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意指尖轻触那碟精致的梅花酥,感觉到肚子又喊了几声,本想抓起一整块直接塞进嘴里,却突然顿住。
她现在是太子妃......形象还是要的。
她收敛起半张的嘴,拈起一块,小口小口咀嚼起来,速度不紧不慢。
这可比那两个宫女递来的馊味糕点好吃一万倍!
很快,整整一盘梅花酥已然见底,她下意识伸手摸索却只能摸到光滑的磁盘,撇了撇嘴,所有情绪都明晃晃写在了脸上:怎么就没了?
正与皇帝谈论政务的江秋白声音顿了一下,继续汇报近日的情况,手上已经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面前还未动过的梅花酥悄悄推了过去,不知是否是为了维持恩爱的假象。
秦知意嗅到熟悉的香气后,又开始拿起梅花酥往嘴里塞,也不管别人如何看她。
民以食为天,如今没了前世那样的限制,肯定要全部吃回来。
然而,一股奇怪的臭味钻入她的鼻尖,混杂在美食之中,似乎还伴随着液体被搅动的声响。
“皇嫂今日胃口极佳,可这身形却比往日更显清瘦,莫非平日在府中被克扣了用度?”对面的二皇子不经意地摇晃着酒杯,笑盈盈地打断她的思绪,故作调侃道,“皇兄严于律己也就罢了,怎得好让皇嫂一同受苦?”
秦知意早就翻阅过原主的记忆,克扣膳食是真,但主谋是那两个胆大的宫女,与江秋白并无关系,若她承认,反而会落人话柄。
她抬头朝向二皇子的方向,温声道:“二弟误会了,是我自己近来胃口不佳,太子殿下政务繁忙,我也不便打扰,就直接嘱咐下人简单备膳了。”
“况且,这般美味的梅花酥实属难得,我多吃几块,二弟也要笑话不成?”话锋一转,话语中带上了一丝太子妃的底气。
江秋白执酒樽的手一顿,杯中液体晃出了些。
二皇子将酒杯置于案上,躬身道:“是臣弟失言了,皇兄皇嫂莫怪。”
“此乃父皇前些日子赏赐的佳酿,特用来赔罪,还请皇兄品鉴。”
说着,他命人呈上一壶酒,姿态放得很低。
皇子无故献酒,其中必有问题。
秦知意鼻翼微动,诡异的臭味愈发清晰,正是来自那壶酒!
她下意识伸手攥住江秋白的衣袖,偏过头“看”他。
江秋白接过酒杯的动作极为缓慢,像是在等待什么,嘴上倒是平淡道:“二弟有心了。”
秦知意更用力拽住他,迫使他递到唇边的动作停滞,白布下无神的眼眸固执地“望”着他。
“皇嫂,皇兄海量,浅酌无妨。”二皇子倒是一心在对面煽风点火。
她气得想咬人,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
突然她灵机一动,起身要拿远处的糕点,“不慎”撞翻了江秋白手中的酒樽,清脆的声音带出四溅的琼浆。
江秋白面不改色地挥来宫人收拾,又示意递酒的小厮退下。
可二皇子岂会就此罢休:“皇嫂这是何意?父皇赏赐的酒,皇兄喝一口都不行么?还是觉得......这酒有问题?”
秦知意差点被喉间的糕点噎住,这人还真是会给他们扣帽子?谁敢说皇帝的酒有问题?除非脑袋不要了。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江秋白,见他不为所动,仿佛将反驳的空间交给了她。
秦知意索性放下糕点,深吸一口气,应答道:“父皇所赐之物自然是极品,但美酒也需要妥善保存,若方式不当,难免会变质。”
“不瞒诸位,我方才便嗅到此酒中散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腐坏气息。”
二皇子周遭气息变得冰冷,却依旧摆着副笑脸:“皇嫂说笑了,臣弟一直将此酒当成宝贝精心收藏,怎会有腐坏之气?”
江秋白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气势,沉稳道:“有无变质,一验便知。”
秦知意心中大石落地,重新拈起一块梅花酥放到嘴边,手中还把玩着江秋白衣袍的玉坠,静心等待验毒官的结果。
江秋白这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让她备感疑惑,下人都说他心系天下,不应该是那种热情挂的吗?是早有预料?还是唯独对她缺乏兴趣?
作为修勾的她是最难以忍受被铲屎官冷落的,但她现在也只能耷拉着脑袋,一个劲儿在他的袖口上反复刮来刮去,也不怕划破,连手上的梅花酥都不香了。
忽然,试毒官“咚”地一声栽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口吐白沫。
江秋白反应极快,不动声色地一把揽住秦知意的腰身,带她向后退了数步。
也就在这时,她察觉到侧后方有一人朝他们这扑来,慌乱中抓起案上一只沉甸甸的酒樽,凭着听觉朝脚步声的来处掷去。
“呃啊——!”
酒樽精准地砸中偷袭者的面门,那人惨叫了一声,额头上不断流淌出鲜血,不停嘶吼着:“妖女!若不是你!我弟弟怎会因战争瞎了眼!你该死!”
秦知意身体一震,就如此僵在原地。
她知道战争会导致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也知道失去光明的人活着会有多痛苦,但现在的她......能做什么?苍白的劝导怎能弥补他们早已空洞的灵魂。
殿内顿时哗然,卫兵迅速上前将偷袭者拖了下去,皇帝的脸色铁青。
秦知意刚松了半口气,伸手挠了挠头顶发痒的那处,却触碰到了两簇毛茸茸、还带点温热的东西。
是她的犬耳!它们怎么冒出来了!
全场一片死寂,随即响起压抑的惊呼声与指指点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还是难以承受那些目光。
就在她想要翻窗逃走的时候,一件宽大厚实的玄色斗篷覆在了她的脑袋上,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罩住,隔绝了所有探究般的目光,她顿时也感到了一阵心安。
江秋白他......
“父皇,此人不仅下毒,还潜入宫宴行刺。”江秋白上前一步,将她完完全全挡在身后,低沉道,“以防万一,儿臣恳请传召太医,为在场诸位一一诊视。”
皇帝点头准奏,直到太医确认无人中毒后,这场行刺风波才顺势结束。
斗篷下的秦知意闷得难受,刚想用劲扯开,却被一只大手隔着布料摁在脑袋上,似有安抚的意味,而狗狗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在那掌心偷偷蹭了蹭,反正没人能看见。
江秋白平静道:“太子妃受惊,儿臣先行告退,送她回府歇息,还请父皇准允。”
皇帝疲惫地摆了摆手,顺便遣散了宫宴上的其他人。
回府路上,秦知意从头到脚被裹得跟个粽子一样,就这么拽着江秋白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闷声道:“能拿掉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头顶的那只大手。
直到踏入书房,江秋白屏退左右后,才允她扯下斗篷。
“呼——憋死我了!”秦知意大口喘气,犬耳还欢快地抖了几下。
“眼睛,看得见了?”江秋白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仔细观察她的双眼。
秦知意的感知力早已超越普通人,就算眼睛看不见,也能清楚四周的各种情况,比如感觉到他那探究的视线。
但她选择垂首不语,不安地揉搓着衣角,那对犬耳也耷拉下来,一副小狗认错的模样。
“若不想说,”江秋白面无表情地压低声音,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逗弄,“那方才让人去小厨房备下的梅花酥,银耳汤——”
“不行!绝对不行!”秦知意猛地抬头,吃饭绝对是犬生第二大事!
江秋白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还有你的耳朵......看来也不必再提。”
秦知意早知自己会暴露,但没想到这么快,怪不得这人在宫宴上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秦知意心念一转,索性摆出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架势,故作傲娇。
“没错,我便是话本里说的妖族,你就说能拿我怎么样吧!”
江秋白一声不吭,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笔杆。
秦知意心底一阵发毛,强撑着气势,大声道:“能遇上我这种上古大妖,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休要疑神疑鬼!”
她直接一掌拍在桌案上,却没控制好力道,疼得手掌发麻,嘴角抽搐也没喊出一个“痛”字。
“是么?”江秋白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一只微微颤动的犬耳,轻轻揉捻把玩,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
秦知意内心波涛汹涌:捏一下就算了!怎么还不松手啊?这人莫非是喜欢撸狗的?
她心中一动,轻咳了两声,乖顺地蹲下身,主动用毛茸茸的犬耳蹭了蹭他的手心,声音都软了不少,嘟囔道:“勉、勉强给你捏一会儿,捏完了就不许凶我了。”
江秋白的手指微顿,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悸,真有几分不舍之意。
二人就这么保持着这惹人遐想的姿势,一个站着俯视,一个蹲着仰头。
直到秦知意腿脚开始发酸,正准备起身。
“殿下!不好了!”凌白的声音伴随着撞门声响起。
秦知意被吓得一激灵,尾巴被炸了出来,垫在她的身下,替她承受了坠地之痛。
幸好不是什么外人,不然他们俩都死定了。
凌白手中本来还拿着一封急报,一见到书房内的景象,立刻抛掉纸张,抽出腰间的利剑指向秦知意。
“妖孽!安敢挟持殿下!”
不是,他哪只眼睛看到江秋白被挟持了?明明她才是那个被“要挟”的好吗!
秦知意拍了拍尾巴上的灰,借着江秋白的手臂站起身,犬耳无意间擦过他微微发烫的脸颊。
他......脸红了?他竟然脸红了!她赌对了!
她站稳身子,定了定神,试图向他解释:“我是——”
“我管你是什么!立刻放开殿下!”凌白的剑尖又凑近了一分,但他并不轻举妄动,唯恐伤到这位冷静的太子。
秦知意深感无奈,想伸手去够桌案上的糕点压压惊,却被凌白一剑挑掉。
她立刻扭头向江秋白告状,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他不让我吃东西!”
这下可让她给发现了——江秋白就吃这一套,那以后岂不是可以靠这个“作威作福”了?
“你!”凌白见她如此嚣张,更是火大,上前就要将人拎走。
此刻的秦知意,可是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江秋白在此——
“凌白,不得对太子妃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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