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传来震动，纪清晨睁开眼，看到了谢芸的回复。

大概内容就是她被某个老总欺骗，以为纪清晨这次面试板上钉钉，没想到还要跟这么多人竞争，顺便吐槽了下她找的人脉不靠谱，最后又叮嘱纪清晨，就算没希望也不能放弃，打起精神好好表现。

纪清晨看到最后两个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给谢芸回了消息。

将耳机摘下，纪清晨右手随意一碰，就触到一抹温热，桌子上放着好几杯饮品。纪清晨看了看，有热牛奶，咖啡，热可可，果茶还有奶茶……满满当当，将小桌台挤得不留一丝空隙。

林瑶有必要买这么多吗？喝不完还不是浪费。

纪清晨拿了一杯果茶，边喝边看着手机里的剧本，忽然旁边传来动静。

纪清晨抬头看过去。

上一个面试演员从里面走了出来，表情自信愉悦，不难看出面试很顺利。

纪清晨也认出对方，是最近很火的一个小花陈缓，拍摄电影出道，今年不过二十岁，就已经被票选为最具潜力的女星。

陈缓一出来，周围忙碌的人群都纷纷围了上去，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陈缓得到了许多匹配她如今地位的赞美。

远处的热闹和她这边孤零零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纪清晨心里却不觉得失衡。

在这个圈子里呆久了，看人下菜碟的事情她见得多了。

纪清晨收回视线，慢慢咀嚼着吸上来的果肉。

导演助理从里间出来，高喊了一声，“纪老师，下一个到你了，请提前准备一下。”

纪清晨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这声纪老师另有其人，还坐在沙发上认真看手机。等导演助理再喊第二遍的时候，旁边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一抬眼，满屋子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她，但下一秒，又一同收回了视线。

纪清晨耸了耸肩，深感自己着实没有任何可供挖掘的素材。

跟着导演助理走进里间，纪清晨看到一群人在前面面试，演员还在表演，她便找个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刚一坐下，就有人跟她搭话，“纪老师，紧张吗？”

纪清晨抬头，眼前是宁叹放大的笑脸，距离很近，纪清晨看到了对方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排小刷子，又密又翘，应该是专门用睫毛膏和睫毛夹整理过。

纪清晨条件反射般后仰，“你好。”

宁叹像是没有察觉出纪清晨的避让，再次凑上前来，“纪老师，是不是太紧张了，要不要喝点水。”

说完，就吩咐身后的助理拿瓶水过来。

纪清晨：“不用，我不紧张。”

反正都是一轮游走个过场，她就当来打发时间了。

她随便说说，宁叹却像是当真，感叹道：“纪老师拍戏经验果然丰富，拍摄这种简单的MV根本难不倒你。”

是捧杀还是嘲讽，纪清晨眼观鼻鼻观心，选择默不作声，不回应他的话。

“纪老师，你很喜欢喝果茶吗？”宁叹却开始发挥话痨属性，兴致高昂，准备和纪清晨展开一场深入聊天。

纪清晨拿不准他的脾气性格，只能选择保守应对，“还好。”

“那我下次还给你买金桔百香果茶，好不好。”宁叹做了决定，“我看你还挺喜欢喝的。”

纪清晨：“……刚才那杯果茶是你买的。”

宁叹笑嘻嘻点头，“没错，除了果茶，还有咖啡牛奶热可可，拿不准你喜欢什么，索性全都给你买了。”

纪清晨舔了舔唇，沉默片刻，还是道了谢。

“纪老师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宁叹说道。

纪清晨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热情的过了头，让她没法坦然受之，正要再道声谢，却听到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吵够了没有。”

导演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转过头，指着宁叹，气势汹汹，“再敢说一个字，就给我滚出去。”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朝他们两个看了过来，偏僻的角落位置从未有过如此炙热的气氛。

导演是香港出身，能力强，拍过的几部电影，叫好又卖座，自然脾气也不好惹，眼见着有人在他的地盘上吵吵嚷嚷，当下火力全开，不顾对方是什么身份，把宁叹骂了个狗血喷头。

纪清晨觉得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尴尬，这种状况不亚于在班主任的课堂上开小差被抓，晚上熬夜玩手机被父母逮住。导演没有指名道姓，但纪清晨还是像被在油锅里煎炸一遍。

尴尬的死去活来，脸热的快要冒烟。

“导演，对不起。”纪清晨乖乖道歉，她一个小糊咖哪里有资格和导演叫板。

然而，旁边的宁叹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仍旧是笑嘻嘻的，风流倜傥，“钟导，骂累了喝点水，保护好嗓子。”说完，朝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机灵的将一杯水放到导演手边。

大概因为这里是炽火的地盘，所以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其他人也跟着解围。

“钟导，别跟他一般见识，一天不说话就能死。”

“就是，不过话说回来，人也不能十全十美，他都长这么帅了，多说两句话怎么了嘛。”

“钟导，你要是不满意，今晚让他请客，狠狠宰他一顿。”

“……”

能够聚在这间屋子里的人不是华纳的管理层，就是宁叹的队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在指责宁叹，却想方设法让小事化了。

纪清晨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失落，就像是和你一起犯错的同谋，被其他人解救，却留下你一个人在原地。

钟礼本来很烦躁，但听见这么多人调侃宁叹，那点冒火的脾气也压了下去。

上一个艺人已经结束面试，钟导指着纪清晨。

“你，你叫什么名字，过来试戏。”

纪清晨乖乖回答：“钟导好，我叫纪清晨。”

钟礼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思索过后，问道：“你曾经是不是拍过关盛涛的《流途》？”

关盛涛和钟礼是同门师兄弟，两个人指导的片子风格不同，但常被网友观众评价为王不见王的对手，两人每出一部影片都要被拉来对比，从内容、美术、音乐各方面对比，企图从中决出一个胜负。

纪清晨十六岁通过拍摄关盛涛的《流途》 出道，当年就摘下了百花奖影后，被评选为百花奖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后，一时风头无两，各种邀约纷至沓来，片酬也跟着水涨船高。然而，没过两年，关盛涛就被爆出性丑闻，昔日众人拥趸的名导沦为人人喊打的渣男，连带着纪清晨这个曾经拍摄过关盛涛影片的女主角，也不能幸免。

网上各种揣测纪清晨和关盛涛的关系，都在说纪清晨是通过潜规则才能成为关盛涛的女主角，纪清晨的影后奖杯含金量大大缩水，星途也一落千丈，从影后成为小透明。还是这些年，时过境迁，关盛涛没再活跃在主流媒体的眼里，纪清晨才能安心在娱乐圈里当糊咖。

娱乐圈热点一茬接一茬，再加上近些年，各种毁三观的事情爆出来，所以关盛涛那点私德有亏的事，在现今这些网友眼里，早已算不上什么。

但在娱乐圈工作多年的人，还是听过这些传闻，一时有不少探究好奇的眼光落在了纪清晨身上。

纪清晨回答：“是，我曾经拍过关导的《流途》。”

钟礼将纪清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纪清晨暗想，对方是想要把她立刻轰出去，还是要羞辱一遍再轰出去。本来只是想凑个热闹，没想到惹祸上身，平白无故遭受一顿打击。

周围安静了下来，纪清晨惴惴不安，都想要站起来主动告辞，却听到了钟礼的声音。

“你过来试下这段戏。”

纪清晨：“……”剧情走向是不是不太对。

宁叹笑着提醒：“纪老师，上去啊。”

“你也别闲着，过来搭戏。”钟礼吼道。

纪清晨提前看过剧本，钟礼要求试戏的剧情，是专辑主打歌《黎明之后》的一个MV片段。

黄昏时分，女主角独自在海边漫步，周围灯光湮灭，只有远处灯塔上的微弱灯光，和海滩上反射过来的鳞鳞水光。身后传来脚步声，女主回头看去，是已经分手的前男友追随她的脚步而来。

MV没有台词，一切全靠自己的演技发挥。

等待摄影机器就位的时间里，纪清晨看着对面的宁叹找感觉，宁叹被她这样直勾勾的盯着，眼睛眨了眨，忽然觉得脸皮发热，手指微动，拽了拽裤子上的流苏。

纪清晨被他的动作打断注意力，这才发现宁叹换了一身衣服。在电梯里还是T恤牛仔裤板鞋，干净清爽。现在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两边耳朵上各戴着四颗夸张的十字耳钉，化了上挑的眼线，衬得那双桃花眼更加妖冶，发色挑染了几缕，脖子上戴着项链，左右手上是银色戒指。

夸张的好像是开屏的孔雀。

丁与迪看到这一幕，骂了一声，“他怎么这么、骚。”

柴陆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凉声道：“好不容易遇到个合眼缘的妞，没当场脱衣服就算好的了。”

“……你们男人怎么这么猥琐。”丁与迪一拳锤上他的大腿。

“可别带上我。”乌海阳睡了一觉醒来，就听到这一句，连忙为自己正名，“我可是圈里为数不多的好男人了，小迪迪，找男人就得按哥这个模板找。”

丁与迪嫌弃道：“一丘之貉。”

他们说的话，纪清晨一概不知，只是看着宁叹，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知道钟礼让她试戏是什么用意，但既然已经站到这里了，她就要尽全部力量做到最好。但她的对手演员，却完全不在状态。

宁叹这样的装扮，完全不符合《黎明之后》这首歌的情绪。

歌曲应该是凄凉的，伤感的，是已经分手的爱侣在最后一趟旅程里和对方告别，充满了离愁别绪。

可是宁叹，却是张扬的，发光的，甚至是浪荡的，是装扮完美，在午夜场里，游刃有余寻找爱情的猎手。

纪清晨已经预想到两人的表演，会让钟礼有多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