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他慌乱地摆好坐姿,魂不守舍: “请进。”
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是一位女学生。
她似乎被惊到了,没说来意;柳言师只好同她大眼瞪小眼,半晌才问: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那位女学生定定心神,说出来意: “我来找应拂雪导师。他不在么?”
柳言师: “嗯。他去监考了,你可以坐下等一会儿,他很快就回来。”
“不、不了。”
女学生看到导师的小灵宠在柳言师头上趴着睡觉,曾经亲口承认过的“儿子”在柳言师手臂边乖巧啃着零食,柳言师甚至还随意地挼挼这个挼挼那个,她更不可思议了。
导师不在的时候,办公室一向锁得很牢固。这次她看门没锁,以为导师在,才敲门的。
导师的办公室从来不会混进其他人。
而面前这个人,坐导师的椅子,挼导师的灵宠,还大摇大摆地问她来干嘛。
好嚣张!
一想到这份嚣张可能是导师默许的,她总觉得自己不该来,很快撤退:“……我等下再来找他。”
走到门槛边上时,她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甚至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柳言师:“……”
真的,同学,他很快就回来了。来都来了,不用这么着急走的。
女学生走后不久,应拂雪果然回来了。他进去第一眼就看到无法无天的小白,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把小家伙从柳言师头上拎走。小家伙睡懵了,被提着后脖颈,不知所措地挂着四肢。
也难为柳言师顶着小白这么久。一个脖子要顶脑袋,还得顶只胖狗,居然不觉得累,真是绝世铁脖。
应拂雪视线穿过柳言师,落在桌子上——日记好像被翻过。
应拂雪眯了眯眼睛,决定等对方主动开口。
柳言师果然主动开口,不过说的不是日记的事: “刚刚有个学生找你。我让她等等,她说一会儿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如果有打扰到你的话,我可以随时撤退。”
“不用,不打扰。”应拂雪拍拍身上的雪,“他们有事就会主动来找。”
柳言师抱着柳叶,顺势拈起一片雪花。洁白的雪融化在指尖,他问: “外面下雪了吗?”
“考试结束时下的,不大,就没有麻烦你接。”
把小白放回地上,应拂雪理顺了柳言师被压塌的头发,又逗逗柳叶。柳叶被他身上的寒气激得一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应拂雪戳戳它手里的磨牙棒,有些好笑:“走之前给它塞了一根磨牙棒,现在居然还没啃完。”
“我来的时候,它躲在文件堆里,都没认出我。”柳言师随口说,“寒假快乐?”
应拂雪拉椅子坐下: “寒假快乐。”
正主来了,柳言师搬了一个椅子,坐在旁边,托腮看他。看了一会儿,柳言师不禁笑了,感慨:“你还真是个变态。”
莫名其妙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应拂雪自觉接下,才问: “怎么又骂我?”
柳言师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那个日记本,眨眨眼睛促狭道: “打小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你不是变态,谁是变态?”
这也算变相承认自己看了日记本。应拂雪借坡下驴: “你是神经病,我是变态,我们绝配,就应该在一起。”
柳言师:“……闭嘴。”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直接询问一下关于日记的事情。
唔,应拂雪姐姐那个……还是不要问了。很明显,大小姐的去世对应拂雪和应拂雪的养父都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甚至是心理阴影。应拂雪不愿意说,他上赶着问,那就很没意思了。
问问别的吧。
柳言师按着应拂雪的手背,目光温柔又坚定: “我很好奇,当年的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日记里什么都写了,居然没写这个。
真可恶。
应拂雪哼笑一声:“自己想。”
“你之前给我回音纸的时候就让我自己想。”柳言师惆怅道,“现在你是我真正的男朋友,你还让我自己想——我不想了。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
“考完了,我要批卷子。”
应拂雪的声音显而易见地苦恼起来,表情非常抗拒, “我不想批。”
柳言师“呵呵”两声,看似真诚地给建议: “我觉得你可以从小澈那里拿点清心丹,以防被气死。”
实际上是添乱。
应拂雪最终没向程澈要清心丹。
他本想自己闷在书房里批卷子,尽量不把负能量传给柳言师;然而柳言师主动敲门,表示要陪他一起批。
应拂雪拗不过,只好让他坐在旁边。
窗户大开着,午后的冬日阳光就这样洒进房间里。梅花好像开了,丝丝缕缕的清淡香气绕在空气里,挥不掉。
红梅一簇一簇,开得热烈惹眼。楼下,有几个小朋友正在打雪仗,雪人堆了一个又一个。
柳言师收回目光,盘着腿安安静静地继续玩游戏。游戏已经被他开了静音,手指按在屏幕上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盘打完,他活动活动劳累的脖子,看向应拂雪。
应拂雪眉头皱得很紧,没说话,但表情十分凝重。
被气得不轻。
柳言师心想也不是所有学生都品学兼优,更何况应拂雪第一年带学生,确实会烦心一点。
不过,应拂雪这张脸确实无可挑剔,无论做什么动作,看起来都赏心悦目的。
这样的美貌,就算去娱乐圈当个花瓶,也会有很多粉丝吧?
柳言师不打游戏了,支着腿沉浸式近距离欣赏美貌。
批着批着,应拂雪摘下眼镜捏捏眉心,扶额苦笑。
怎么说,这个表情既不能说是生气,也不能说是无语,倒像是无奈到某种想要笑,却笑不出来的程度。
真稀奇。柳言师捏捏他的胳膊,问: “气成这样呀?”
“你看这个。”应拂雪也不生气,就给了他一张卷子,红笔指着一道题, “你看看这个学生,他答的是什么。”
好好的题目,再笨无非就是空着不写呗,能答成什么样。柳言师心里犯嘀咕,接过卷子,小声念: “‘灵兽可以被养在什么灵器里’,这个我都知道,就是你手上的灵宠戒嘛。这题应该挺简单。”
他都知道,兽修系的学生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他答的是……”
柳言师看到这个学生的答案,非常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精灵球’?”
他绷不住了, “哎难道,战斗的时候把精灵球往前面一抛,说,‘出来吧小黑’,是这样吗?”
有点似曾相识的动画片情节。柳言师笑得不行,应拂雪好像已经麻了,心累到笑也笑不出来: “所以,有时候正确答案会正确到十分无聊。还有,你看这个。”
柳言师手里又多了一份卷子。
“以下哪一项行为是可以做的?”
“A骑灵兽上学,B让灵兽跟着主人吃糠咽菜,C跳舞给灵兽看让其陶冶情操,D悉心照料灵兽。”
柳言师挠头: “这不是很显然的,选D吗?我看看他选什么……”
这人选A,骑灵兽上学。
柳言师: “……”
柳言师也扶额苦笑: “好好好,如果这位同学的灵兽愿意……”
应拂雪幽幽: “这位同学的灵兽和小白差不多大。”
那不还是个崽崽?
我|草,恶俗啊。
小白约莫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屁颠屁颠又顺着柳言师的腿往上爬;爬到一半被捞起来狠狠挼了一通: “惨啊,老师,您真的太辛苦了。”
“我怀疑是不是我的教学出了问题,他们才会答成这样。”应拂雪晃晃手里的铅笔,“第一遍改,我甚至不敢直接用红笔。因为我知道,有的同学一定会不及格,需要我捞。”
兽修系相对冷门,应拂雪带的班没多少人。但这些学生在正确答案上各有千秋,百花齐放,整得一手好活。应拂雪批到最后已经麻了,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书房里只有笔划过纸面的声音。
好不容易批完了,应拂雪掏出电脑,开始录分数。
柳言师凑过去看。
应拂雪改第二遍的时候,能捞的都捞了,但柳言师看到屏幕上某个学生考出来的12分,还是有点绷不住。
柳言师: “哥,你就算给他期中平时分满分,这也捞不动吧?”
应拂雪试探性在表格平时成绩栏输入了一个100。果不其然,这位同学在得到了100分的平时分后,依然没有及格。
应拂雪: “……”
应拂雪面无表情地把100分平时分删掉,给了个50,无情道: “挂。”
顿了顿,他补充: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同学这学期翘课两次。再翘课一次,他就可以直通我这门课程了。所以,给50的期中平时分,不算过分。”
柳言师心里默默点蜡。
“不过,”柳言师说,“你居然能把学生的名字和脸对上号,他们的灵兽你也记得清清楚楚?”
应拂雪没所谓:“班里人少,点几次名就认识了,并没有刻意去记。”
柳言师:“……”
好恐怖的记忆力。除了个别比较特殊的学生,一般导师根本不会认识、也不会记得吧!
他选择转移这个话题,默默双手合十:“希望这位同学能顺利通过补考。”
应拂雪: “反正我明年不想再带这么难捞的学生了。”
柳言师: “放心,就算不是他,年年都有这样的学生。”
应拂雪一噎,别过脸,这回是真的无语到有些想笑了。
很伤人,但真是实话。
费力录完分数,他划一下鼠标,渡劫一般: “……终于批完了。”
“好,鼓掌!”
这态度,柳言师就差放挂鞭炮庆祝。
文件已经锁定了,他眼巴巴凑过去,想看看应拂雪班里都是些什么大神。应拂雪椅子滚轮往旁边滑,给他腾出一点位置。
当柳言师看到名单最上方一位同学的名字时,他实打实惊讶了: “这位叫封京洛的同学,很厉害嘛,平时分和卷面分都是满分。”
应拂雪判卷的规律,柳言师摸得很清楚。对于中下游不能及格的同学,应拂雪会使劲放水捞;而对于成绩比较好的同学,他会相对严格一点,尽量控制不要出现太多高分和低分,让学生的成绩都往中间靠拢。
学院里大多数导师都是这样批卷子的,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个规则。
正常学生拿到90分以上就算满绩了,导师判卷子的时候都会象征性扣几分,什么97、98的,反正缺点儿,直接满分非常罕见。饶是柳言师上了这么多课程,也只拿到过七次满分。
这张卷子还有主观大题,这种情况下,这位同学还能拿到满分,说明真有两把刷子。
“哦,你说她啊。”应拂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赞许点头,“是个女孩子。学习一向很认真,课堂表现也非常出色。我正在考虑单独带她。”
虽然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资格,但柳言师记得应拂雪还没有单独带过学生。
哇咔咔,是开山大弟子!
柳言师感慨道: “祝你成功。希望这位同学并没有属意其他的导师。”
应拂雪实力自然不必多说。但学生们很多都会选择更加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如果这位同学属意其他的导师,应拂雪也没有办法。
柳言师划拉几下鼠标滚轮,除了几个实在捞不起来、不及格的,应拂雪能捞的都捞了。他啧啧道:“没想到你上课挺严格,考试还是挺宽松的嘛。”
“好累的。”应拂雪收拾好桌面,卸力一般把脸埋在他的颈窝, “我甚至不想出卷子。”
柳言师心说那你之前还搞什么课堂小测。
应拂雪没戴眼镜,美貌更加直观地展示在面前。从前隔着眼镜片,他一直认为应拂雪斯文克制;然而如今再看,什么斯文克制都是假象,没戴眼镜的那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势,才是真的。
但在自己面前,嗯……柳言师想,大概就像小黑。在外威风凛凛,在他怀里,更像一只躺平任挼的大猫。
柳言师看到那张脸,总觉得这张脸上写满了“求夸夸”三个字。
……是错觉吧?
为了不压到小白,柳言师把小家伙放在地上,咳嗽了一声,说: “很棒。”
应拂雪嗅他身上的味道,意有所指: “只是这样吗?”
柳言师:“……”
不然呢?给你颁个奖?
应拂雪居然真的伸出一只手:“奖励。”
柳言师回搂他,试探着说:“一个亲亲?”
应拂雪讨价还价:“三个。我还要数小羊。”
自从那天晚上起,“数小羊”这三个字就成了他们之间某种约定俗成的暗号。
柳言师冷静地回:“……闭嘴。不行。你已经很累了。”
应拂雪精神抖擞地站起来走了一圈,说:“我没累。”
柳言师:“我累了。”
应拂雪:“不要你动。”
柳言师:“……”
他觉得今天是逃不过了。但、但是!柳言师想到一个绝妙的不可抗力拒绝理由。
他清了清嗓子,说:“家里没有那个。”
总不能直接来。据他所知,上次应拂雪轻易放过他,也是因为没有准备东西,并且已经很晚了。
所以才草草了事。
不过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应拂雪几乎马上弹射出去。
片刻后,这家伙拎着一袋东西走进书房,脸上全是得意。
应拂雪黏糊糊凑到他耳边恶魔低语:“现在有了。”
柳言师:“……”
看外卖的订单时间,应该是蓄谋已久。
那么大个袋子,居然装得满满当当,全是方形的避|孕|套小盒子,还有一些润滑。
能用很久。
他心说应拂雪你个杀千刀的,自己批卷子不高兴,批完了拿我当奖励。
柳言师按了按眉心:“……不许太过分。”
雪:没想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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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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