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钧工作很忙,通常不在家里。如果没有提前打招呼,很容易扑空。据应拂雪所说,家里还有一个雇了很多年的住家阿姨,叫张妈。
平时除了张妈和一只名叫大喵的肥猫,家里一般没什么活物。
柳言师越想越高兴,心说应拂雪有钱,家庭关系简单,长辈好相处,本人还优秀——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他还好的。
第一次见家长一定要好好表现,但说不紧张也是假的。他并没有正儿八经接触过豪门,只是听说有钱人大多不太好伺候。
柳言师深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才行。
他找出自认为最体面的一套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半天,语气很忐忑:“我这样可以吗?”
他已经尽力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了。
柳言师平时不怎么喜欢打扮自己,衣服都是能穿就行。身上这套衣服是某次他们一起去商场,应拂雪非要买下来给他的。
可能因为贵的确实好一点,穿起来……嗯,面料舒服到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柳言师头一次穿这么金贵的衣服,问完之后,甚至没有注意到应拂雪一眨不眨的目光。
他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说: “……这样应该可以吧?”
应拂雪还是没说话,眼睛也不眨,像在发呆。
柳言师手掌在他面前晃晃,说: “应拂雪?”
“你衣领没有整理好。”
应拂雪轻咳一声,移开目光。
有点没反应过来。柳言师平时不打扮就已经够好看了,刻意打扮之后更好看,让人移不开眼。
柳言师心说看到衣领没有整理好,不知道帮个忙吗?
就知道发呆。
但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柳言师还犯不着因为这个发脾气。他照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应拂雪眼睛又不自觉移到他身上。
这人面色极白,清隽瘦弱,活像上世纪哪位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冬天的衣服穿得厚,应拂雪看不见,只能在心里遐想着布料底下那一截腰。
很细,细到一只手臂就能圈住,手感绝佳。
整理好衣领,柳言师牵着他的手,说: “走吧。”
应拂雪不加掩饰地看了柳言师一遍又一遍,许久才赞赏地说:“好看。”
柳言师:“……走了!”
……
应拂雪家的老宅在一座风景秀丽的山上,有点远,开车过去要好久。为了不耽误一起吃饭,两人很早就往那边赶了。
车外的风景不错,柳言师坐在副驾上,紧张地看着一棵棵远去的树木,就当转移注意力了。
给叔叔带的东西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会不会显得太寒碜……
毕竟是豪门,万一不同意,要让他离开应拂雪怎么办?
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掏出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头发的时候,应拂雪冷不丁插上一句:“这样已经很好了,不用太紧张。他不会为难你。”
小动作被抓住,柳言师尴尬地笑了两声:“真的吗?”
应拂雪幽幽道:“他只会为难我。”
为了让师父同意,自己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几乎是逮到机会就在他面前念念叨叨。应拂雪自己没有说累,应钧耳朵都要听累了。
嗯,说了十天半个月,爸爸才勉强同意见言言一面的。
他甚至和张妈串通好了,时不时就给爸爸上点眼药。大喵虽然不会说话,但他早有准备。
柳言师今天穿的衣服经了他的手,于是,他故意在衣摆和裤脚处喷了点猫薄荷水。
到时候大喵一定会非常亲昵地过来蹭言言,然后他再暗示言言拿猫条喂大喵——那只肥猫就知道干饭,这样做,大喵没道理不喜欢。
爸爸一直都是个猫奴。有时候,大喵同意了,爸爸也会做出让步的。
柳言师不知道这家伙背后做了多少准备,还在苦恼:“叔叔要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应拂雪翘了翘唇角:“他会同意的。”
柳言师不知道应拂雪哪来的自信,就当是叔叔性格温和,很好说话:“这么笃定啊?嗯,好吧,我相信你。”
“他不同意,”应拂雪有点小得意,“我们就私奔。反正你是我的。”
柳言师面露难色:“……私奔还是不要了吧。我不想过穷日子。”
应拂雪:“……”
他简直气笑了,专门放缓了速度,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捏捏柳言师的脸,说:“没良心的。那如果爸爸给你五百万,要你离开我,你不会拿着钱就走了吧?你可不能不要我。”
“五百万太少了,”柳言师表情像是真的在思考,认真地回答,“我觉得,就你这样的优质富二代,少说也要一千万。所以,得加钱。”
听到这话,应拂雪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赌气似的不说话了。
刚刚那话只是逗他玩,柳言师觉得,应拂雪这个人可比钱重要多了。
“生气啦?”柳言师眼睛弯弯,全是促狭,“骗你玩的。不管给我多少个五百万,我也不换。”
应拂雪眼睛一亮,压下欣喜,高冷地回了一句:“哦。”
尾巴都快摇成实质了,还在装。柳言师看破不说破:“我也是嫁入豪门了。不过我和那些富太太大概没什么话题,希望不要被嫌弃——不,我一定会被嫌弃。”
应拂雪即答:“她们不敢。”
柳言师:“……”
看来,这个豪门,不是一般的豪啊。
柳言师满心满眼全是他,打开话匣子一样叽叽喳喳,托腮问:“你既然喜欢我这么多年,那你为什么不在两年前,我入学的时候就跟我说?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呀?”
“没藏。”应拂雪难得分给他一个温柔的眼神,“我有告诉过你,可你一直都没有回应。”
柳言师不记得应拂雪有告诉过他什么事情——他个人倾向于就是没有,因为两年前到现在的事情,他还不至于忘掉。
或者,应拂雪只是暗示,而他又读不懂暗示。
柳言师:“真的吗?我不信。”
应拂雪:“唔,好吧。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是的,确实不重要了。柳言师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前面经过一处比较陡的山路,应拂雪特意放慢了速度。这个距离,柳言师甚至能看到半山别墅的屋顶。
好像很大的样子。
柳言师真诚地发出疑问:“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生活不会不方便吗?”
毕竟周围什么都没有,连便利店也没有。
应拂雪:“我不住这儿。爸爸也不住这儿。”
柳言师:“……”
那其实也没有必要专门来一趟……
但、但是,买一堆房子就是不住,似乎都是有钱人的共性。既然约好了回家吃顿饭,柳言师没有挑地点的道理。
到时候问什么答什么就好了!
车载音响放着舒缓的音乐,柳言师终于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神经稍稍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同应拂雪聊着天。
再经过一个路口,就可以到家了。柳言师既忐忑又兴奋。
然而就在应拂雪打着方向盘,要转弯的时候;一辆看似失控的车飞驰而过,直直地撞上他们的车。
一切都来不及反应,车子被狠狠撞到路口护栏上。车的惯性太大,那辆车的速度也快,躲闪不及。挡风玻璃的碎片往下倾倒,柳言师下意识用手臂去挡。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柳言师茫然地抬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应拂雪将他牢牢护在怀里,碎片在这个人手臂上刮出了一道道血花。
温热的血溅到柳言师脸上。因为通感的存在,他对这些疼痛感同身受。
很痛,像一根根针扎在身体里一样。可偏偏应拂雪伸出一根带血的手指,为他拭去眼泪,声音安宁得像是在他耳边讲故事:“不要哭,言言。”
血色,满眼都是血色。
“应拂雪,”柳言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哆嗦着手摸到手机,拨救援电话,“你不许死。你死了,我一定会拿着你的钱去养男模的!我、我还要带他们去你坟头蹦迪!”
应拂雪埋在他脖颈间,无奈地笑:“你要是真敢这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话刚刚说完,柳言师身上的痛感就悉数消失。
他知道,通感又断掉了。
应拂雪的脑袋软软地垂在他肩膀上,把他精心打扮的衣服都染上了一点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已经是第二次了,柳言师想,已经是第二次,应拂雪为了他,陷入这种极端危险的处境了。
为什么会这样。柳言师眼泪不住地流,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在他和应拂雪被救援人员带走的时候,柳言师踉跄着,隐约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应拂雪的担架从车里被抬出来,那人挺拔的身体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是应拂雪的养父。
柳言师木然,想,完了,一切都完了。
-
那辆看似失控的车是王帆的。
这个名字传到柳言师耳朵里时,他甚至还要反应一会儿,才能记起来——这好像是追求过他的变态跟踪狂。
王帆选的角度不太对,撞到最狠的是应拂雪。而柳言师在应拂雪的人肉垫子保护下,多番检查后只受了皮外伤。
应拂雪……
应拂雪浑身多处骨折,现在还在icu。
柳言师包扎好了伤口,坐在icu门口。看着门上的灯光,他有些魂不守舍。想哭,却一点儿也哭不出来。
手术中的灯亮了很久很久,柳言师心里乱乱的,理不清。
一墙之隔,躺着他的爱人。
王帆同样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隔壁抢救。柳言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手指触碰到衣摆上的血迹,像被针扎到一样,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这是应拂雪的血。
柳言师看着前面一堵白墙发呆,眼神里是不知所措的空茫。忽然,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吃痛地捂住头,木头人似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
这个包的包体打满了金属铆钉,皮质很硬,应该是某奢侈品大牌包。拿着包的女人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都是你!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在里面抢救?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柳言师懵然。
他不记得应拂雪有什么女性长辈。
因为除了李奶奶,雪确实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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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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