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合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如同一个阶段的终结,又似另一个更危险篇章的开启。墨思年背靠着冰冷厚重的木门,并未立刻动作。门外,属于白的、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停留了足足十几秒,才伴随着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果然没有真正离开。或者说,他所谓的“不远的地方”,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近。
墨思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白那粘稠如蜜糖、却又冰冷如毒蛇的气息暂时从感官中剥离。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这个游戏,这个“迷雾山庄”,远比面板上寥寥数语所描述的更为复杂。S 的难度,恐怕不仅仅来自于山庄本身的灵异,更来自于身边这个身份成谜、情感扭曲的“引导者”白。
她走到房间中央,再次仔细审视这个属于“夜莺小姐”的空间。雕花家具、天鹅绒帷幔、燃烧正旺的壁炉……一切都精致、奢华,带着旧时代的烙印,也透着一股被时间凝固的沉闷。她尝试拉动窗户,果然,窗棂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焊死,纹丝不动,窗外的浓雾像是有生命的实体,翻滚着,隔绝了所有逃离的可能。
存档无限,意味着容错率?不,墨思年从不把希望寄托在重复试错上。每一次死亡,必然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或精神冲击,否则这游戏便失去了“难度”的意义。她必须尽可能一次通关。
视线落在壁炉旁的书桌上。上面散落着几张信笺和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她走过去,指尖拂过笔记本冰凉的封面。这或许是了解“夜莺小姐”,了解这个山庄背景的线索。
然而,就在她准备翻开笔记本的瞬间——
“叩、叩、叩。”
轻柔而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伪装的宁静。
墨思年身体瞬间绷紧。这个时间中,会是谁?管家?其他客人?还是……去而复返的白?
她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
门外的人似乎极有耐心,又敲了三下,力道依旧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却又带着一种不得到回应绝不罢休的执着。
“小姐?”是白的声音。轻柔、温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您睡下了吗?我担心您再次回到山庄,会不适应,给您送了一杯热牛奶。”
热牛奶?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墨思年心底冷笑。他的关怀无孔不入,简直像一种温柔的监视。
她依旧沉默,甚至放缓了呼吸,假装已经入睡。
门外安静了片刻。随即,她听到极轻微的、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他果然有钥匙!
墨思年眼神一凛,迅速而无声地移动到门后阴影处,全身肌肉收紧,进入戒备状态。
“咔哒。”门锁被轻轻转动。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白那张清秀绝伦的脸探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关切。他先是扫视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床铺,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目光落在了门后的阴影处,正好与墨思年冰冷的视线对上。
那一瞬间,墨思年清晰地看到,白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被称之为“兴奋”的光芒,但快得像是错觉,立刻被浓郁的担忧覆盖。
“小姐!您怎么站在这里?”他推开门,手中果然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语气带着些许责备,更多的是那种令人不适的宠溺,“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声音?别怕,我在这里。”
他自然而然地走进房间,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转身,无比自然地就想伸手去握墨思年的手,试图将她从阴影里带出来。
墨思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她的声音像淬了冰:“谁允许你进来的?”
白的动作僵在半空。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那双清澈的眼眸望着她,里面迅速积聚起一层薄薄的水汽,显得委屈又无辜:“小姐……我只是担心您。这个山庄夜晚并不安宁,我只是想确认您的安全。”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诱哄般的甜腻,“而且,我说过的,只要您需要,我随时都在。您刚才没有回应我,我很害怕您出了什么事……”
他的逻辑自洽得可怕,将所有的越界行为都包装成了深情的关怀。
“我很好。现在,出去。”墨思年指向门口,语气不容置疑。
白看着她,眼神挣扎,那里面翻滚着依恋、委屈,还有一丝墨思年看不懂的、更深沉的东西。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姐……就让我陪您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他低声请求着,向前逼近了一步。房间内的空气因他的靠近而变得粘稠、压抑,壁炉的火光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墨思年完全笼罩。“我知道您不喜欢这里,不喜欢那些规矩,甚至……可能也不喜欢我。但是,请相信我,在这个山庄里,只有我是绝对不会伤害您的。其他人……包括那些所谓的‘客人’,都不值得信任。”
他开始尝试离间她与外界可能的盟友。
墨思年不为所动,眼神锐利如刀:“你的‘不会伤害’,就是指未经允许闯入我的房间?”
白被这句话刺了一下,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脆弱又美丽。“我错了,小姐。”他认错得很快,语气卑微,“我只是……控制不住对您的担心。请您原谅我。”
他说着,缓缓跪了下来,就跪在墨思年的面前,仰起头,用一种近乎仰望神祇的目光看着她。“请不要赶我走。看不到您,我会发疯的。”
白?他是几乎完全的病态,彻头彻尾的病态。
墨思年看着跪在脚下的少年,他姿态卑微,眼神却带着疯狂的执念。她意识到,单纯的驱赶和冷漠,似乎并不能让他知难而退,反而可能刺激到他,引发更不可控的后果。
她需要更策略性地应对。
“出去。”墨思年重复道,但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丝,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我需要休息。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进来。”
这似乎给了白一个“被需要”的定位。他眼睛微微一亮,像是得到了某种恩赐。“是!小姐!”他立刻应道,语气带着感激和振奋,“我会像最忠诚的猎犬一样,守在您的门外,绝不让任何东西打扰您!”
他站起身,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慢慢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这一次,门外没有再传来钥匙锁门的声音,但他是否真的离开,墨思年无法确定。
经过这番折腾,房间内似乎还残留着白那偏执的气息。墨思年走到床头柜前,看着那杯温热的牛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其倒进了壁炉里。牛奶落入火焰,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小股白烟。
她不能信再任这里的任何东西,尤其是白给予的。
她回到书桌前,终于翻开了那本皮质笔记本。
前面大部分是空白的,只在最后几页,有一些凌乱的、似乎是仓促写下的字迹,用的是一种略显娟秀的字体:
“……回来了,终究还是回来了。父亲死了,他们都说他是病死的,但我知道不是……东翼楼,那个地方……他临终前一直在重复,‘不要看镜子’……”
“雾越来越浓了,白天也散不去。仆人们的眼神很奇怪,他们在害怕什么?还是在隐瞒什么?”
“……昨晚又听到了哭声,是从东边传来的。管家警告我不要多事。但那个声音……很熟悉……”
“……白……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他说他会保护我,但他的保护像枷锁……我好像……无处可逃了……”
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墨思年合上笔记本,指尖冰凉。这本笔记的主人,那位真正的“夜莺小姐”,显然也察觉到了山庄的异常、白的异常,并且对东翼楼和“镜子”抱有极大的恐惧。她最后怎么样了?是死了,还是……?
“不要看镜子”。这又是一个关键的提示。这个房间里就有梳妆镜,她刚才检查过,并无异样。那么,关键的镜子,很可能在东翼楼。
而白的异常,连原本的“夜莺小姐”都感觉到了。这个NPC,绝非简单的引导者或保护者。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面板上的倒计时冷静地跳动着:【01:15:33】。
墨思年没有睡意。她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耳朵却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一片死寂。白似乎真的恪守承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这种绝对的安静,反而更让人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三分钟?或许更久。
突然——
一阵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哭泣声,穿透了墙壁和浓雾,隐隐约约地飘了进来。
墨思年瞬间睁开了眼睛。哭声!和笔记本里记载的一样!来自东边!
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那哭声断断续续,像是个女人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悲伤,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门外那一直存在的、属于白的微弱气息,似乎波动了一下。他肯定也听到了。
墨思年悄然下床,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走到门边,将耳朵轻轻贴在门板上。
门外,依旧是那片刻意维持的寂静。白没有动静。按照规矩,他应该阻止她,或者至少发出警告。但他没有。
这反常的沉默,更像是一种默许,或者说……一种考验?他想看看她会不会打破规矩?
哭声还在继续,并且似乎……更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引诱般的魔力。
墨思年心中有了决断。规矩必须打破,真相藏在规矩之外。东翼楼和这哭声,是明显的线索。而白的沉默,或许意味着,这本身也是游戏环节的一部分。
她轻轻握住门把手,极其缓慢地转动。
“咔。”
一声轻响,在寂静中如同惊雷。门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门缝,她首先看到的是走廊地板上摇曳的烛光,以及……一双离门极近的、穿着黑色皮鞋的脚。
白果然就守在门外,几乎紧贴着门板。
他背对着房门,站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似乎没有察觉身后的门已被打开一条缝,又或者,他察觉了,却在等待。
墨思年屏住呼吸,缓缓将门缝扩大。
就在这时,那哭泣声陡然拔高,变得更加凄厉,并且似乎夹杂着某种……指甲用力刮擦木板的刺耳声音!
也就在这一瞬间,背对着她的白,忽然动了。
他没有转身,而是微微侧过头。烛光从他侧前方照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他的嘴角,在墨思年看不见的角度,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一个担忧或警惕的表情。
那是一个……混合了期待、兴奋,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近乎愉悦的微笑。
随即,他用那依旧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嗓音,轻声低语,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刻意说给门后的她听:
“啊……又开始了吗……”
“不听话的‘飞蛾’,总是忍不住要扑向火焰呢……”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看着的……一直看着……”
他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瞬间让墨思年从头冷到脚。
她明白了。
白的温柔是陷阱,他的守护是牢笼,他的沉默是诱饵。他并非不知道她会打破规矩,他甚至在期待着她打破规矩!他想看她如何在这危险的迷雾中挣扎,想看她被恐惧吞噬,或者……想看她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他,将作为最“忠诚”的旁观者,记录下一切,直到她彻底落入他编织的、病态的网中。
墨思年轻轻合上了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背靠着门板,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浅棕色的眼眸里却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另一边,张思源看着锦余笙,调侃道:“呦,看你的小玫瑰呢!”
锦余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板上墨思年的表现,张思源见锦余笙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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