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命啊”“冕下宠他也宠得太过火了”“早晚得被扫地出门”屋外的窃窃私语和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形成屏障,让阿纳斯只能抱着被子缩在主卧沙发的一角,不敢随意动弹。
他这一晚上先是被自己的情绪裹挟差点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又被兰渊一套恃宠而骄、无理取闹的言论攻击的头昏脑胀,准备好的拳头全砸在棉花上,此时此刻他茫然又焦躁,像无头苍蝇处处碰壁。
阿纳斯在脸上揉搓了一把,再睁眼还是在卧室里,今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无厘头的梦境。
灯光骤然熄灭,兰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了澡躺到了床上,在灯光完全暗下之前,他刻意冷哼一声留给阿纳斯一个冷漠的背影。
s级雌虫的视力借助微弱的月光就足以看清屋内的一切,阿纳斯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兰渊身上。
为什么他还敢和我共处一室,难道刚才真的没有感受到我想杀了他吗?还是要继续伪装下去?
“可我究竟还有什么值得利用?”阿纳斯嚅动嘴唇。
阿纳斯实在想不出兰渊为什么非要将他留在身边,为了高等级的后代吗?
S级雌虫虽然罕见,但以兰渊的身份,找一个心甘情愿为他孕育后代的S级雌虫也并不算难事,那些虫会将他奉若虫神,唯命是从,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时不时就惹他生气。
也可能是因为相较于其他雌虫的贵族出身,出生于垃圾星毫无背景的阿纳斯更好掌控,可以肆无忌惮地用于发泄雄虫的脾气。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可能是因为“喜欢”“爱”这些荒诞滑稽的东西。
阿纳斯见过太多因为被雄虫抛弃而崩溃的雌虫,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几年在军部风头太甚、树敌太多,但那些明枪暗箭他并不惧怕,反倒是兰渊总是一副只要是他便什么都能大事化小的包容态度无数次令他觉得自己深陷泥潭,稍有不慎便会被万劫不复的深渊吞噬。
不要相信他。阿纳斯一次次地提醒自己,兰渊那能吐露无数情话、饱满甘甜的唇瓣是淬了毒的,千万不能沉溺其中。
况且,阿纳斯看着熟睡的雄虫想,我待在他身边的目的也并不单纯,这就是一场掩盖在婚姻关系下你死我活的博弈。
想通这一点,阿纳斯不再纠结,他心安理得地往后躺倒。
兰渊惯会享受,沙发舒适度不错,躺下一只雌虫却还是有些拥挤,但这对于常年在战场上幕天席地的阿纳斯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况且室内还有若有若无的花香令阿纳斯很快就心神安定陷入睡眠。
但舒适的睡眠没能维持多久,卧室的智能控温系统仿佛失灵,阿纳斯感觉身侧温度骤然升高。
“着火了,快跑,快跑!”火舌即将舔上身躯,阿纳斯想要躲开,却被无形的空气墙狠狠压制退无可退。
阿纳斯猛地睁开眼,火焰退却,眼前是宁静的月夜,而压得他不能动弹的空气墙是不知何时跑到他怀里的兰渊。
阿纳斯喘了口气,在胸前小心摸索,但兰渊缠的实在太紧,四肢紧紧锁在阿纳斯身上,犹如溺水之人抱紧一根浮木,他根本找不到角度将兰渊抱回床上。
“雄主……”阿纳斯无奈地唤道,如果任由兰渊和自己躺在沙发上,还不知道他明天会抬着下巴说出点什么令虫羞耻的话。
“啊!”只是一声轻唤,兰渊却惊叫出声,双手紧紧拽着阿纳斯的衣领,领口的纽扣在他掌心留下印痕,兰渊恍若未觉,脑袋顶在阿纳斯的喉结处晃动,恨不得立刻从领口钻进去,“快跑,快跑……”
兰渊哭了?阿纳斯浑身一僵,敏锐地从细碎的呢喃中听出了哭腔,他低头望去,兰渊的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双目明明紧闭着却从眼角不断渗出泪水。
“雄父雌父、救救我,不要丢下我……”
矜贵的雄虫在噩梦中失去了所有的体面,绝望地想要寻求救助,但任凭他如何呼喊,梦中的雄父和雌父却依旧离他远去。
“雄主,您醒醒。”呼唤并没有起到作用,兰渊的汗水和眼泪都要把阿纳斯的领口湿透了,照这个哭法说不定会脱水。
阿纳斯握住兰渊的双肩企图将虫先扶起来换个姿势,却迎来兰渊更加激烈的抵抗。挣扎间兰渊的手指在阿纳斯手臂上划过,指甲直接从中间劈开,淤血很快在甲间显现。
阿纳斯神色一凛,一只手将兰渊双手并拢握住,另一只手环在后膝将兰渊抱起,原本想将虫放回床上,但兰渊却如打蛇上棍,换了个姿势双腿依然牢牢夹在阿纳斯身上。
兰渊身上的体温实在太高了,对于雄虫来说是十分危险的信号,由不得阿纳斯多犹豫,他只能就着这奇怪的姿势去寻求帮助。
好在奎伦还在外值守,看见阿纳斯后先是蹙眉紧接着立刻反应过来去请家庭医生。屋内忙作一团,几十名虫侍严阵以待,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医生,等着他下结论。
奎伦站在一旁,一手插在兜里摩挲着的手枪,眉眼低垂直勾勾盯着阿纳斯,“冕下今晚心情不佳,是不是因为这个。”
医生闻言看了阿纳斯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由于兰渊始终扒在阿纳斯身上,让检查的动作不得不放慢了许多,但对于这不配合的病虫,医生不敢有丝毫怨言,毕竟这可是s级雄虫,容不得半点闪失,“具体原因还要再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早在来的路上医生就听虫说兰渊冕下和阿纳斯上校大吵了一架,当时他只想捂住耳朵,这种秘辛也是他这样兢兢业业只想治病救虫的小虫配听的吗!
按说阿纳斯上校敢对雄虫不敬,雄保会在几个小时前就应该上门把他带走了,更何况现在兰渊还生了病,雄虫的身体需要细心呵护,哪里是能生气的,一不小心被气出重病,对雌虫伤害雄虫的情况知情不报可是要受牵连的。
但根据医生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位冕下对自己的雌君实在纵容的过分,说不准外虫看来罪大恶极的事情,人家夫夫只是在**呢?
要是随意下定论把阿纳斯送进了雄保会,等兰渊醒了指不定更生气,而且那位兰渊冕下的贴身侍虫还一副只要下了定论就要拔枪杀虫的模样……
医生抹了把汗珠,说道:“冕下二次蜕变的时间临近,在这之前偶发的发热、乏力、食欲下降都是正常现象,我建议先服用退烧药剂,再多观察一阵。”
“也不要让这么多虫聚集在这里,以免影响冕下感知自己亲近的雌虫信息素。”
兰渊亲近的雌虫是谁不言而喻,奎伦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压下,“那今夜也要辛苦您候着了,免得再出现意外情况,我也会在外陪同,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尽情吩咐。”
“应该的,阿纳斯上校才是要辛苦关注冕下的情况。”
阿纳斯许久没有说话,听见自己的名字目光才从兰渊的脸上挪开,他眉头皱着,显得有些懊恼。
医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问:“您有什么问题?”
“冕下他……还没有二次蜕变?”
此话一出,屋内响起了一声清晰的枪上膛的声音,阿纳斯循声看去,奎伦脸上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
“是啊,冕下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位年轻的、没有完全步入成熟期的小雄子,你身为雌君却没有发现这一点,未免太过失职。”
雄虫和雌虫一生要经历两次蜕变,之后等级和信息素才会完全稳定,成为真正的成年虫,而二次蜕变最为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让等级倒退甚至危及生命。
蜕变期对于虫族来说是非常关键的时刻所以一般只有亲近的虫才会知道具体的时间,在医院对这一部分信息也是严格保密,但身为雌君实在不应该不了解自己雄主的蜕变阶段。
奎伦看阿纳斯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看胆敢拐走自家不谙世事小雄虫的黄毛,如果不是冕下年纪还小没有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怎么会轻易看上这样一只不识好歹出身卑贱的军雌。
“他没有跟我提过。”阿纳斯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不常待在一起。”
医生身处这凝重的氛围之中,硬着头皮科普:“雄虫没有雌虫强大的身体机能,二次蜕变之前如果能有高等级雌虫信息素做疏导的话,蜕变成功的概率会提升不少,蜕变过程中痛苦也能减少许多,所以即便事务再繁忙,您也要多陪伴冕下。”
阿纳斯“嗯”了一声,也没有明确表明态度,看得奎伦拳头都握紧了,医生赶紧打圆场,“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奎伦先生咱们还是先出去给冕下一个安静的休息空间吧。”
奎伦警告道:“你最好安分点,别做不该做的事。”
两虫对视之下,目光凌厉得像要将对方的皮肉一寸寸剥开,互不相让,最后还是奎伦率先挪开视线走出卧室。
不该做的事。阿纳斯摩挲着食指的指节,这是他在攻击前常有的小动作,奎伦先前应该是感受到了他对兰渊的杀意,毕竟奎伦等级不低,雌虫在这方面感知也更加敏锐,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奎伦当时没有立刻出来阻止,否则那时直接对着阿纳斯开枪都是师出有名。
“你呢?”阿纳斯低头,雄虫白皙的脸颊和修长的脖颈轻而易举地就能被握住,唇瓣因高热染成绯红,像雪地里艳丽的花,勾着虫上前采撷,他茫然地低喃着,“年轻的小雄子察觉到了吗?”
回应他的是印上手腕的温热的唇瓣,阿纳斯整只虫僵住,兰渊半眯着眼睛看起来已经醒了。
“阿纳斯……”但他只唤了一声,在阿纳斯的手臂上安抚地拍了拍,接着扣住阿纳斯的手腕将整张脸埋进掌心,再次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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