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叶璋坐在心理诊所的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布料,眼底带着几分茫然。落地窗透进柔和的天光,落在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衬得那双总是藏着郁色的眼睛愈发清澈,却也愈发空洞。

“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难以言喻的困惑,“我恨他,恨他过去对我做的一切,恨他毁了我大半的人生。而我为什么不敢推开他。”

对面的心理医生翁阳眠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目光温和而专注。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腕间干净的手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气息。“你觉得这种恐惧很莫名其妙?”

“嗯。”叶璋点头,睫毛轻轻颤动,“连我自己都知道这是懦弱的表现。可我就是做不……”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翁阳眠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分析“你小时候在周家长期处于被虐待、被控制的环境,你在潜意识里对‘熟悉的痛苦’的惯性接纳。”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打开了叶璋心中尘封的角落。“你所谓的‘恐惧’,其实是创伤后的一种强迫性重复。你潜意识里希望通过‘挨打’这种行为,回到熟悉的地方而已。”

叶璋怔怔地看着翁阳眠,眼底渐渐泛起水光。这些话,精准地戳中了他一直不愿面对的真相。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行为是莫名其妙的胆小,却没想到,背后藏着这么深的心理症结。

“而且,”翁阳眠补充道,“你的外貌让你在权贵圈里长期处于‘被凝视’‘被物化’的状态,所有人要么轻视你,要么垂涎你,很少有人真正关心你内心的感受。周洪文对你的依赖虽然扭曲,却也让你感受到了一种‘被需要’的存在感,这让你暂时忽略了他带来的伤害。”

叶璋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像一只卸下所有防备的小兽。这些日子积压在心底的困惑、痛苦、自我怀疑,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翁阳眠是叶璋离开周家后接触的第一个心理医生,他对翁阳眠的依赖非常重。因此,接下来的几个月,只要得了恐,叶璋就会来做咨询。翁阳眠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引导他直面过去的创伤,剖析内心的症结。他从不会评判叶璋的选择,只是耐心地倾听,理性地分析,让叶璋在一次次的倾诉中,逐渐看清自己的内心。

这天咨询结束后,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翁阳眠看了看天色,笑着提议“附近有家清吧不错,酒精度不高,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就当是放松一下。”

叶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和翁阳眠相处,他感受到了放松。

清吧里灯光昏暗,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两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两杯低度的果酒。酒杯里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琥珀色,果香混合着酒香,清新而醉人。

“其实,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么多心里话。”叶璋捧着酒杯,指尖感受着玻璃的微凉,“所有人都只关心我的脸,关心我背后的叶家,没人真正想听我说话。”

翁阳眠看着他,眼神温和“你值得被认真倾听。你的痛苦、你的困惑,都不是无病呻吟。”

叶璋抬眼,撞进翁阳眠温柔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没有轻蔑,没有垂涎,只有纯粹的理解和尊重。这一刻,他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和孤独,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果酒的度数不高,可他心里积郁太深,醉意来得又快又猛。脸颊泛起红晕,眼底蒙上一层水汽,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显脆弱,也更显动人。

“翁医生,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他含糊不清地问,声音带着哭腔,“我明明知道不该这样,明明知道会受伤,可我还是……”

“不傻。”翁阳眠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温柔而克制,“没事,你接下来慢慢脱离他就好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叶璋最后的防线。他再也忍不住,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进酒杯里。他想控制自己,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最后索性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翁阳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偶尔轻轻拍一拍他的后背,给予无声的安慰。

不知哭了多久,叶璋渐渐停了下来,醉意也彻底涌了上来。他抬起头,眼神迷离,脸颊通红,视线模糊地看着翁阳眠。然后,他身体一软,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脑袋轻轻搁在翁阳眠的肩膀上,呼吸温热地喷洒在他的颈侧。

翁阳眠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叶璋的腰,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叶璋的身体很轻,很软,像一片羽毛,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他身上特有的清冷香气。

“翁医生……”叶璋呢喃着,声音模糊,“我好累啊……”

“睡吧。”翁阳眠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哄孩子一样,“有我在。”

叶璋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嘴角微微动了动,然后彻底陷入了沉睡。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绪,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平静。

翁阳眠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灯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在这一刻褪去了所有的攻击性,只剩下纯粹的脆弱和无助。他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心疼。

这个被命运反复磋磨的人,只是想要一份简单的温暖,一份真诚的对待,却始终求而不得。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叶璋睡得更安稳,然后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的雨丝。

雨还没停,细密的雨丝被晚风卷着,打在清吧的玻璃窗上。周洪文站在街角的阴影里,指尖攥得发白,指节泛着青紫色,眼底翻涌着近乎毁灭的怒火。

他找到叶璋已经一个月了。但自从叶璋开始频繁出门,对他的态度愈发冷淡疏离,一种强烈的不安就攥住了他。他不知道叶璋在见谁,只知道那个人的存在,正在一点点瓦解他和叶璋之间那点扭曲的联结。直到刚才,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那个画面——叶璋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脸色泛红,眉眼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柔软与依赖,那个男人低头看着叶璋的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那是他从未得到过的叶璋。

周洪文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踹开清吧的门。舒缓的爵士乐被刺耳的声响打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他无视周围的惊愕,径直冲向那个靠窗的角落,一把揪住翁阳眠的衣领,拳头带着风声挥了过去。

“你他妈是谁?!”周洪文的声音嘶哑而暴躁,充满了疯狂的占有欲,“谁允许你碰他的?!”

翁阳眠反应极快,侧身避开拳头,同时护住怀里熟睡的叶璋,眉头紧蹙“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冷静?”周洪文冷笑,眼神猩红,“他是我的人!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碰他!”他说着,又是一拳挥来,这次翁阳眠没能完全避开,脸颊被擦到,瞬间泛起红痕。

叶璋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惊醒,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他睁开眼,看到眼前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还有周洪文那张狰狞的脸,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喊道“周洪文,住手!”

可此时的周洪文已经彻底失控。他甩开翁阳眠,一把揪住叶璋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叶璋,跟我回去!”

“放开我!”叶璋挣扎着,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他脸色发白,“周洪文,你别在这里发疯!”

“发疯?”周洪文低头,盯着叶璋泛红的脸颊和被人触碰过的肩膀,嫉妒和愤怒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你敢跟别的男人喝酒,敢靠在别的男人怀里,就别怪我发疯!”他说着,猛地用力一扯,叶璋身上的衬衫瞬间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的锁骨和肩膀上,新旧交错的伤痕赫然在目——青紫的瘀伤、浅浅的刀痕、还有背上那个狰狞的烙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翁阳眠也愣住了。他之前只知道叶璋有创伤,却没想到他遭受的虐待如此严重。那些伤痕绝非偶然,而是长期施暴留下的痕迹,有些甚至带着令人不适的暧昧意味,像是施虐者刻意留下的标记。

翁阳眠的眼神沉了下来,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你不能这样对他!”

“滚开!”周洪文像护食的野兽一样挡在叶璋面前,眼神凶狠地盯着翁阳眠,“这是我和他的事,跟你没关系!”他不再理会翁阳眠,拖着叶璋就往门外走。

叶璋的衬衫已经被撕得不成样子,裸露的皮肤暴露在众人的目光里,那些探究、同情、怜悯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感到一阵彻骨的羞耻,想要捂住自己的身体,却被周洪文死死拽着,动弹不得。“周洪文,放开我!求你了,别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周洪文根本不管他的哀求。他像拖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将叶璋硬生生拽出了清吧,塞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车门被狠狠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目光,却隔绝不了叶璋心中的绝望。

一路上,叶璋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滑落。他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只觉得无比屈辱。周洪文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他的伤痕,让他像个小丑一样被人观赏。这份羞耻,比身上的伤痛更让他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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