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顾琏的看法是什么呢？外界盛传你们其实感情和睦，来上离婚综艺只是为了再赚一笔养老金，对此你有什么想要回应的吗？”
“如果不是为了名利，是什么动机和生活中的矛盾让已经六十岁的你们决定来上这档离婚综艺呢？”
“外界很多粉丝对你们的看法褒贬不一。有的粉丝是一路从你们十八岁双双一搭出道开始就磕真人CP到现在，对你俩要离婚这事表示绝对不可接受。”
“她们认为你们是对粉丝的情感欺诈，在最终是否要离婚的决定前，对此你们是否有所解释呢？”
……
编导正在对林瑜和顾琏进行离婚百问的后采。
问题的尖锐程度直逼数十年前林瑜和顾琏还双双是顶流时突然曝光要结婚，狗仔们蜂拥而至对她俩拿着闪光灯拍个不停时的辛辣。
林瑜眨了眨眼，嘴巴有点苦。
她此时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那些酸涩的追问好像一步步在给她和她四十多年的婚姻关系判死刑。
她爱过她吗？她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林瑜自诩付出真心，这些问题她在人生中找不到解答。
倒是顾琏一反常态，远不是生活中那个淡然的样子，她一句一顿，语气平顺不卑不亢地逐一解答，好像她俩生活中所有的矛盾都能够这样轻飘飘的用三言两语就找到答案。
你装什么呢啊？林瑜恨恨地想到。
这已经是这一趟离婚旅行的第十八天，距离她们做出最后是否要离婚的决定，还剩三小时二十八分。
旁边的这个女人还在滔滔不绝地对那些辛辣提问以柔克刚，声音温和又坚定，演技十足，慨然正气好像在做什么金马奖金像奖的影后获奖发言。
没搞错的话，是顾琏最初要她答应来这个综艺修复关系的吧？
那个时候她们都快分居十年了，也就逢年过节见个一两面，每次见了她林瑜连饭都吃不下，这次还要强装笑脸和她一起来这个综艺表演甜蜜and受刑，真不知道自己是图什么。
林瑜转念想到，可能自己就是图那点通告费可以抵她养老金的亏空吧。
那这一趟下来，顾琏对她嘘寒问暖，在山崖上大喊要她活出自己，在房车里握着她的手，贴着她敏感的耳廓说那些会让自己误会的话，又算什么呢？
老树开花？
早干嘛去了？
演了一路，现在在这回答问题的时候又恢复了那个冰冷温吞的死样子，一面说：“也许我们生活中就是有调和不了的性格矛盾带来的温差。”
一面又在敏感问题上大放厥词：“大家不要对老年人的性.生活太好奇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爱.欲淡化和消失都是很正常的事。”
是啊，很正常的事，太正常不过了。
原来只有自己六十岁了还会在她靠近敏感的耳廓时浑身酸软颤抖，烫的像流出汁水的软桃。
林瑜突然就不想陪她演戏了。
顾琏这个烂人。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撩拨自己的情绪，完了又在那收敛心神稳稳当当装个岁月静好的烂人呢？
林瑜要撕开她的假面具，就在这里。
想要凭借《告别爱人》翻红是吧？
六十岁了还想再度凭借自己的美貌在姬圈演深情天菜姐姐和霸总的桥段戏码是吧？
不好意思。我不奉陪了。
林瑜清了清嗓子，摄像头敏锐捕捉到她马上要说话，正对着她眼睛的那个摄像机的红灯亮起，林瑜开口，让镜头后的所有人震惊：
“我们就是来捞钱的，顾琏对我从来就没有真心。”
林瑜和顾琏坐在离得不远的高脚凳上，因为身高的优势，顾琏坐着比林瑜高上几公分，就是这几公分的差距，让顾琏微不可查的颤抖被林瑜捕捉到，林瑜第一次因为旁边那个人的惊慌而和她产生了短暂几秒钟的情绪共振。
你也会不知所措吗？
镜头后导演已经在把她俩当活祖宗了，火了一辈子的缠绵CP，在镜头前暴露自己最丑陋的秘辛，这季节目要爆了！
做最终决定的地点是在乞力马扎罗火山口。
编导组还算是浪漫，毕竟世界上人性的本源对于婚姻关系就是劝和不劝离。
于是这一季节目的终选就是在这样一座已经死去的休眠火山的火山口。
寓意着：婚姻中蛰伏的爱情也只是像热潮涌动的火山一样，暂时休眠而已，总会有爆发的那一天。
林瑜和顾琏一路无话。
毕竟两个六十岁斗了一辈子的老太太，以往都是暗地里你恨恨我，我恨恨你，还没人把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矛盾真正放大到公众前。
林瑜刚刚那番话说出来，顾琏就再没拿正眼看过她了。
林瑜知道，乞力马扎罗爆不爆发犹未可知，她身旁这位想来节目翻红的伴侣是马上就要喷发了。
“火山口是一个圆，就像地球一样，世界上所有关系兜兜转转，从一个点出发，只要你坚持走下去，总会在另一个点重逢。”
“下面有请两位嘉宾做出最终的选择，请你们背对背向前走，沿着火山口的圆徒步。如果决定不离婚，在最后重逢的那一刻，请你们张开怀抱，拥抱彼此。”
顾琏和林瑜就这么开始背对背向前走，火山口的周长真不短，怎么走也走不完，就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
林瑜脑海中反复闪回，全是她们这么多年勾勾搭搭的零散片段。
一搭时，那年十八，她演流量花，顾琏是她的黑粉。
那个时候顾琏长什么样子呢？
二搭时，林瑜演嫁入伯府的正室，她是顾琏代夫迎娶进门的三姨娘。
林瑜娇若竹桃，顾琏芝兰玉树。
两人在后院里偷.情，勾勾缠缠，直到妻主早丧。
“妻丧经年，孝期已过，大娘子就这么绝情，是要将我发卖改嫁？”
顾琏把林瑜嫁出去那日，杏林微动，晴日高照，照的林瑜脸色也红，声音也娇。
顾琏只看得清她发髻里一闪一闪晃动的步摇。
“我后悔了。”顾琏一字一顿地说。
那是真的存在过还是虚情假意……
二搭前她们俩的母亲半路定情，组成了重组家庭。
顾琏从那时起就顶着林瑜半个便宜姐姐的称呼欺负她，睡前试戏说些暧昧不清的台词，睡在一起又逗弄的她每晚做一些海潮涌起的旖旎梦。
顾琏……你这个烂人，到底有没有过真心？
乞力马扎罗的周长很长很长，但也终于走到了结尾。
两个人背着走，走到重点，却脸对脸地再次重逢和相遇。
林瑜脑子里关于这个人的回忆还没有消退，脸色也就红红的。看的顾琏眸色一暗，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瞬，林瑜还没决定好要不要伸手拥抱顾琏，对面那个人就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毫不犹豫，果断地转了身。
…顾琏是真把她当傻子啊。
顾琏来上节目卖了一通cp，暴露了她俩的问题，自己卖弄深情，结果目的却是选择要和她离婚。
林瑜冷笑。
如果能重来一次，林瑜宁愿和这个烂人再无交集。
去你的养老金。
“姐姐。”林瑜娇声叫她。
顾琏站在窄窄地火山步道上，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差了？
她疑惑地转过头，身子却不敢动，自己可是要选择放她走……
顾琏看见林瑜有些许斑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和十八岁重合的甜笑。
林瑜牵过她的手说，“和我一起死吧，姐姐。”
耳边风声猎猎，顾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被林瑜整个人拽翻过去，直直往火山口里跳。
乞力马扎罗的豁口，就像地球上充满引力的黑洞，就这么把她们两只扑死火的飞蛾全部吞噬殆尽。
卧槽！！！！！！！
制作人李飞飞大声惊叫，她求爆得爆，拍到了综艺史上的真·冥场面。
两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因为一个离婚综艺，双双跳火山殉情。
·
“灯光师，跟上，在林瑜脸上再补点环境光。”
“顾琏你不要干巴巴躺着不动，剧情是要求你主动去跟拍林瑜的脸，主动，你听不听得懂啊？”
“我理解你们都是第一次演戏，也没什么经验，此刻也不要求你们有什么学院派的思考，你就给我拿出体验派的认真来。体验，懂吗？代入你的人物角色，你就是她，你就是她！”
“你是林瑜的黑粉站姐，好不容易趁着她酒醉有机会去拍她的黑照，殊不知她错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初恋，模模糊糊抱住你，拉到了床上，你趁她没醒，愣神的这瞬间拿出相机拍她！拍她！”
“现在你们的感情还没有发生质变，你拍她就拍是为了黑她，眼睛里那种狂热的纯恨风味给我演出来！演不出来你就恨她，恨她！”
……顾琏觉得真的很吵。
这个导演也没比她俩大多少，才从海外留学回来，在韩国电影艺术学院KAFA读了整整四年，是知名导演奉俊昊的直系学妹，的确有才，但也的确话痨。
导演对颜值和表演中那种纯稚的风貌要求极为严苛。
新拍的这部现偶是顶级IP改编的大饼，也是这个导演预备一鸣惊人的处.女作首秀。
无论制作经费还是班底，可以算得上是顶级豪华。
更不用说演员，小到一个配角都是精挑细选。对于主演更是斥巨资开了海选和演员培训班，可导演都不满意。她就是觉得没什么性张力和CP感。
选不到心仪演员的导演干脆就到全国的高中和大学去“微服私访”，顾琏和对手女演员林瑜就是这么被天降的大饼砸中了。
顾琏是在高三全国数学竞赛后被导演挑中的，当时她正在解一个难度系数对于她而言都算得上爆表的解析几何题，鼻尖上架着一副窄框细边的银色眼镜，不经意间就露出了咬着笔端，恨恨的表情。
正好被考场宣传的媒体抓拍到，她略显阴湿却又皓齿明眸的女子高中生气息就此出圈。
之后导演马上就找到了她，恨不能要上手把她整个人从上到下摸一整遍了，只是顾琏那种冷冰的眼神竟有些摄人，导演在心里雀跃了半天，到底是没敢上手。只是眼神灼热把她看了又看。
导演李渺掏出一**瑜的照片。
顾琏眼神微动，小巧的手机荧幕上，是一张与她不遑多让，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少女面容。
柳亸花娇，蛾眉曼睩，我见犹怜。
眼角明亮的，像早熟的春桃，轻轻一掐，眼神就要出水。
“这是林瑜，在homecoming（欢迎日舞会）上跳舞的样子。怎么样，很有大明星的潜质吧。两个高三学生身上居然能同时存在你们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我是捡到宝了。”
然后导演李渺就给顾琏那位还在日本旅行的妈妈顾芷行打去了电话，顾芷行打小除了不断打钱，几乎就不过问顾琏的任何事，这次电话不过也是起到一个报备的作用。
毕竟顾琏是出于好奇答应了，有可能只是小孩子的一时意气用事，在李渺成年人的世界里，做决定还是要一个拿主意的人。
“我说可以，她就不会拒绝。”顾琏淡淡说，不经意又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
但李渺还是打了这个电话，不过得到授权后，兜兜转转还是和顾琏本人签订的合约。
“你们两个还挺有缘分，她小小年纪，和你一样，也是自己拿主意。”
导演是还没开拍就已经磕上了CP，眼睛里写满了我们CP就是天选的痴迷，顾琏皱了皱眉，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给无趣人生找乐子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了。
“顾琏，不要走神，再保一条，把你那种狂热黑粉的气质从心底里涌出来，从眼睛里倒出来！”
…什么鬼用的乱七八糟的动词。
顾琏单腿跪在柔软的床褥上，高级酒店里有一股淡醉微醺的香。
林瑜就在离她很近的，柔软床褥塌陷的另一方。
顾琏分不清那味道是不是林瑜身上的。
这是躺在她身侧的女演员和她开拍的第一场戏，算半场床戏了，上来就是这么近的姿势，已经突破了顾琏的安全距离。
林瑜演一个面容姣好的醉鬼，大明星穿着ROCHA ROMA的紧身裙，脖颈纤细，肩润白皙，眼角下红彤彤的一片，轻轻颤动着眼睫。
顾琏感觉林瑜的命真好，长得娇美，便只用在“床.戏”里躺尸就好，不用像自己一样面对李渺的狂轰乱炸。
她刚刚都真的睡着了吧？一动不动的。
顾琏看着眼热，心里有些愤懑，眼神里那种导演要求的纯恨风味自然而然就散出来了。
第一次当演员，果然就是要把自己当成角色，才能完全入戏。
顾琏戴着斯文的细边眼睛，都遮不住她眼底淡淡的阴鸷。
她越拍就离林瑜越近，好像自己就真的成为了这个美貌花瓶大明星的黑粉，要以最近最清晰的镜头捕捉她酒后的失态。
“嗯…”
林瑜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哼，顾琏略一愣神，还是从心如流地配合林瑜继续演。
李渺是个喜欢拍多条废片再剪辑的导演，开拍前就和两位女主叮嘱过，如果自己没叫暂停，没喊CUT，就算剧本的词说完了，主演也要继续沉浸在环境中演下去。
顾琏心道刚刚也已经按剧本演过拉扯的拥抱了，此时也再想不到能做什么，总不能一直这么对着女主干巴巴的拍照吧。
她于是扶了扶眼镜，伸出手指，轻却带了几分力气的，捏住了林瑜的下巴，把那位大明星的脸转了过来，她们呼吸相闻，顾琏的镜头几乎就要怼到林瑜的脸上。
林瑜这时猛然睁开眼，整个人还全身心沉浸在跳火山被摔的稀巴烂的撕心裂肺痛楚中，一睁开眼免不了一阵晃神。
我这是在哪？
我还没死？
是什么力量让我脱离了地心引力和物理规律吗……
要说是什么力量，那也是对顾琏这个烂人的恨。
林瑜眼神晃动。
林瑜脸上被导演补了暧昧的打光，她眼前似乎是一个看起来很熟悉又最陌生的人。
戴着细框的眼镜，在镜头后露出半颗脑袋，披散的头发有一部分就快要滑到林瑜的肩膀上。
记忆还真是久远呐……
四十年前，那年十八，顾琏好像就是这么拿着一台相机，闯进了她的人生。
顾琏看着身下这人眼底一瞬间闪过了怨恨、难以置信、崩溃又重塑，最后归于平寂的情绪，一时有些没头绪。
她想导演应该喊CUT了吧，当演员是挺难的，这段就尬在这了，她实在是演不下去。
却见此时醒过来，重新望向她的林瑜，眼神里忽如其来一股成熟劲飒的狠戾，拨了拨自己卷曲的长发。
林瑜施施然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准狠地扇了顾琏一个狠狠的巴掌。
…我是重生了吗？
既然老天爷给我第二次机会，回到十八岁……
那你就……
从我的人生里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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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综艺史上的冥场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