的家,他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也就把话咽了下去。
三人开始吃饭。
见林蔚默然,孟鸿以为她又在想案子的事,便故意问她些漫画创作上的事,以转移她注意力。
林蔚言简意赅地作答,此时此刻,她实在不想多说话。
还好,小晨替她解了围。
“孟老师,你何时练琴?是不是我打扰你了?”
孟鸿看一眼客厅角落的大提琴,昨天他匆匆放下后,就再没动。
作为琴手,这是不应该的,琴,一日不练,手感就会退却一分。
“下午的。”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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