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儿是来看我,还是单单来挖苦我的?”
卢匀昼今晚很惊喜能看见她的,但这丫头装神弄鬼的还挺吓人,实在不是个良好的出场方式。
“哪里话,小卢哥哥,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没有别的想说吗?”
卢匀昼过去把灯开得亮堂些,语气闲散下来,“你想听我说什么。”
“如果可以,当然是想听见你说这几年在英国过得挺好,不至于叫我们担心啊。”林衣明脑袋偏了偏,语气诚恳。
“你这张嘴倒会哄人。”卢匀昼摇摇头,他现在还不太想和一个小姑娘聊过去什么的。
她这会十六七岁,正是天真懵懂着一知半解的年纪,也挺好的。
回想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呢,是个蠢人。
卢匀昼不动声色扯开话题,“这么晚了过来,晚上吃过饭没有,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弄点什么东西给你垫垫。”
林衣明这个年龄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虽然已经垫过肚子,但隔得时间挺久,这会确实有些饿了。
“你居然能问出这么有人情味的问题来,真是感动。”林衣明还是调侃他。
“……不吃算了。”
“我要。”
卢匀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也才回平墅没几天,家里没来得及置备什么点心零食之类果腹的,只好走到中厨去。
冰箱冷藏区里新鲜食材倒是不少,都是前两天宋虔文留下来的,他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卢匀昼至今还没动过。
在英国待的这些年除了让自己的嘴没以前刁了以外,不足以把他逼成一个厨艺精湛的留学生。
毕竟自己手上财产还是富足的,他犯不着。
很早之前,卢匀昼自己是能勉强做一些东西吃的,但是品相口味皆不佳,况且时间隔得太长,现在自己对厨房是陌生的。
外面林衣明等了好一会儿,见中厨里没动静,有点担心他,“还没好吗?要不算了,这么晚了不吃也行。”
这句话硬是把卢匀昼的逆反心理给激出来了,手上连火都没开,嘴里愣是说,“马上就好,你再等会儿。”
四十多分钟后,林衣明看着餐桌上那两碟子炭。非常明确的表态:“不吃。”
“这真的是人类可食用的有机物吗?”
卢匀昼无力反驳,他自己端上来也心虚。
“算了,”他把那两碟子碳化物挪开,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我带你出去吃。”
重庆是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即便这么晚了外面依旧灯火辉煌,位处顶层的餐厅里,透过全景落地窗,能清晰看见璀璨夺目的山城风光。
林衣明不跟他客气,把想吃的都点了一遍。
对面卢匀昼心不在焉的,晚上倒是和宋虔文用过餐了,这会儿更是没什么胃口。
过了一会儿,林衣明吃好了,见这人还在望着玻璃窗外发神。
灯光映在他的瞳孔上,流光溢彩。
“你在想什么呢?”林衣明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看他,“宋虔文生病,你难过得吃不下饭了?”
卢匀昼收回目光:“够了啊你,我晚上吃过了。”
“和宋虔文?”
“……你有完没完。”
这小姑娘在身边,“宋虔文”这三个字隔三差五就要在自己耳边响一遍,不仅吵,而且别扭。
卢匀昼喝了口水:“你请假请到什么时候?”
林衣明有些好笑,他这人扯开话题的方式总是很生硬,她还是回答道:“明天。”
“行,那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好,”林衣明看着他说,“这周五记得来接我放学。”
这小丫头怎么还蹬鼻子上脸。
“……好”卢匀昼答应她。
渝州城江岸灯火阑珊,直到黎明才渐渐熄落,日出东隅,这座城市又迎来一天崭新辉煌。
次日林衣明起得挺早,卢匀昼本意是让她多休息一会儿,毕竟高中学习压力确实很大,可以等晚点或下午再送她回学校去。
但她嚷着要回去学习,卢匀昼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把林衣明送回学校去,卢匀昼心里还压着事儿。
昨天晚上是自己太冲动了,说话不过脑子,在别人面前他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对亲近的人却难以压制恶语相加,他横生出一丝愧疚。
但就算除此不谈,他于情于理也应该去看看宋虔文。
他开车去了医院才被告知,宋虔文今早已经出院了。
“算了,找时间再说吧,”卢匀昼这样想着,心中隐隐忧虑,“这人身体养好了么,就着急出院,事业心倒重。”
卢匀昼没有多留,转头出了医院。
这座私人医院构造独特,用作休闲的花园中间有道玻璃长廊可以连接住院部的两栋大楼。
卢匀昼从长廊下穿过,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昨天晚上坐的那个花园长椅,这会儿正有个人坐在同样的位置上,黑色外衣穿得的随意不讲究,阴暗男鬼一般盯着他。
长廊与花园被设计得很有水平,即便是在冬季草木不甚繁茂的时节也不会显得衰败,搭配从玻璃下穿过的人物,如拟一幅动态的油画。
直到人走得看不见影了,宋虔文才慢慢从长椅上起身。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是秘书打过来的,宋虔文表情略显凝重地挂断电话,走出医院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公司。
*
鸿启股东会议上,作为总公司的权力机构,各个股东开始对各自所持股份产生异议。
虞青书年轻时在鸿启所持股份并不多,作为鸿启的第一大股东,仅仅持股百分之二十五而已。虽然如此,但他作为鸿启的创始人之一,仍有很重的话语权与决定权。
晚年精力不足,加上鸿启发展日新月异,他在公司发挥的作用渐轻,为确保自己地位稳固,虞青书将部分股权收了回来。
再后来虞青书病重,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几乎将大部分的股权集中,而这些占比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股权,现在正落在卢匀昼头上。
外人猜也猜得出来,他在为他这个唯一的外孙铺路。
当然,从卢匀昼出生起就是被虞青书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可惜阴差阳错,而卢匀昼本人也命途多舛,他并没有按照虞青书安排的那样学习金融,在英国留学时主修的是天体物理。
理所应当的,整个鸿启上下,对这个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天体物理学硕士并不看好,毕竟搞商业与搞研究相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卢匀昼年纪轻轻又用非所学,持股过大对他来说反而不是好事。
要面对的非议太多了,今天股东会上对他能力产生质疑的不止一个。
卢匀昼在会上对所有异议按下不表,虽然没有给出正面回应,但也毫不露怯。
座中虽大多都是虞青书亲信,但毕竟与卢匀昼本人没有交集,更不必谈什么人脉了。
无人助力,他方才展露头角,摆在他面前的好像只有两条路——想要拿稳这百分之八十五的股权就得作出实绩来,否则就只能让别人掌权。
不过分得的利益也绝对够他一人混吃等死,看他自己愿不愿意了。
情况有些棘手,卢匀昼本人看上去反倒不是很在意,甚至今天还提早给自己下了班。
有了前两天晚上家里“闹鬼”的经历,卢匀昼回来时特意环视一圈确定有没有别人在家,他回自己家跟做贼似的,比往常小心翼翼。
人没有,鬼没有,猫有一只。
廿一嗲着嗓子跑到他跟前,显然是非常大度地原谅了卢匀昼两天前把它关在董事长办公室这事儿。
卢匀昼不谢恩就算了,反而冷眼看着它非常没有骨气地在自己脚边蹭来蹭去,讨要猫粮吃。
“宋虔文把你送回来的?”卢匀昼看了眼手表,随后一把把猫拎起来揣到怀里,“这才几点你就饿了?还没到你吃饭的时间呢。”
廿一在他怀里撒泼打滚,见自己目的没达到,开始哈气。
“少来,我才不信宋虔文能饿着你。”
卢匀昼抱着猫过去,看见自动喂猫粮的机器已经被人设置好了,果然印证自己的猜想。
猫与人沟通无果,廿一从卢匀昼怀里跳下来,舔了舔自己金贵的爪子,高冷地走开了。
卢匀昼“嘁”了一声,懒得对这个见利忘义的猫发表意见。
才下午三点,卢匀昼今天最大的任务已经是思考今天晚上该吃什么了。这个鸿启掌权最大的股东,居然被他当得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怪总是有人质疑他的能力与水平。
这个问题很快被解决,因为他刚好收到一条信息邀请他出来吃饭。
宋虔文发来的。
“你病治好了?”卢匀昼牛头不对马嘴回了句。
文字总是冰冷的,尤其躺在聊天界面这句话更是显得语气不善。
但卢匀昼显然没有骂人的意思,他只是直白地在关心人而已。
宋虔文也不是一般人,竟然真的感受到了他这种挑衅般的关心,回复道:“有劳挂念,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晚上出来吃饭,我开车去接你。”
卢匀昼:“不去。”
“为什么?”
“我晚上不饿。”
“那明天?”
“我明天也不饿。”
另一边宋虔文放下手机,被他气笑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给卢匀昼发消息:“我不是闲的没事来招惹你,我是真的有正经事要和你谈的。”
对面显示在输入中,但迟迟没有消息发过来。
宋虔文继续发消息给他,“我这边有个项目需要与鸿启合作,我想了想你作为最大股东,我不能白白浪费人脉不是。”
卢匀昼这会反应过来了,宋虔文是知道自己在鸿启站不稳脚跟,明摆着送业绩来了。
卢匀昼忽然莫名笑了一声,回复道:“晚上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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