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意鼻尖微耸,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得意地轻哼道:“听到没?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凌白憋屈地把剑收回鞘中,但仍不死心,拼命劝说了:“殿下,她毕竟是妖物,说不定真正的太子妃殿下早已遭她毒手——”
秦知意懒得同他争辩,索性缩回江秋白身侧,用那双“毒手”享用糕点,却不想头顶一沉,那骨节分明的手又自然地覆上来,温和地揉捏犬耳。
她微微一愣,心底更加确定:这张冷面之后绝对藏着一颗对毛茸茸毫无抵抗力的心,而且光是捏耳朵就脸红,以后说不定还能逗着玩儿......
江秋白面不改色地把另一碟糕点推到她手边,目光转向凌白,淡淡道:“我方才的话,听清了?”
凌白见主子如此镇定,只当是他深谋远虑,把疑问咽了回去,硬着头皮应道:“属、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秦知意倒也学会了顺杆爬,笑道,“下次见了我,记得先恭恭敬敬喊一声‘太子妃殿下’哈!”
看着凌白吃瘪但又无法反驳的模样,她心底直乐呵,看来以后遇到事儿,找江秋白卖乖就好,绝对百试百灵。
凌白顿时无话,尴尬地僵在原地,不知是走是留。
江秋百叹了口气,将话题引回正轨,平静道:“方才你说有急报,何事?”
秦知意耳朵敏锐地动了动,意识到他们要商讨政务,便自觉起身,端起糕点碟子就要回避。
江秋白察觉手心温热抽离,低沉道:“去哪儿?”
秦知意理所当然道:“你们不是要谈正事吗?我避嫌。”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放下手中的笔,顺手把她方才坐的小墩子又往自己身边拉近几分,淡淡道:“回来,坐着。”
得,她真成工具狗了,这人真有这么离不开毛茸茸吗?
秦知意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坐坐了回去,甚至主动捞起他的手放回头顶,小口啃着糕点,含糊道:“你们聊,不用管我。”
凌白低着头,抿着唇汇报:“殿下,西城突发瘟疫,患病的百姓皆有眼疼,眼红,眼睑内长出滤泡的症状,严重者......双目失明!”
秦知意拿糕点的手停在空中,这症状怎么如此耳熟?
江秋白神色微凝又恢复常态,沉重道:“这瘟疫竟如此凶险?”
连宫宴下毒都能处变不惊的人,此刻竟然流露出几分忌惮。
凌白继续道:“二皇子殿下已联合京城几家医馆开始研制应对药物,虽不知此举是为在陛下面前讨份赞扬,还是别有所图,但以其在宫宴上的行径来看,单纯救人几乎不可能。”
“父皇那边有何旨意?”江秋白沉吟道。
“陛下已允二皇子先行与医馆对接,后续尚未明示。”凌白眉头紧蹙。
江秋白点了点头,手上抚摸犬耳的动作却从未停过,似乎是在借此排解情绪。
秦知意忽然插话,认真问道:“能否再详细说说患病百姓的症状?除了滤泡、眼疼眼红和失明外,可还有其他表征?”
江秋白指尖微顿,微微颔首示意凌白。
仔细听完描述后,秦知意已经能够诊断出他们的病症:这和她前世所知的一种特异性传染性眼疾极为相似,由特殊病原体引起,多在卫生条件较差,接触脏污较多的民众中传播,像他们现在这种阶层是很难直接接触到传染源的。
但前世有特效药和疫苗,古代只有药草汤剂,若只能缓解症状无法根治,那失明的人该如何生存?难不成就这么成为家庭和社会的负累吗?
她陷入了沉思,连最爱的糕点都索然无味,书房只剩下极轻的咀嚼声和另外两人压低的商议声。
待到几日后。
秦知意揣着脑中完整的助盲计划闯入江秋白的书房,也不顾二人正在议事。
看来,她还是得重操旧业,也就是犬生第一大事——导盲,不过这次可远远不同,她要给那些失去光明的人找回生命的意义!
哪怕只能帮到一个人,她也认了!
她立刻向江秋白全盘托出想在西城开办盲校的想法,预料之中的拒绝并未到来,他沉默了许久,倒是凌白反应激烈。
“太子妃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凌白皱着眉,急忙道,“您亲自出面经办此事,恐怕会惹来无数非议。”
秦知意不解:我救人还会被人议论?
“况且这瘟疫凶险未卜,若有半点闪失,太子妃殿下自身安危都难保。”
秦知意攥紧拳头,“望”向江秋白,感知到他招手,便乖顺地坐到了他身边,耷拉着脑袋,犬耳也无精打采地垂下,故意让他注意到自己失落的小情绪。
良久,江秋白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继续说。”
他愿意听?她还有机会!果然,没人能拒绝一只会装可怜的修勾!
江秋白看她又打起精神,勾了勾唇角,忍不住又揉了揉他惦记了几日的毛茸耳朵,盯着她看了许久,又缓缓收回视线,努力维持平静的面色。
凌白似乎已经习惯主子这副“口嫌体正直”的模样,认命般低头听着秦知意的详细规划。
“此疾病重在预防,我们需教导百姓,养成一个劳作后务必要用药汁净手的习惯,避免接触传播。治疗方面,我虽不精于此道,但知道有几味药草配合煎汤或可缓解症状,对轻症者应当有奇效。”
“再说回那些已经失明,复明希望渺茫之人,他们的病痛我们可以设法缓解,但他们失去的劳作能力,于国于家皆是损失,我所提出的盲校可教他们辨识盲文,学习音律、手工活儿等傍身技能。”
凌白上前一步,反驳道:“太子妃殿下,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我们长期供养这批人了?若是养成惰性,或是出现忘恩负义之徒,那该如何是好?”
人心难测,这样的顾虑不无道理,但秦知意早有准备。
她点了点头,平静道:“你所忧虑之事我明白,我们可以订立契约,前期由我们投入资源进行培养,待他们学成后便将其分散至各行业谋生,但我们可以从他们的工钱中抽取合理分成,互利共赢,何乐而不为?”
她顿了顿,想起近日频繁从他们口中听到的二皇子动向,心中早有猜测,补充道:“还有一事,盲人失去视觉后,听觉、触觉这样的感知力往往会变得异常敏锐,若加以引导,我们或许可以多一条收集信息的渠道,毕竟那些手握权柄之人怎会在意一个弱者?”
这番话精准戳中了江秋白心中所想,毕竟这是一项兼顾双重利益的项目,但——
秦知意挑眉问道:“这也是一桩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二位意下如何?”
江秋白示意凌白稍安勿躁,转身问道:“你为何执意要帮他们?”
秦知意摊手,自然道:“帮人,需要这么多理由吗?”
......
她原以为有这样天大的好事,那些患病的百姓会一拥而上,可现实并非如此。
宣传是按照她计划的去做的,人是在表格上签了字但却不来的,真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被派来协助的凌白,坐在她搬来的小凳上,泄气地甩着手里厚厚的传单,“太子妃殿下,这真的能行吗?早知如此,属下还不如缠着殿下带属下去赴宴。”
经过她多次在江秋白面前“挑衅”凌白后,他已经从最初的抵触,被训成她的半个“战略伙伴”了,说话也随意了许多,也不在意她的身份。
秦知意靠在手上,垂眸沉思。
“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实在无人,我便去二皇子的医馆附近——”碰碰运气。
“那些百姓一旦失明,大多都会心灰意冷了吧?”凌白叹息道,“毕竟,学习盲文、技艺这种事,对他们而言恐怕难如登天。”
确实,在古代那种不认命的人,依旧是在少数吧?
秦知意懊恼地揉搓着脑袋,眼底都没有光了,反正本来也就没有。
“太子妃殿下,时辰不早了,要不还是先回府吧?”凌白起身,将宣传单塞回腰间,“太子殿下那边应该也快要结束了。”
秦知意仍坐着不动,想着再等等,脑中多回放几遍《好运来》,说不定好运就上门了。
“要不你先回去?”她伸手要去抽他腰间的宣传单,“陪我干坐一下午,还真是辛苦你了。”
凌白敏捷地侧身避开,坚定道:“属下既答应殿下护您周全,就要与您共进退,断无先行离去的道理。”
不是,这事也没那么危险吧?这话说的怎么有一种要去赴死的感觉?
“没事,你先回去吧。”秦知意摇了摇头。
可凌白却忽然没了声,似乎正呆呆地盯着她的身后看。
秦知意只当他是累的,刚要坐下——
“请问是......太子妃殿下吗?”一道怯生生的女生自身后响起。
秦知意身形一顿,立刻转过身,鼻尖嗅到一阵皂角的清香。
她忙不迭点头,抢过凌白腰间的宣传单刚想要递给姑娘,又想到人家看不见,就随手扔回椅子上。
“是,我是。”
姑娘循声屈膝行礼,哽咽道:“民女听闻太子妃殿下在此开办盲校,便想来看看能不能求一个名额。”
“有!有名额!”秦知意激动地一把拉上了她的手。
姑娘被她的动作吓到,惊慌地抽回手,惶惶道:“民女手脏,莫要污了太子妃殿下。”
“无妨,我不在意这些。”秦知意再次握住她的手。
“我先带你进去熟悉熟悉,校内备有厢房,若是想在此住下也是可以的。”
姑娘被秦知意的热情包围着,眼泪扑簌簌落下。
“太子妃殿下,民女天生目盲,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放心,”秦知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轻松道,“这双手多骨节匀称,不学琴可惜了,你想试试吗?”
女孩重重点头道:“太子妃殿下,我想试试。”
“好,我陪你。”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一个瞎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装模作样!”
这一动静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还对此指指点点。
秦知意心中一动,可以趁此机会给盲校立威宣传。
“凌白,清场。顺便告诉那些人,看不起盲人的人就是在和我秦知意作对,我见一次,骂一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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