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讲台上视野确实不错。那位同学抄了几个选择判断，轮到后面大题，密密麻麻的字看得那位同学脑袋发昏，抓耳挠腮半天，只好放弃，开始看旁边同学的卷子。

应拂雪眼神警告一下，那位同学捕捉到他的目光，果然缩缩脖子，不敢再抄了。

可能他这张脸确实吓人。

应拂雪倒不会觉得是柳言师故意给这位同学看。大概只是柳言师没上心，写过了就翻过去，放在手边不管，无意间露出了答案。

写到某题的时候，柳言师忽然卡顿了一下。

应拂雪发现这个人思考的时候，会有一些很可爱的小动作，例如手指下意识绕头发，绕几圈又放回去，然后再绕。

迟迟没有动笔的柳言师忽然抬头，直直地看向应拂雪。

应拂雪看他好久了，现在终于被抓包，也不心虚，微笑着看回去。

柳言师又重新低头，应拂雪能看见他耳朵红了。

很可爱。应拂雪换了个托腮的姿势，拿了一张纸开始写寒假出游计划。

柳言师耳朵烧了半天。

无他，就是考到了A类和B类瞬移符的使用场景辨析。这个知识点在应拂雪的帮助下，他记得很清楚。

所以下意识看了应拂雪一眼。他却不知道应拂雪一直在远远看他，这么一抬头，自然就对视上了。

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他想。

写完试卷，又检查了一会儿，柳言师决定交卷。

他举手，另一位导师分明更近，应拂雪却主动要来收他的卷子。

那个速度简直可以用迫不及待来形容。那位导师见他收卷子，自己于是也不再凑热闹，去别的位置那里监考了。

要不是教室地方不大，柳言师甚至觉得他会直接小跑过来。

……其他人交卷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啊。

应拂雪眼睛里明显藏了点笑意，像在揶揄： “怎么了同学？”

柳言师有点无语： “交卷。”

闹归闹，正事还是不能耽误的。应拂雪检查了一下他的试卷、答题卡和草稿纸，确认没有缺漏后，他压低了声音，说： “去办公室等我。”

应拂雪的办公室？

柳言师之前没去过。他收拾笔袋，放笔的声响压过那一点很细小的气音：“我没有钥匙。”

应拂雪：“钥匙我放你包里了。”

柳言师：“……”

应该是刚刚考试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偷偷放进去的。

柳言师抬了抬下巴，说： “你最好一小时内回到办公室，过时不候。”

应拂雪： “一定。”

出考场去到兽修系大楼，柳言师非常自然地打开应拂雪办公室的门。确认门被关好后，他大摇大摆坐在应拂雪的位置上。

小白没被留在家里，被带到学校来了。柳言师到的时候，它正在办公室里啃角落的幼兽口粮。

小白见来人是他，尾巴都摇到飞起，开始顺着他的腿往上爬。柳言师把它拎起来，惊觉小家伙好像重了一些。

圆滚滚的，喂胖了。

小白在他怀里不安生，又要顺着他的身体爬到他肩膀上。柳言师任它挂在自己身上乱拱，目光投向座椅背后的书柜。

在肩膀上趴了一会儿，小家伙似乎是觉得肩膀太窄，趴得累了，它一个蹬鼻子上脸，趴到柳言师头顶上。

柳言师： “……”

算了，孩子还小，不懂事。

柳言师于是顶着小白站起身来，开始浏览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的一些书。

很正经的书籍，大多都是兽修系专业相关，看起来就很深奥；还有一些学习笔记，纸上字迹十分工整。

柳言师一路看过去，就看到中层角落里，一本超级厚重的，冷笑话大全。

柳言师：“……？”

他就知道，那些冷笑话一定不是凭空出现的。

冷笑话大全很厚一本，他费劲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粉色的小册子被一齐带出来，掉在地上。

柳言师拿起一看，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那些欲罢不能的暧昧小技巧》。

柳言师简直无语笑了。

他拾起小册子，把一大一小两本都放在桌子上。冷笑话大全实在太重，桌子被压得一颤，一只小小的爪子就惊吓似的从文件堆里伸了出来，碰碰他的手。

似乎在说，“轻一点”。

顺着小爪子，柳言师看到了一直躲在高高文件堆里的柳叶。

小家伙手里甚至还抱着一截啃到一半的小零食。

柳言师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它的脑袋，逗它：“又害怕了？是我呀，宝宝不怕。”

柳叶在他手指上嗅来嗅去，终于确认面前是熟人之后，才敢慢慢悠悠地爬出来，乖乖趴在柳言师手臂上。

比起小白，柳叶要呆一点，待在陌生的地方会很容易被惊吓到。

在家里还好，因为家里没有别人，它平时就放肆一点，看到他会黏黏糊糊往上凑；但如果在办公室，尤其是小家伙鼻子不太灵的情况下，闻不到熟人味道，确实不敢贸然出来。

至于小家伙鼻子为什么不太灵……柳言师心虚地抠抠桌面，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锅。

柳叶很小的时候就跟他泡在药房里，药房气味很杂又很冲，新生灵兽闻久了，确实不太好。

……尽管应拂雪再三强调，柳叶这个品种的小灵兽嗅觉本来就不太好。但一想到柳叶那段跟着他吃不饱还生病的日子，他还是非常自责。

于是，柳言师头上顶着一个，手臂上趴着一个，翻开了那本玫红色封面的《那些欲罢不能的暧昧小技巧》。

原本印刷的字体埋没在一堆密密麻麻的笔记里，全是应拂雪对书中所写的技巧的补充与实践记录。

“看到对方不开心，可以尝试逗对方笑。”

应拂雪批注：“有用。讲冷笑话，言言虽然骂我，但他心情确实变好了。”

柳言师：“？”

不是，等等，看到对方不开心，不应该先安慰对方吗？

“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获取对方的好感，可以送一些对方喜欢的小礼物。”

应拂雪批注：“没用。言言喜欢钱，但我送他钱，他似乎有些惶恐。我送他吧唧，他一直放在盒子里，从来都不拿出来看。我怀疑，他只是假装很喜欢。”

柳言师：“？？”

柳言师扶额苦笑。

不是不喜欢，正相反，就是因为很喜欢，才会放在盒子里好好保存。

因为如果天天拿在手里把玩，以学院的这个超绝地理位置，不出一周，它一定会生锈。

往后翻翻，几乎每一页都是应拂雪的标注，写满了。柳言师合上这个很鸡肋的玫红色小册子，翻开冷笑话大全。

但只看一眼，柳言师再次无语住了。

同样是密密麻麻的批注，看起来真的很认真在学。可问题是，谁会给冷笑话认真批注啊！

……虽然离谱，但想想如果是应拂雪，倒也正常。

这本还是很搞笑的。无论是冷笑话本身，还是应拂雪的批注，都很搞笑。

光看文字，柳言师都能想象到应拂雪一本正经在自己面前，以一种探究的、十分专业性的学术口吻，从嘴里说出一个又一个冷笑话的场景。

他爆笑如雷了。

随手翻了几页，柳言师笑得肚子痛。这本书实在太厚了，为了避免被笑死，他还是把冷笑话大全放了回去，连带着那本《那些欲罢不能的暧昧小技巧》，一起塞到犄角旮旯里。

他挼着柳叶的小脑袋，百无聊赖地想找新的乐子。这么一找，果真给他找到了桌上一个很厚的笔记本，有点旧，风格大约类似于某巫师学院里那种神奇的笔记本，四角甚至打上了金属封边，看起来很神秘。

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估摸着应拂雪还要有一会儿才回来，柳言师决定打开瞧瞧。

本子没锁，柳言师很轻松地就翻开。

纸张有点泛黄了，第一页的字迹明显幼稚很多，像小学生写的，全然没有现在的干净利落。

“姐姐说她谈恋爱了，但是那个人看起来真的好坏。”

落款是十几年前。

柳言师心下一沉。

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应拂雪还有一个姐姐。很显然，这个姐姐不大可能是南舟，因为南舟大不了应拂雪多少岁，十几年前的南舟，很显然不像是能谈恋爱的年纪。

前几页拼拼凑凑，柳言师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应拂雪的这位姐姐，心地善良，貌美又温柔——总之哪哪都好。

就是有点单纯，看谁都是好人，长出了一颗热爱生活拯救世界的恋爱脑。

一次偶遇，这位富家大小姐爱上了一个穷小子。穷小子觊觎大小姐的财力和资源，时常以爱之名打秋风。

这也罢了，因为大小姐家里实在富裕，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但穷小子实力弱，性格也懦弱。在某次一同下秘境的时候，这家伙全程靠大小姐保护不说，关键时刻还推大小姐出去挡刀。

……但大小姐是医修系奶妈，不擅长战斗。

于是，此举直接导致了大小姐的死亡。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学院才有了一个新规定，那就是学生下秘境，一定要有导师带队。

柳言师眼睫颤了颤。

从前他还觉得这个规定有些束缚，不够自由；但现在想想，这么多年过去，学院学生下秘境零伤亡，很大程度上都是这条规定的功劳。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血淋淋的故事，柳言师心情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

这个本子，应该是应拂雪的日记本。也不是每天都会有，反正想起来就写几句，中间隔了几个月或者大半年的情况也是有的。

柳言师翻到后面，从比较新的日期开始看。

前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后面的风格就欢脱很多。

“言言和我分到一个寝室，好喜欢。”

落款是三年前。

……他这样的人，也能被写进日记本里吗？

柳言师感觉心脏被击中了。

原来，应拂雪确实很早就认识他。

可他为什么没有印象？柳言师想，自己不能真是被打失忆了吧？

“不小心把言言的毕设吃了。好难过。我不知道那是他的毕设。要被讨厌了。”

“言言今天对我笑了，喜欢。”

“言言喝醉酒会复读机，好可爱。喜欢。”

柳言师： “……”

等会儿，他怎么不知道他喝醉了会当复读机？

看时间，是徐清来生日宴那几天。所以他喝醉那次，应拂雪就那么看着他复读，是吗？

然后好好的复读机，等他醒了，就被歪曲成求婚——一定是这样的。

柳言师又羞又气，真想现在就给应拂雪一巴掌。

往前翻，时间就比较早了。

“考试只考了93分，又要重修了。想言言。”

“师父劝我给小黑换个名字，我说我不换。如果言言知道了，他一定会觉得我取名超有意思，才不会无聊。”

柳言师： “……”

是的，他不得不承认，第一次知道小黑小白名字的时候，他确实觉得有意思。

但是哥你这也太ooc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家伙是个酷哥，只有柳言师知道，这货背地里不仅是个爱讲冷笑话的神经病，还是个经常嘤嘤嘤的小朋友。

再往前，字迹和之前一样幼稚，时间也是八|九年前。

“所有人都不跟我玩。他们都不懂。要是言言在，一定会觉得我的笑话很好笑。”

“我又听到他们骂我怪胎了。我才不是怪胎。言言说，他们就是嫉妒！”

柳言师不记得自己有对应拂雪说过这种话。

应拂雪小时候……

他想，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怎么会没有人愿意陪他玩。

如果自己在的话，一定会主动和他做朋友，邀请他一起玩游戏的。

本子太厚了，翻不完。柳言师沉默着翻几下，又放了回去。

6：不许骂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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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