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雪洋洋,天黑的很快,绕云府还没有装幽灯,一切都是看不尽的黑,像是恐惧笼罩了整个天际,在夜的尽头有东西等待着路人。
解君撑着她那把独一无二的机关伞,走到园子就是大喊。
“孟兄!今天就先去庖屋凑合一顿,爷爷叫我来接你,外面太黑了,本想天黑前走的,可是雪下的实在是大……”
“来了。”孟章听到这个大嗓门,也扯着嗓子大声回应,他为求小心,慢慢爬下梯子。
一片幽黑中,解君在骊举着的红烛微光下看到力不从心的木梯在颤抖,这从库房里找出来的老古董孟章居然还敢用,她顿时扔下机关伞。
那伞似乎不服气地砸在了地上,发出木板挤压的声音。
骊看到解君急忙冲过来帮孟章扶稳了梯子,女孩子的声音有些担忧,她抬头道:“孟兄你慢慢来。”
“多谢。”冗长的袍子阻扰着孟章的后退,他极其艰难的回到地面后,解君立马撒手,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孟兄你知不知道这木梯晃得瘆人,吓死我了。”
女孩子毫无掩饰的关心慢慢融化着孟章心里的芥蒂。
“地还没有拖过。”他在昏暗的烛光下朝解君伸出手,幽光照出一张少年人真诚的脸。
“来。”
解君也没有客气,将力气全数用在手臂之上,噌的一下就起身了,她将掸完屁股的手拍在孟章肩上,笑道:“走!吃涮羊肉去,热热身子。”
孟章丝毫没有介意,只是转头朝着一旁还在掌灯的骊
“走了。”
“哦哦。”
骊以为孟章把他忘记了,想要偷偷溜走,结果双手的红烛似乎加亮了他的存在感。他下意识吹灭红烛,只可惜化身明晃晃的身子却照不亮前方的路,正欲再次点亮红烛时解君变出一撮小火苗,朝他打招呼。
“小地精,用不着红烛。”
在他人眼里解君的笑容,是纯粹的,连骊这个老神仙的心都为之感叹了一下。
“那我也可以去?”
“啊,地精不吃肉吗?”解君没有好好上白泽的课,记不起地精那章的内容,她捡起地上的机关伞,颇有些遗憾,“可惜了,还打算放酸菜白肉来的。”
“我去,我去!”
三人行。
两个孩子在夸张的伞下,为防止冰冻住了石板路打滑,都走的很小心。火苗簇簇,骊被孟章塞进了自己衣襟里头,谁叫这家伙一出屋子就不停地喊冷,解君现在的控制力只能支持她变出一个小火苗,总不至于将人塞进女孩子的衣袖里,也就十分理所应当。
就是孟章随身带着艾草的药草包,靠近了就有一股说不上太好闻的中药味。
骊闻到这味道将自己往里头缩了缩:“为什么神君身上有中药味。”
“寒疾。”
解君听到这句想起了什么,小手在自己衣兜里不停地摸,终于拿出一串褐色珠子的手链,递给孟章。
“孟兄,这个虽然是一次性的,但是最近冷的难受,也可以用一用。”说着那褐色珠子在解君灵力的催生下渐渐变成赤红。
孟章不大愿意收下连连回绝:“我用不着,有暖炉就够了。”
“我都串好了,不收就是不给我解竹元面子。”
骊抬头看看孟章,又看看解君,开口附和:“解大人我也怕冷!”
“啊!我就做了一串,过几天也给你做。”
骊这样一说,孟章就不得不收下解君手里的好意。
三人走到庖屋时已经很晚,解老头和解满等不及,早就开了锅,吃了有个小饱。
那花白胡子一手一筷子白肉熟练地蘸过干碟,在解君面前嚼的很香。
“哟,你这小子终于到了,快来,快来。”
解满放下筷子,给两人搬好凳子,看到骊这个小地精坐到桌子上,想要赶走他。
“你做什么?地精也要吃饭吗?”小脸上头还有些微醺的感觉,声音是稚嫩的,如夏日井边挂着的苹果,第一口脆甜。
骊本就不是地精,他是梨花树灵,初起之时本为上苍做事,但因为不满一些规则被贬为太白山神。他借着地精小巧的身子直嚷嚷:“我就是要吃!”
本是严肃的老神仙,平日为了面子要故作深沉,这下子天性都给解放了。
解满不服气出手想将骊拍下桌:“那,那么多地精,你都叫他们来吃饭啊!”
“他们不来有他们的道理!我来了,就是要吃!”
解老头没眼看骊装成地精还要和他孙子吵架,他一把拉过解满:“多添一个碗的事情,吵什么。”说完又看了眼骊,确认和白泽说的一样,是为不好惹的爷。
骊知道解老头看出他的原身,但还是将自己地精的角色扮演好,鼓着脸坐到孟章的碗旁边,但他够不到铜锅,只有手旁的孟章才能给他夹菜。不劳而获叫这个老神仙也消了气,他本来也没有置气,都是装出来的。
“嗯……麻酱?”孟章问。
“不吃。”骊答。
解君在旁边不敢相信:“不沾就可惜了。”
“不沾。”骊表现出果决的样子,将宽大的袖子折好。
解老头想起正事,吞下一口肥肉,拿筷子又捞起一片酸菜,油嘴吃的爽快:“小神君,这宅子要修个把月。”
“好。”孟章颔首,“既然如此,这宅子大不如就搬进来吧。”
窗外的大雪呼呼的打。
解君和解满面面相觑,都停下了筷子,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可以不住小破屋了!”
“嘿,你两小子说什么呢!”话毕解老头气得胡须乱抖,反拿筷子就要伸过手去抽解君,毕竟解满年纪小抽一下会心疼。
骊为了躲避一老一小的追逐,干脆趴到孟章头上看热闹。
“神君为何这样说。”骊的声音很轻只容孟章听到,他无法看到孩子的表情,只是孩子回应之声极慢,像是思虑了良久。
“一个人,太冷了。”
又是大雪,又是独身,就算有地精那夜晚也是寂静茶凉的,太落寞了。破旧的院子连豆荚菜都没有,肆意的杂草枯黄没有力气,将门紧锁,点灯细看,屋外到处是大雪纷飞,不是梨花来。
孟章脸上有了些笑意,问道:“还要吃吗?”
……
解老头将孟章送回院子,又嘱咐两句才放心的走了。屋子点上三只红烛,还是很暗。
夜半三更时,孟章已经睡熟了。
外面的大雪还在花花地下,绕过素雅的屏风可以看到外屋正对着的窗格子,窗外是院落,院落里有一个小池塘,池塘上几只白荷破冰生长,雪花在她之上汇聚成点点星光。星光汇聚,一个白发女孩赤脚踩着三两朵白荷而来,她着淡粉的俏皮衣裳,腰间和发饰都闪着微光,像萤火点点,在黑夜里也能探清瓷般面容。
瓷娃娃,瓷娃娃,红唇淡妆笑开花。
骊还是地精的样子,坐在游廊上荡脚,他看着女孩朝他走来,那脚腕上的铃铛脆脆地响,像是冬日的骆驼队,缓缓幽幽。
“小地精?”兮嘴角旁的两颗白珍珠被一旁的红灯笼照出影子,她看着这一团明晃晃的小东西,“你挡着我路了。”
“绕云府有新主人了。”
兮本不想搭理他,已经转头朝屋子后门走过去,听到一句“新主人”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抽出长鞭就往骊那边甩。
寒风在长鞭的鼓吹下,发出呼啸的声音。
谁料骊已经变回原身,咒法一施,兮就定在了原地,连同鞭子一起无法动弹。
瓷娃娃看着眼前的男子朝她走来,不疾不徐的样子,像极了猎物终于上钩的捕食者,傲慢和慵懒,头发在寒风里乱呼,还添了凌乱的美感。
骊上前捂住了兮的眼,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害怕屋子里的人被吵醒。
“你暂时睡去吧。”
瓷娃娃没有挣扎,再次陷入沉睡。
风呼地愈来愈猛烈,骊的宽袍在空中与雪花跳舞,他望着已经熄灯的里屋,叹出一句:“马上就要再见了。”
兮——也就是瓷娃娃莲花精,是重要人物,解君×兮(没有很多笔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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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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