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12月31日那天,雪下得很大。

应拂雪已经醒了,情况一天天好起来,医生说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

既然醒了,柳言师身上的通感也就自然而然地回来,这些天里,他浑身都痛。

有时候会痛到睡不着,或是半夜惊醒。就算是之前去秘境那次,柳言师都没觉得通感这么难熬过。

应拂雪生日这天,应钧特意给他们留了独处的时间,放下礼物同应拂雪聊了会儿,就走了。

等应钧离开,柳言师左手提着一个小蛋糕,右手拿了一个小盒子,用身体推开病房的门。

应拂雪猜,那里面应该是自己的生日礼物。

怀里还抱了一束花,是红玫瑰,开得热烈又娇艳,红得晃眼。

这个季节要寻到红玫瑰并不容易,应拂雪目光落在露出一点头的绿色花梗上,浅淡的浅绿色光芒流动,深色的花梗竟然变得有些剔透。

像玻璃一样的光泽。是特意用灵力维持的,应拂雪想。

柳言师把蛋糕放在小桌板上,浅浅笑着:“路上下了点雪,我来晚了。”

“今天,我等了你整整五万四千零五十八秒,”应拂雪有点抱怨,“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把东西放下,柳言师身体一僵,须臾又说:“怕耽误你养伤。药吃了吗?绷带换过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应拂雪:“吃了,换过了。没有不舒服——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好不容易见面,你就说这个?”

柳言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来了么。等着急了吧?”

说着,他把红玫瑰一股脑地塞应拂雪怀里,自己则给他支起小桌板,把蛋糕在上面放好。

这些天不怎么来看应拂雪,实在是准备出国的手续太繁琐,要收拾的东西也多。空闲了,来到医院,应拂雪大多数时候都苍白着一张脸,正在睡觉。

好歹遭了一场大难,铁打的人也得虚弱这么十来天。

此刻的应拂雪头上包了一圈绷带,他引以为傲的头发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就被剃掉了,现在的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应拂雪没事做,就颇细心地伸手给他掸掉身上的雪,又可怜兮兮说:“我头发被剃掉了。你会不会嫌弃我不好看?”

柳言师一愣,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你应该有月姐那样的自信。就算你是秃子,我也喜欢。”

花束有些碍事,应拂雪左闻右闻,嗅完了,就把它放到床头当摆设。没有玫瑰的阻隔,他颇放肆地拉过柳言师,在他唇边落下了几个亲吻。

柳言师由着他发神经,看向角落里一堆礼物,眼睛眯了眯,笑问:“他们都来过了?”

说的是徐清来他们。应拂雪点点头,抱怨道:“你来得最晚。”

“别不高兴了,”柳言师主动回吻他,“补偿你,好不好?蛋糕是我自己做的,出了点意外,才耽搁这么久。”

刚刚光顾着看柳言师了。听他提起,应拂雪这时才有心思看向桌上的蛋糕。

很小一个,不知道是怕他吃多了不消化,还是做多了会剩下,柳言师只做了两人份那么大的。

奶油看起来有点绿,应拂雪猜想这个颜色应该来源于抹茶。蛋糕上面装饰了一些水果和巧克力片,也是绿色的。

总之,绿得很清新,绿得有些不太常规。

不等应拂雪问,柳言师事先解释道:“这是懒羊羊的青草蛋糕。今天,你是青青草原最幸福的小羊。”

应拂雪:“……”

“好吧,那我就是青青草原最幸福的小羊,”应拂雪摆出一副深沉脸,点点头,不知又想到什么,他补充,“我想数小羊。”

柳言师:“……现在不可以。等你好了再数。”

应拂雪弯弯眼睛,说:“好吧。”

给他光秃秃的脑袋带上生日帽,柳言师插上蜡烛,又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着:“许愿望,吹蜡烛吧。”

蜡烛火光亮起,应拂雪真的乖乖双手合十,说:“我明天也要和言言在一起。”

听到这个愿望,柳言师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应拂雪一口气吹灭了蜡烛,说:“后天也要。”

柳言师:“切蛋糕吧。”

应拂雪:“我不切。我就这样吃。”

可能人一受伤,情绪就会更加外露一些,今天的应拂雪实在是过于较真了。柳言师有点无奈:“不切怎么吃?”

应拂雪无理取闹:“不管,我就想要它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不分开。我们也不分开。”

柳言师:“那我们一起挖着吃吧。给你勺子。”

蛋糕胚里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原本应该金黄的颜色也有点偏绿。应拂雪挖了一勺,没有吃,只是放在眼前看了很久。

久到柳言师一颗心吊起来,问:“怎么了?”

应拂雪:“你是不是抹茶粉放多了?”

“……是的。”柳言师面无表情,“可能会有点苦。但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如果不吃,我就只能丢掉了。”

应拂雪眨眨眼睛,并未起疑。

毕竟柳言师的厨艺有目共睹。如果这人真的拿出一个色香味俱全的蛋糕出来,说是自己做的,那他才会真的震惊。

应拂雪把那块蛋糕放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嚼嚼嚼,没有咽下去。

柳言师微笑,竖起一根手指,威胁道:“咽。”

应拂雪可怜巴巴看他一眼,咽下去了。

直到柳言师自己吃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厨艺确实真的不太行。

好好的一个蛋糕看起来还行,实际上吃起来又咸又苦,绿得人心发慌,只有顶上那几颗草莓是甜的。

两人一开始还能说说笑笑,吃到后面,病房里只剩一阵沉默。

柳言师实话实说:“好难吃。”

为了安慰他,应拂雪吃了一大口,放在嘴里嚼嚼嚼,口齿不清地说:“不难吃,不难吃的。言言做的一点都不难吃。”

这口刚刚咽下去,这哥就歪着身子抱垃圾桶,干呕半天,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柳言师:“……”

柳言师同眼眶渗出一点泪花的应拂雪对视一眼,扶额:“算了。总之,不可以浪费食物。吃吧。”

一个绿色的蛋糕吃完,两人脸也有点绿。柳言师偷偷动了一下胳膊,眸色沉沉。

通感没有了。

那些折腾他很久的痛感也随之消失不见。柳言师想,自己这次没有配错药方。

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是抹茶,他把药草混在了蛋糕里。

应拂雪暂时还没发现。柳言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顺顺,拍拍他的背,说:“好了好了,下次我一定做好吃一点。”

应拂雪就着他的手喝水,感觉说话都是那股咸苦的味道:“要数六只小羊才能好。”

柳言师:“……你是打算把我做死在床上,以后都不过了是吗?”

应拂雪于是就笑,说:“我觉得你可以。”

“闭嘴,”柳言师想给他一巴掌,但手试探着在他脸上找位置,发现正常打巴掌一定会碰到绷带。他于是改轻拍应拂雪的脸,“我不可以。再胡说八道把你牙拔了。”

应拂雪捉住他的手,用自己的脸蹭了蹭,问:“我的礼物呢?”

柳言师:“……”

真变态啊。他不禁想起月姐说的,“你小心给他打爽了”。

——应该就是这样的。

柳言师一下子抽回手,掏出礼物盒:“在这里呢。”

很大的一个礼物盒,包装很精美,一看就花了不少钱。应拂雪期待地打开盖子,一枚信封掉了出来。

他顺手捡起来,刚想拆开看看,柳言师立马拦住他,冷静道:“是惊喜。明天再拆,明天是新年。”

一听是惊喜,应拂雪很听话地放到一边:“好吧。”

柳言师静静地注视着他。像是要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他的脸,把这个人的样貌刻在心底里才肯罢休。

应拂雪忽然说:“我受伤的这些天里,爸爸没有为难你吧?”

柳言师心头一跳,撒谎:“没有。他说他对我很满意,又看到你这么喜欢我,就松口了。”

师父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应拂雪稍稍放下心来,说:“如果他给你钱,让你离开我,你不要答应好不好?你可以带我走,然后我给你挣很多钱。一定比他给你的还要多,我保证。”

柳言师眼睫颤了颤,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你爸爸养你这么久,你说跑就跑了,留他一个人怎么办?”

应拂雪沉默片刻,说:“我会定期回来看他的,没有跑。”

“好啦,”柳言师故作轻松,“拆礼物吧。”

盒子里是一个复古的发条式八音盒。一张唱片被包得很好,静静地放在里面,应该是专门定制的。

不太实用,但很漂亮的礼物。应拂雪小心翼翼地摸了一遍,又重新放回去,像怕碰坏了。

柳言师轻咳一声,说:“是我们……我们小时候合弹的那首钢琴曲。”

应拂雪手指抚过唱片,说:“我很喜欢。谢谢言言。”

“好了。”

柳言师把唱片夺回盒子里,一把将盖子盖上,装好。收拾了一下蛋糕的残局,他把人按回床上,说:“今天开心吗?”

“开心,”应拂雪目光灼灼地看他,说,“我想要晚安吻。我可以有晚安吻吗?”

12月31日的零点还没有到,外面已经放起了烟花,大家在快快乐乐地跨年。

柳言师想摸摸他的头发,可惜头发已经全剪掉了,手指只能触到柔软洁白的绷带。

他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俯下|身,在应拂雪唇上落下一吻:“生日快乐。还有,新年快乐。”

这道声音轻灵又飘渺,是故意放缓了的。应拂雪追着他的唇,轻轻厮磨了一口,也说:“新年快乐。”

柳言师今天主动得有些反常。他吻完,又在应拂雪脸上轻啄了好几口——往常想要这个人主动吻自己一下,比登天还难。

应拂雪把这当做是寿星的小特权,非常快乐地接受了,没有想太多。可能因为伤得确实重,□□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磨着他的精神,于是他的思维也放缓了很多,装不下太多的事情。

这倒方便柳言师浑水摸鱼。

柳言师低声问:“回音纸的触发条件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应拂雪回吻他,依然守口如瓶,“你要自己想。”

柳言师无奈地笑笑,想,如果应拂雪现在不告诉他,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轻声说:“学长,说好了一个吻一条线索,怎么不算数?”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应拂雪想了想,终于松口:“那给你一点提示吧。是你小时候说过的话。”

“唔,”柳言师作思考状,“那我可要好好回忆一下。”

应拂雪蹭他的脸:“出院之后,我们要一起给我们的别墅选家具。”

柳言师:“嗯。”

应拂雪:“要到处玩。”

柳言师:“好。”

应拂雪:“我要带你去E国领证。”

柳言师眼睫颤了一下,说:“……都听你的。”

“到时候你开花店,”应拂雪沉浸在畅想里,“我就在学院工作。我们想开就开,不想开就不开。开到下午五点就关门,我接你回家。到家之后,我给你烧饭,你只需要等着吃就可以。吃完了,我们要一起数小羊,要一起去看星星。”

听起来真是不错的生活。柳言师忍俊不禁:“你真会画大饼。”

应拂雪:“我是认真的。”

“好了,”柳言师忍下心中酸楚,“你不能熬夜,现在好睡觉了。明天是新的一年。”

应拂雪乖乖躺下,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柳言师。

过了很久,久到应拂雪支撑不住,昏昏沉沉,要睡着的时候,柳言师说:“应拂雪。”

应拂雪眼睛半闭,稀里糊涂“嗯”了一声。

柳言师注视着面前这人的睡颜,眼圈很快红了。他贪婪地用手指抚过,像是要让自己的身体记住这份触感。

眼泪被抹掉,他说:“我喜欢你。”

应拂雪不假思索:“我也喜欢你。”

柳言师静静坐着,没有回话。等应拂雪睡熟了,柳言师终于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唇,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就像很多天以前应拂雪那么对他一样。

“傻瓜,”柳言师心想,“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6:拿钱跑路(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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