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谢谢你”周璟懿轻轻开口。
虽说二人已从东院出来,她还是有些心悸。如今不过成婚第二日,公婆便急着要给房中塞人,若是寻常妾侍倒也罢了,偏偏是东院的人,到底是为子息考虑还是想监视他们二人。
想到侯府这些事,她的心情便乱糟糟的。
秦桢似是早习惯这种生活,一脸淡然道,“小事儿!”
“今日晚饭不必等我,我自有去处”
“你去哪儿?”周璟懿追问了一句。
秦桢回首,凑近她的耳畔温声道,“潇湘楼”,嘴角勾起一抹笑便转身离去,落在周璟懿眼里真是欠揍极了。
“这都什么人啊!”周璟懿双手环在胸前,半天不语,心想:这侯府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早晨起床没用早膳就去给姜玉晗敬茶,加之昨日大婚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回到慕春苑的周璟懿早已是饥肠辘辘,幸好婷儿吩咐厨房准备了饭菜。
周璟懿命人将菜肴摆在了后院,整个慕春苑也就后院这一处地方风景极佳,栽种着各色花卉又有大树遮阳,林荫之下好不自在。
院墙上长满了爬山虎,一锦衣男子一手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撑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软椅上小憩的周璟懿。
他的眼睛似小鹿般清澈透亮,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少爷~”
那男子脚底下传来小厮轻轻的呼唤声,“这不好吧,被秦公子知道只怕又该训您言行无状了”
这小厮口中的少爷便是秦桢已故之母刘氏的胞妹之子——苏祁佑。
当年刘家育有两女一子,长女嫁给永安侯府,此女则嫁给了一无名秀才。谁成想那苏秀才虽出身穷苦却也实是争气,如今已官拜四品,前两年因任职京官而举家迁至长安城。
苏家一妻两妾,两房妾室各有一女,唯正房夫人刘氏育有一子,因而苏祁佑在家颇受宠爱,养得一副纯真无邪样。
“这女子可真奇怪,表哥新婚第一天都上潇湘楼了,她竟还睡得着?”
底下的小厮一脸忧虑地撇了撇嘴,低声道:“哎呦,少爷您慢着点!秦公子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娶妻也是被逼无奈的事啊!”
“这放着寻常女子可不得是寻死觅活吗?”
兴许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的眉头一皱,骤然变声,“她怕不是想表哥溺死在那风月场所,自己吞了表哥的财产吧?”
“哎,哎,不行!我得去警告警告她!”
说着说着那苏祁佑将贴着外墙的那条腿跨过去,正准备纵身下跃却不成想脚下踩滑竟直直摔了下去,直惊得周璟懿打了个冷颤被吓醒了。
墙外的小厮吓得六神无主,只是一个劲儿地双手合十求菩萨保佑。
墙内,周璟懿睁眼向声源方向望去,只见一男子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挣扎起身。
“后院哪来的这男子?”周璟懿心下想着,她粗略地打量了番男子的衣着倒是华贵面料,想来也是富贵人家。既然能深入秦桢的后院,二人应当是有什么关系,她悄声探近。
“你是谁?”
“关你什么事!”苏祁佑一手揉着右大腿背面,一手扶着腰没好奇地开口怼道。
“诶!你这个小贼,我没有喊人来抓你都已经算不错了,你可倒好就同我这般说话?”
“谁是小贼?”
“你呀!”
苏祁佑闻言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地爬起来高声喊道,“你看好!你家夫君是我表哥,我是苏祁佑!”
“哦?”周璟懿双眼微眯,略带攻击性地凑近他道,“那这样说,我可是你的嫂嫂,第一次见我不带礼就算了,还和我呛声?”
“你,你……”苏祁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气得只能甩甩衣袖。
见他年岁不大,估计和自己查差不多却没有那些高门大户算计人的弯弯绕绕的心思,周璟懿拍了拍手后退几步,“把你身上的土都拍干净,省的被人看了笑话。”
苏祁佑虽不情愿也只能僵硬应声,“嗯”
将人带到厅堂中落座后,周璟懿才出声道,“你表哥今日出门了,若是来寻他,或是你自己去找或是我派人将他请回来。可若是为其他事而来,我只能尽力而为。”
周璟懿语气淡淡的,正经人谁拜见表哥表嫂会翻墙?还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她不曾有过亲弟兄,对于这些少年人的想法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人没有什么恶意罢了。
苏祁祐本只想偷偷观察一下自己这位从天而降的嫂嫂,若真是因此事把秦桢招来了,不免要又被他教训一顿。
想到此,他赶忙招手笑道,“我来恭贺嫂嫂新婚之喜就不麻烦表哥了。”
“心意我收到了,表弟可还有事?”
“没,没了”
“那就好,我让人送你回去,我这边还有事就不多留你了。下次来家里,嫂嫂定让人为你好好摆上一桌”
说完,周璟懿便走了,只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主仆二人面面相觑:这事情发展得是不是太快了?而且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呐!
潇湘楼前,周璟懿掀开马车帷帘再三向兰溪确认,“你确定赵元江近日频繁出入于此?”
“是”
兰溪继续道,“上次被我们的人打后,他消停了一段时间,只是近日又不安分。而且……”
“而且什么?”
周璟懿知道兰溪不是喜欢说一半藏一半的扭捏性子,便索性直接点道,“而且翠萍也来过这儿”
兰溪错愕地抬起头,又迅速将头埋了下去,声音略显沙哑,“属下也不知她为何来此”
看着兰溪这副模样,她倒是想起上一世赵元江进士及第后父母亲为恭贺他中榜之喜便带着他一同出游,却不想半路遇到一伙山匪,兰溪为了保护她终因寡不敌众而惨死。而这,也成了他们诱导翠萍背叛周家的导火索。
只是兰溪自幼习武,爹爹为他请的师傅都是顶好的武才,其中不乏有人曾在禁军任职。可山匪多是无路可走便落草为寇的流民百姓,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身手,现在想来真是疑点重重。
这一世赵元江尚未参加春闱尚未成为进士,兰溪也好生活着,怎得翠萍依旧与他产生了瓜葛?世事环环相扣,看来这一世下棋之人提前推动起事了。
“小姐,还盯着他吗?”
“盯还是要盯的,只是你不必再亲自动手。吉桉呢?他最近应该没有什么事,让他盯着。”
周璟懿思考时眼神习惯性涣散,良久又重新聚焦,“你与翠萍关系不错,你盯着她,切记保证她的安全。如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是”
潇湘楼四楼左上房,那间熟悉的雅间中,秦桢不动声色地盯着街对面的那辆马车,眼中尽是玩味。
“哎,我说秦小侯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有新婚第一天就抛下妻子来这儿的夫君?”说话的正是崔柯。
一旁身着鲜艳红衣的另一男子也插话道,“是啊,临安兄!原以为你安安分分地成亲是接纳那周家娘子了,没想到你还是这般顽劣,嗯?”
秦桢笑着向他们二人碰杯,眼底却冷得很,“成家哪有跟你们待在一起舒服?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我说秦桢,你小子还装上深奥了!”崔柯打趣道,他们三人乃是多年好友,平日就爱混迹于风月销金处,长安城中他们三个的名声谁也比谁好不到哪里去。
楼内兄弟共饮,楼外秃鹰待猎,在家的也自是闲不下去。
“此话当真?”
郁兰上前一步,眼睛睁得忒大又狠厉道,“错不了,咱们的人瞧得真切!大公子自从咱们院出去后就上了潇湘楼,现下还未归家呢!”
“好!”姜玉晗也不再掩饰笑意,用手指勾着手帕轻轻翻叠,“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我原以为他今日拒绝让素月服侍是打心底里要和那周璟懿安生过日子,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这满长安城瞧瞧,哪家嫡出的贵公子如他这般声名狼藉?”
“夫人说的是,都怪他自己不争气,便是得了那位子又如何?还不是不如您的二位公子好,真真是下贱人家抬不上席面!”
“话虽是如此,可侯爷毕竟是要面子的人。去找人把这个消息散出去,咱们侯爷的耳目可不少,也该让他知道知道了。”姜玉晗面若桃花,笑得张扬热烈,若不知情的人瞧着怕是只当她是慈母。
秦铮越是讨厌秦桢,于她的孩子便越有利。
“什么?”得到消息的秦铮原本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狠狠剜了管家一眼。
“千真万确,老爷!”
秦铮嫌弃地摆了摆手,管家即刻会意,“是否需要属下差人将大公子带回来?”
“带什么带!”秦铮眉头皱了皱,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随他去吧,烂泥扶不上墙!”
他重重地叹息一声,黑色的眼珠不停地转动,“周璟懿呢?”
“少夫人出门了,也未在家。”
“好啊!这夫妻俩,一个两个都这般胡闹!”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