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昨日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苏戥才一进门,仪嫔屏退了身边所有人就拉住苏戥坐下,兴奋得有些像个孩子。
自从上次摸过了苏戥的肚子之后,仪嫔也就再没有故意找过苏戥的茬,只当她的肚子是真的一样小心翼翼地对待。
可是苏戥却对这样的反应更为担忧。
如果仪嫔明说或是继续想办法针对自己,苏戥都丝毫不意外,可仪嫔反而在自己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反倒让苏戥有些迟疑了。
或许仪嫔真的只是想帮自己?
这偌大的皇宫真的会有一丝真心吗?
“姐姐,多谢出手相救。”苏戥淡淡然地笑着,欠身施礼。
“妹妹何必跟我这样客气,日后还要仰仗妹妹——还有肚子里的这位。”仪嫔连忙去扶,即便是嘴上也提到了“肚子”,手眼也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看。
“姐姐又何必这样挖苦妹妹,就算是个皇子,怕是也换不来国主的恩情,往后反倒更是要谨言慎行,不容半分行差踏错。不似姐姐,有了名姓傍身,终究会比妹妹自在些。”
谁都知道,孟桷只当女人们是玩物,只有封了位分的女人才略有不同,但却也不过是孩子的容器,国祚绵长的工具。
生母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不是下位异姓,将来国主的候选再从中择取。不过也都是后话了,毕竟孟桷尚且年轻,正值壮年,但凡懂眼色的官员也不会轻易催促立储事宜。
苏戥虽然算是不错的出身,但苏家终究已经走了下坡路,比不得傍上李家平步青云的阮家。
“嗐,妹妹今日怎么生出这样的惆怅?该不会真的被那荣嫔唬住了吧?咱们推心置腹地讲,她就算圣眷正浓又怎样,在这宫中可不是靠国主的恩宠就能立足长久的。姐姐进宫久了,早就看出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走得高不如走得远,姐姐觉着你才是那个能走得远的一个,何必跟这样的人怄气?”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仪嫔口中一出,简直把苏戥吓得浑身冒冷汗。
倘若不是自己身上也有个大秘密,倘若自己真就只是个单纯进宫来侍奉国主的小女子,听到这样的话怕是早就要魂飞魄散了。
仪嫔这话可是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的,这也等于把自己绑上了她的船,现在已经由不得自己答应不答应了。
不过仪嫔这一步也算走得凶险,算是把自己的腹背交了出来。
“姐姐这话是何意啊?妹妹听不明白,也不敢明白。”苏戥故作冷静。
“你又何必跟我装傻呢?不如我们来交换一个秘密。”仪嫔一脸神秘。
“什么秘密?”
“对妹妹来说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就是——”仪嫔伸手轻轻抚摸着苏戥的肚子,一脸坏笑像个狐狸,“妹妹这次进宫,怕是图谋的不止是皇后的位子吧?”
虽然动作亲昵,苏戥却发觉她手上并没有用力,只是在衣料上摩挲而已。
“姐姐,在这宫中也无非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想要自保,一种就是想要往上爬的。姐姐不妨先透露一下,自己算是哪种呢?”苏戥借机来了个反客为主。
“自然和妹妹是同路人。”仪嫔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若是同路,你我,该是对手。”苏戥的语气冷了下来,故意威吓仪嫔。
“我与妹妹所求不同,不妨先做个朋友,往后再反目也不迟啊。”真不知道仪嫔是怎样笑着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反目成仇才是多数关系的终点,但被仪嫔就这样直接地说出来,竟还有一丝诡异。
原本应该多说些假话空话,引对手入局。
如今仪嫔连饼都不画,把计划和盘托出。
见苏戥久不开口,仪嫔笑道:“恕姐姐话说得直了些。与聪明人共筹谋,应该不需要那许多弯弯绕吧?这其中厉害妹妹自己斟酌。不过妹妹是要做大事的人,将来若是真到了反目的地步,还请妹妹手下留情,给姐姐留个全须全尾。”
虽说是在等苏戥的回应,但句句都透着自己全都知道的优越感,仪嫔嘴上说着谦逊的话,但却早就开始计算生死。
这不仅仅是她的合作,更是她的殊死搏斗。
既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那她的所求也就在皇后之位左右。
而她知道的最多只是自己的肚子是假的,又凭什么认定最后赢的人会是自己。
苏戥听着这些“真话”却有些反胃。
“姐姐您过奖了。不过,我却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所求不多,若有姐姐襄助,定是如虎添翼。”看出仪嫔的虚伪,苏戥也不紧张了,说话坦然多了。
“哦?那妹妹所求为何呀?”
“既是交换,不如姐姐先讲,也好让我多长些见识,知晓胸中有丘壑的女子当是如何风范。”苏戥不等仪嫔回答,先行猜测,“该不会,姐姐所求就是方才所讲的吧?”
“妹妹心思好生深沉啊,该谦让的时候不见这般殷勤,到了这等人头落地大逆不道的话却让姐姐先说。”仪嫔语气逐渐带上一丝冰冷的愤怒,脸上也冷冷一笑,随即又瞬间变了脸,换上了和颜悦色的语气,“倒也对我胃口。”
“妹妹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不敢图谋些什么,只想求自己在宫中长久的富贵,这话姐姐若是都不敢说,妹妹也就不敢说。”苏戥自然知道仪嫔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装傻充楞。
“那我若说是呢?”仪嫔倒是认得干脆。
不知道为什么,阮家明明有李家傍身,可仪嫔却一个劲儿地黏着苏戥不放。
先前仪嫔只是知道了肚子是假的,若是因此觉得苏戥只是大胆能成事也就算了,现在却还非要和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可能自身都难保的婕妤联手。
就算是聪明如苏戥,也有点捉摸不透她的棋路了。
“妹妹所求,正是姐姐的位置。妹妹能捡姐姐剩下的便足够了。”苏戥还是不敢完全相信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女人。
“你当真这样想的?”仪嫔的语气却像是得逞一般。
“正是。所以先前也答应了姐姐的要求,姐姐走得高,妹妹才能走得长。愿听姐姐吩咐。”苏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这下,仪嫔在苏戥这里攒足了威风,也就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苏戥若是寻常妃子,定会感激仪嫔,毕竟肚子可是欺君大罪,这样的责任有人愿意帮自己担着,即便是日后被她压着,也是情愿的。
可她是苏戥,就不能被这个人绊住脚。
所有挡路苏戥路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不过,眼见苏稔肚子一天大过一天,苏戥有些坐不住了。
苏戥在宫中实际上比看起来要更加孤立无援。
看似形势处处有利于苏戥,关键时刻总会有人愿意对苏戥伸出援手,但也是有利于一个真正怀孕的苏戥,而不是即将上演狸猫换太子却还缺乏演员的苏戥。
她,苏戥,根本不能相信那个心怀鬼胎的仪嫔。
假孕的事,万不可跑去乞求仪嫔帮忙,不然往后就真的要受她处处掣肘了。
深夜,苏戥辗转反侧,看着睡在身边的苏稔,不禁叹了口气。
替苏稔掖了被子,苏戥披上一件轻薄的披风走到桌前。
为了不打扰苏稔,苏戥只点了一盏灯,还把灯芯剪的很短很短。借着昏暗的光线,苏戥奋笔疾书。
一篇有些潦草的家书写就,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把信送出去了。
苏戥躺回床上,思考着这个问题。
让她去送?可沁城与瑀阴城之间并非一朝一夕随便可以到达的地方,去太久只会给她造成麻烦。
若她假手于人,与自己直接交给别人又有什么区别,都有被拆解的风险。
只能——求助太后李雪凝了。
不知为何,这个太后远比自己想象的容易控制得多。
苏戥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中最难的一环会是太后,却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动手,这个太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听话得多。
苏戥看了一眼身边像个孩子一样熟睡的苏稔,有些怜惜地摸摸她的脸颊。
苏稔才刚过及笄之年,竟然就要做一个母亲了。
这段时间,虽然为了演戏,苏戥表面上没少刁难苏稔,可背地里却把自己所有的补品全都给苏稔用上,看着苏稔双脚浮肿,便亲自替她按摩,晚上还要起来检查苏稔的脚有没有从垫脚的垫子上掉落。
大冬天苏稔突然说想吃西瓜,苏戥就冒险亲自去求太后赏赐,为苏稔讨来西瓜吃。
看着苏稔安心熟睡的面庞,苏戥也有些发愁。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将来自己的计划实施时,又该怎么保护这两个孩子呢?
虽然距离生产还早,但却容不得片刻闪失,必须一切早做打算,确保万无一失。
第二天一早,李雪凝在请安的众妃嫔中看到了苏戥。
知道苏戥有求于自己,李雪凝难得地大手一挥免去了繁琐的请安,放这群莺莺燕燕回去睡觉了,单单留下看起来有心事的苏戥。
“苏婕妤可是有事?”李雪凝应苏戥无声的请求,屏退了身边人。
“太后娘娘,妾自知此事有些为难,故而不愿旁人听了去,还请太后赎罪。”
这话说得含蓄,说白了还是有求于太后。
“孩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若是不难,我便满足你。”确认了身边没有多余的人,李雪凝也变得亲切多了。
“太后娘娘,妾思念兄嫂至极,妾知长兄外男身份不便,不知可否请嫂嫂前来探望?”
“棠儿啊,她确实许久没有回沁城了,国主也一定十分思念她,叫她回来不难。”
“妾还有一封给长兄的家书,不知使者此去能否一并捎去?”
苏戥递上一只精巧的机关盒。
“这是何物?”太后倒是感到十分新奇。
“这是妾与长兄儿时的玩物,如此,便可将思念传递千里,还请太后成全。”
“你这孩子,还真是有心。”太后投来赞许的目光。
苏戥长出一口气。
太后这关过了,只要机关盒到了哥哥手里,接下来就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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