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舟走了,留下句“有门铃”后,走得干脆利落。
姚悯往前挪了挪,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后,看一眼隔壁大门上的公关,犹豫片刻,转身进了自己家。
她没去接甜甜。
白舟贴着墙有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准确来说,她从来都不知道姚悯在想什么,对方太懂得如何隐藏情绪了。
她跟在姚悯身后追逐了八年,却始终没见过对方有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好像对什么事都淡淡的,不是不在乎的淡,是运筹帷幄的淡,仿佛什么都在她的鼓掌之间一样。
这种气质很迷人,有时候也很讨厌。
白舟拍拍后背可能沾上的尘土,大步走向‘薇薇农场’,路上接到了王婆的电话,对方说有个合适的Omega看了她的照片,想约她明天早上去‘小李饭馆’见见面,只是白舟现在忽然有点不太想去了。
但直接拒绝又不太好,毕竟是她拜托王婆多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的,白舟忽然有种自食苦果的感觉。
她扶了扶草帽,说:“王婆,我明天早上要去伐木,你跟她说约在下午两点行不行啊?”
定下时间后,白舟调了个闹钟,她怕自己忘记了,放人鸽子不太礼貌。
‘薇薇农场’门口停了辆车,看着很眼熟,白舟趴在车窗上往里看,那条吊着的‘福’字吊坠不正是她送给于音的吗。
这家伙跑这儿来干什么呢?
于音现在研究的变异植物都是一些稀有植物,它们体型小,攻击性却不小,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莫非里面有新的变异植物出现?
白舟提高了警惕心,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这个农场荒废了两三年,杂草都有半人高,更别说茂密又扭曲的变异植物,走在里面像走进危险的原始森林一样。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钻进来,躺在被人踩塌的杂草上,白舟顺着痕迹走过去,树根下有一条蟒蛇了无生息地躺着,她的汗毛幽幽立了起来。
“于音。”
白舟有点害怕,喊一声壮壮胆。
“你要是在的话,就应我一声,可千万别躲起来吓我啊。”
她的声音传出去,又传回来,依稀夹杂着另一道微弱的求救声,白舟瞬间往前跑去。
绕过十几棵大树之后,眼前的这一幕瞬间让她红了眼眶。
于音被几条树枝紧紧裹了起来,只露出上半身被倒着吊在低空中,可能被缠的时间有些久了,她的脸涨得又红又紫。
“哭啥,快救我呀。”于音气若游丝地说。
她很无奈,摊上这么个感性的好友,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以这么狼狈的姿态见人。
“我被你给惨到了嘛。”白舟将泛红的眼眶用力一眨,也不多废话,快速给她拍了张照,在于音的骂骂咧咧里,握着匕首就冲上去扎进缠着她的树枝里。
“哎,你小心点,别给我弄死了,我还没开始提取精华呢。”于音一看她这莽劲,急得说话的声音都变大了。
白舟闻言收了点力道,左边忽然窜出一条树枝,往她面门袭来,她连忙抓着缠住于音的树枝,腰腿一个用力,翻身坐到了于音身上,躲过攻击的同时削向面前的树枝。
她的匕首是定制的,可以说是削铁如泥,挥了几下就把树枝削断了,于音“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她身上的树枝脱离主杆后自动掉落。
白舟一把捞过她背在身上,拼了命地往外跑着,全程不多废话,牢牢谨记保命这一条。
一出了农场,白舟就将人放到车后座上,红着眼圈说:“小白,去康和医院。”
“好的,已为您导航‘康和医院’。”小白的电子女音有点娇娇的。
如今的小汽车都装上了人工智能,可自动驾驶,而于音这台车的人工智能就叫“小白”。
白舟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破破烂烂的裤子,以及正在渗血的脚踝,有种她的腿要断了的感觉,眼泪止不住地流,仿佛对方身上的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一样。
虽然白舟已经三十一岁了,却还是改不了看到别人的惨状就掉眼泪的坏毛病,虽然看着软弱,但其实她挺强的,救人时临危不乱,有脑子,有武力值,还有一颗柔软的心。
因为有她在,于音也时常感到安心,就是……
“你的眼泪掉到我的伤口上了,咸得我有点疼。”于音无奈地说:“宝子,咱能先不哭了吗。”
“你以为是我想哭的吗,还不是泪窝太浅了。”白舟见她还有力气打趣自己,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却抬手就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从小到大,白舟就被人叫做‘哭包’,很多时候也不是她想哭的,而且她也没哭出声,就只是红了眶,替别人流了几滴泪而已。
只是人们都只看得到流于表面的东西,见她经常掉眼泪就觉得她软弱可欺,善良的人自然会以诚待她,心怀恶意之人又会使劲欺负她。
白舟用了一整个童年和青春去向人们证明,她只是表面看着好欺负而已。
到了医院之后,白舟背着于音跑到赵知值班的科室,开口就是:“知知你快来看看,音音的腿断了。”
声音洪亮,仿佛吃了兴奋剂一样。
“你才断了腿呢,大哭包。”
于音怼了一句后,被人放到了病床上。
赵知一看于音这四肢健全、中气十足的模样,并没有多少担心,于音更惨的模样她都见过,死不了,不过她往那条烂裤子看了一眼,随手就拿了把剪刀走过去。
“你,你要干嘛?”于音看着她手上的剪刀,心里毛毛的。
赵知推推眼镜,正经道:“把你裤子剪了,给你治病。”
有赵知在,白舟放心了,她拍拍小手,幸灾乐祸,“治病呢,光着屁股哦。”
她们仨从小到大的情谊了,但从来都是穿着衣服体体面面的处朋友,没事儿嘴贱几句,可从来没有谁在谁面前露过屁股的。
于音宁死不从地拽着裤子,满脸惊恐地看着赵知,“知知,我喜欢的是Omega,咱俩不合适。”
赵知瞥她一眼,“神经。”
她与白舟对视一眼,白舟立马苍蝇搓手,对于音露出个“我来了”的笑容,随后不顾她的挣扎,摁着她的双手。
“滋啦——”
于音的裤子没了大半截。
“我的清白啊——”于音生无可恋地放弃了挣扎。
白舟松手,轻拍拍她脏兮兮的脸蛋,“放心,我们都知道你的小裤裤是红色的,印着金元宝。”
于音:“……”
赵知把她的长裤扔到一边,于音的两条腿比正常情况下肿了0.5倍,上面总共有七条明显的勒痕,脚踝的血迹已经干了,腿上也有明显的擦伤。
“先去拍个片吧。”赵知说。
于音哼了一声,“知知,你变坏了,还有粥,你别再色眯眯地盯着我的腿了。”
差点又被她惨哭的白舟眨了眨眼里的湿润,瞪她:“乌青黑紫的,有啥好看的,不过我想拍张照片留做纪念。”
于音急了,抬手要打她,但她‘残’了,于是这副狼狈姿态轻易就被人记录了下来。
打打闹闹过后,于音这个‘伤残人士’蔫蔫地被两人推着跑上跑下,做了一系列检查,很不幸,两条小腿都骨裂了,靠打石膏的话,最少也得个把月才能恢复,而进医疗舱只需五个小时就能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
医疗舱可以快速治愈人体的大部分疾病,但想使用医疗舱需要提前两个星期预约(重大疾病除外)。
不过一般情况下,医院会有好几套体系,分了三六九等:权贵一等,关系户二等,普通人三等,还有一些比普通人更差一些的不知道被分去了几等。
于音混了个二等,但很遗憾,她依旧没能顺利躺进医疗舱,因为医院里仅有的五个医疗舱都被突发疾病的人和某些一等人占据了。
三人又灰溜溜回到值班室。
赵知看一眼于音的腿,推推眼镜,说:“我刚刚问了,凌晨两点半有个空舱,所以你疼的话……叫声姐姐,姐姐给你上点止疼药。”
三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但小时间于音经常哄着俩人叫她姐姐,少不经事的白舟和赵知就那样喊了一整个幼儿园的姐姐。
于音瞪着眼睛看她,“赵知知,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赵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两大兜里,一本正经地说:“我喜欢的是Omega,咱俩不合适。”
白舟“扑哧”一笑。
一个称呼还记那么久。
疼了一路的于音翻了个白眼,然后憋憋屈屈、细弱蚊声地嗡嗡了两个字,赵知摸摸她的头,“好妹妹。”
给于音涂好止痛药水后,赵知忽然看向在玩小游戏的白舟,说:“粥,我有个关于你的秘密。”
“啥呀?”白舟抬头看她一眼。
“叫声姐姐,我就告诉你。”赵知推推眼镜。
三人里,赵知的性格最内敛,小时候也是一副乖宝宝的形象,经常被人欺负,白舟虽然会保护她,但偶尔也会抓一些虫子吓唬她,典型的“我的人我欺负可以,别人都不能欺负。”
刚刚还蔫了吧唧的于音闻言立马哈哈大笑起来,“粥,快叫姐姐啊,我也想听听是啥秘密。”
白舟翻了个眼白出来,“我有啥秘密是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的?”
赵知:“新秘密,今天你奶奶送过来的,你肯定不知道。”
“那姐姐就告诉我呗。”白舟换了副嘴脸,梨涡甜甜地挂着。
她这么痛快地喊了“姐姐”,于音到是不痛快了,好朋友之间的乐趣就是看对方的笑话,白舟不扭捏几下,搞得她刚刚的扭捏像个笑话一样。
但好在还有个新秘密等着她,于音看向赵知,听她说:“你奶奶送了几根头发过来,让我帮忙做个亲子鉴定。”
“什么?”于音兴奋了,扭头看着于舟,“谁的亲子鉴定,粥,你在外面勾搭小妖精啦?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啧啧啧,看不出来哦,你这锅坏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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