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围猎(2)

雨后空中闷蒸着,进出帝姬帐篷的侍卫汗如雨下。

姜煐妆容得体,袅袅婷婷走去,笑眼看雍亲王:“本宫的帐篷里难不成有皇叔的爱物?”

怎么了?

雍亲王负手,儒雅笑道:“是个不懂事的小侍卫,说有只猫儿蹿了进去,谁知传成进了贼。本王已惩戒了那侍卫,叫他不敢吱声乱语,向你和你的丫头谢罪。。”

姜煐眼一转,看见一个血淋淋的侍卫断了舌头,满面是血。她的心高高吊起,害怕她和小朝仪会被发现,撩起帐子呵斥要进去的侍卫:“还不滚出去!”

侍卫看了看雍亲王,抱拳跪下。

“欸,”雍亲王捉住她的手腕,看见她袖间挂着一圈红绳,一颗赤金桃木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眉尖一挑,假意体恤道,“煐儿怕猫,还是别进去了,叫下人办了便是。”

姜煐冷笑:“劳烦皇叔挂记。”

雍亲王不做多余事情,她难能明白为何雍亲王会将她叫到千山围场。此举此行,姜煐看得明白。

怀疑内里有猫是假,怀疑她姜煐才是真。

闷热至极中,她脑中弦绷紧,遍体生凉。

她儿时的确怕猫,贸然进去只会迎合雍亲王猜测,可里头睡着的,床上躺着的,只要一见便可定她的罪。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朝仪的帝姬?

这件事裴颐之能信,其他人却万万不会信。

在这种情况下暴露,不论是将哪一方定为假,她都是个死字。

她脑中想法快速旋绕,心道找个理由甩开雍亲王,进帐子把侍卫轰出去。若侍卫看见了,便拔刀杀了——

只是雍亲王为何会发觉,为何会?

流转了数日的猜测隐隐在心中呈现。她缓缓侧目,看向身后一言不发的梁晗。她面露忧愁,捧着小小暖炉,脸色苍白:“山里的野猫凶人,殿下还是莫进去了。”

两个侍卫名正言顺走进她的帐篷里,雍亲王仍要扯住姜煐的手,姜煐一顿,径直甩开他,静芽为她撩开帐子,她屏住呼吸走进去。

事到如今,她没有甚么好怕的。她早已想好,侍卫若语行不轨,她便抄起床上环首刀将虎狼一窝灭口便是!

她快步追上侍卫,耳朵里只能听见心在扑通扑通狂跳。她终于感受到初夏的闷热,连带着夏日的雨水都变得滚烫,后来她才发觉,是自己后背生了汗。

“等等。”

她冷声道。

侍卫目的明确地直直探向床榻,姜煐面色不动,心猛地一颤,伸出脚便狠踹过去——

“混账东西,给本宫滚出去!”

大抵是没有想到一国帝姬会做如此举动,两名侍卫吓了一跳:“殿下!”

姜煐扫向床铺,瞳孔微缩,直到闻见一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兰香气,一颗心才缓缓平复下来。

床上的小朝仪和环首刀都已不见。

兰香气证明裴颐之有来过。

她想起出帐篷时侍卫陆陆续续少了些许,想必那个时候裴颐之来过。

她目光低垂,走出帐篷,一派疑惑:“没见着猫儿,倒是奇怪了……”

“许是从另一侧逃走了。”雍亲王挑眉,“这些畜生方法多,闻着味儿便跑了。”

姜煐冷笑两声,笑着说是。

接下来的围猎不过是掩人耳目。围猎之前,侍卫们放出些野兔子,赶来鹿群等活物,姜煐拿着弓骑在马上,雍亲王穿戴完毕,袖筒上放有毒箭,玉扳指温润有光。

梁晗在伞下乘凉,眉目浅淡,望着他们。

姜煐拉动缰绳,催马儿到梁晗身侧,勾了勾唇:“涴清和我同去罢。”

她看见一旁静芽,又说:“静芽也与我同去罢。”

静芽眼眶仍红着,可还是笑了笑:“奴婢去只会打搅殿下的兴致。”

“怎会。”把静芽一人留在这里,她实在不放心。

静芽道:“殿下去吧,不必担心。”

姜煐思忖片刻,不再犹豫。待合适时机,她会回来接静芽,她再次邀请梁晗。

和她想的一样,雍亲王爽快地答应了她的提议,梁晗自己也跃跃欲试似的,坐在了她的身后。

侍卫们替梁晗穿上围猎的衣装服饰,马蹄下泥土湿润,溅得侍卫们身上到处都是,雍亲王意味深长地敲了她一眼:“煐儿,邀你来时你兴奋不已,如今便看看你的本事。”

姜煐抬腿拍马腿,笑道:“那便不让着皇叔了。”

“好大的口气,哈!”雍亲王朗笑一声,拍马而去。

姜煐见他快意绝尘,不急着离开,侧首询问梁晗是否有坐稳。

“我还是第一次与涴清同乘一匹马,”她似漫不经心道:“不知涴清可曾听过君子处世之道。”

梁晗道:“殿下如何说起这个。”

“涴清也知道,我为人骄纵鲁莽,可生性却爱君子。在我看来,涴清的才识品行同君子并无两样。”

梁晗笑道:“殿下头一回说这些话。”

姜煐扬眉道:“涴清抓稳了吗?我并非君子,你初次骑马,可得小心些。”

话音刚落,姜煐抓住缰绳拍马扬鞭而去。梁晗霎时往后一倒,吓得脸色更加惨白,好在抓牢了姜煐的衣服,才得以稳住身子。

平野高日,路阔云沉。葱茏树木往后退去。

姜煐快意纵马,任由带着潮气的风冲刮着脸蛋,呼吸着雨后清新空气,只觉得天地蜉蝣此而无憾。

可身后牵制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要慢些——

“殿下,殿下!”

梁晗在后面喊道:“鹿——”

一头梅花鹿蹦蹦在林中吃草,姜煐不作他语,抬手举弓,在纵马之时长箭势如破竹直中鹿腿!

梁晗拍手叫好,姜煐笑了一声,慢慢靠近,不想林中暗箭来袭,她扭身一躲,马儿嘶哑长鸣。

她抬眼看去,雍亲王举着弓,连连惋惜:“煐儿猎了好鹿,可惜还是不及皇叔啊。”

树枝上射来的不是毒箭,而是普通利箭。姜煐心下了然,胸中怒火和杀意逐渐蔓延四肢,双眸亮而冷:“皇叔风采不减。”

雍亲王扬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慢拍马离去。

很快就有侍卫将瘸腿鹿搬走。姜煐从鹿圆而黑的眼睛肿看见自己冰冷的神情,还有梁晗的面容。

她料想梁晗应当有害怕,可是梁晗没有。她掉转马头,看见天上鹰隼腾飞,冰冷怒气上涌,右腿拍马,举弓于一箭命中!

中箭鹰隼断翼而坠,梁晗低低吃惊。眼见它落于尘埃,她对梁晗说:“涴清可知道这是什么好兆头?”

“殿下……”

“无往不利!”

姜煐目光灼灼,盯紧她,“我姜煐骑马射箭从六艺之道,从未觉得君子之称只可允于男子,涴清是我心中光明磊落的君子。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龙蛇之变,以锋策己——”

梁晗黑瞳幽幽,恍若木偶,苍然一笑:“殿下说这些做甚么?”

她催马入山林:“涴清从未告诉过我玄盛乃是我宋家之后。”

“殿下糊涂了,殿下乃天家之后。”

姜煐领她来到木屋前,裴颐之和程廷俱不在场。姜煐胸中憋着一股气,掳她下马,梁晗唇边泛着奇异的笑,由她抱进木屋之中。

她将梁晗放在里头唯一一张凳子上。

梁晗双腿无力,以扭曲姿势坐下,澄亮双眸一缩,浮起一丝病态的笑容:“你还在啊……”

宋玄盛面露不忍,梁晗缓缓垂下头,露出脖颈后苍白的皮肤,复而抬起头颅,朝姜煐柔声问道:“殿下可否替玄盛解绑,让我与玄盛一叙?”

“他……”

“殿下放心,玄盛与我心心相印,断不会……”梁晗眨了眨眼,笑出声。

姜煐沉默瞧了他们两眼,替宋玄盛解绑,转身出了房间。

远处有声响。

她听见树叶沙沙,雷声轰鸣,听见马蹄声响。

这里乃猎场边缘后方,没道理会有声响。

约一炷香后,姜煐看见天上蓝烟缭绕,淅淅沥沥的雨珠将蓝烟扰乱,立马转身推门。但门还未推开,就发觉一道暗红的浓血如蛇般蜿蜒出来。

她猛地推开门,梁晗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浑身沐血,宋玄盛胸膛破了一个大洞,汨汨血流不止!

“殿下……”

梁晗抱着他,蹙着眉,唇角抖了抖,眼角泛起红:“殿下救我……”

姜煐太阳穴一跳,伸手探宋玄盛口鼻,已然没了鼻息。

她听见马蹄声愈来愈进,抓起梁晗将她送到马上,迎天上滴星策马挥鞭离去。

梁晗浑身颤抖,却时不时笑两声,姜煐往蓝烟方向追去,心道不知裴颐之是否将小朝仪送到了马车里。

她往后一看,雍亲王的侍卫举着弓乱箭飞来,她一面飞驰一面咬牙对梁晗说道:“梁涴清,他为何死了?”

梁晗一顿,大笑道,终于落下了泪:“是啊,他为何死了,姜煐!”

利箭从身后无休无止袭来,刺痛马腿,直到两根箭深深扎在马腿上——骏马哀声啼叫,跪倒在地,梁晗同姜煐一同在雨中滚落山坡。

闪电飞驰,雷声轰鸣,雨落不止。

重重雨珠打落在姜煐脸上,她被树枝挂伤,腿上同样中了箭,四肢无力,脑中昏涨。努力撑起身子仔细一瞧,梁晗正沉沉呻吟,脸上满是痛色。

梁晗腰上一片血色,半个身子悬空在空中,身后是黑漆一片的悬崖。

她努力爬过去,抓住她的手往安全处挪动,梁晗苍白面容泛起一起难辨的笑意,迎着雨珠的眼睛泛着红。

山坡上找人的声音隐约传来,姜煐忍住腿上疼痛,被梁晗拉住。

她听见梁晗止住呻吟,眼睫颤动,凉凉露出一个笑容。

“姜煐,你也和我一样了。”

雨珠顺着姜煐的睫毛往下坠落,她张了张唇,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和雨珠一齐迅速下落。

在她沉思的刹那,梁晗眼中泛着奇异光华,将她往下一扯,姜煐顺着滑坡泥土一路落到悬崖边缘,双脚腾空,两只手紧紧抓住岩石和树枝——她要掉下去了!

姜煐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边沿,她看见梁晗在雨中笑了笑,哼起一首童谣,眼中满是快意。

姜煐心中没了杀意,她的怀疑,她的揣测皆没有落空,只觉一阵无意义的悲凉。她竭力迎雨问道:“……涴清,为何如此。”

梁晗愣了愣,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去,皱着眉。她想要笑却又无法笑,慢慢地、认真地问道:“为何?为何殿下不知道呢?为何殿下可以活得这般潇洒,不管众人死活?为何陛下可以想要谁死就要谁死……你们姜家是一样的,一群人,一群无可救药的疯子。”

“我和爹爹不一样。”姜煐咬唇,“我和他不一样。”

“你和他一样!”梁晗忽而怒目瞪视,“你和他一样,和雍亲王一样,和姜烨一样!你们全都一模一样!想玩弄便玩弄,想杀谁便杀谁,不管他为这天家,为这天下做过什么贡献,只要让你们怯懦的感到不安,便通通杀了!”

梁晗从裙下抽出一把菱纹短剑,眼中光芒骤亮,低声喃喃:“你瞧,这把剑多利……”

姜煐将声音放柔:“涴清,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救我?”她笑出声,“救我啊?姜煐,救我。嗯,救我做甚么?”

姜煐哑声道:“雍亲王府对你不善,你和宋玄盛有情,我来救你离开,与他相见,可为何他会死?”

黑云压十里,雷声轰鸣。

“当真是为了我吗?”她喃喃道,“你那么骄傲自负,就没有一点是为了自己?”

姜煐抿唇。

“你看,你就是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玄盛为何会死,当然是因为那是个愚蠢的工具,是你可怜的姨母不存在的证人自以为自己是宋家人罢了!他信以为真,没能按约定杀掉你,所以他必须死!”

梁晗边笑边哭,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珠:

“救我?你不会以为自己是甚么大英雄吧?你把我当甚么呢?一个解闷的玩意儿,每天在我面前摆弄那些玩意儿,同情我、可怜我?”

梁晗凑近她,悄声说:“不仅他们想要你死,我也想要天家死,要你死啊。”

姜煐瞳孔一缩,止不住震动。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看见梁晗的嘴一上一下,不停说道:

“刚开始还怀疑有人假扮你,但如今看来却是没有。姜煐,你到底没那么聪明呢。雨天是最好的,只消告诉世人有人假冒帝姬刺杀,你的尸骨恐难以寻回啊。”梁晗用剑扎入她的手背,看见姜煐因疼痛蜷缩的身体和面色,满意道,“痛吗,很痛吧?”

姜煐咬牙,手上,心中,脑中皆是痛:“涴清……为何……”

“你为何还在装傻!!”梁晗又是一刀,姜煐手边石子滑落,粘稠的血加快她往下掉落的速度,梁晗含笑道,“我的好殿下,你不会以为裴颐之真的会帮你吧?你就没有想过为何京中为何屡屡有功臣丧父?”

鲜血越来越多,又被雨水尽数冲刷。

姜煐脸色愈加苍白,眼眶微红,身体越来越重。

梁晗道:“我的父亲,安乐侯,是救驾有功的清官。一生为国为民,不曾有半点私心。我儿时在家,他曾三月未歇息,只为帮他心中的天家、天下尽绵薄之力,可他却在归家途中被假扮成山贼的皇军突袭至死,我的双腿被废。”

姜煐张了张唇:“不是这样的……”

“裴颐之就更有趣了。”梁晗嘻嘻笑道,“殿下喜爱美男子,在道宫中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曾知道他并不是裴家独子?”

不是……独子?

姜煐微微睁大眼。

“啊,他父亲死的时候,殿下还小。建宁侯被贬往幽州,一大二小途中皆因疫病死了。他的夫人裴柳氏多幸运,因为怀着孩子,晚了两天出发,反而活了下来。我听闻裴柳氏跪在宫门前苦苦求了三天三夜,陛下置之不理,裴柳氏难产差点死去。好在裴颐之是个抱镜出生……”梁晗哼了一声,“身负国运之名,料想是陛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姜煐不敢置信,但又不得不信。

第三个孩子……

叔慎。

裴叔慎。

她竟然从未关心过他,不知道他的身世,不知道他的想法,这么多年从未认真探寻过一眼,还有梁涴清——!

如此说来,程廷的父亲也是在路中惨死,此后不再承荫。

“姜家贪得无厌,殿下还奢求身边君子。也许裴颐之是君子,但我可不是,姜煐——燃同根而天命见,谁又能说燃的是陛下和雍亲王,还是你和你的弟弟姜煊呢?只要你死了,有一个、两个、五个、百个理由,下一个便是坐在龙椅上那个怯懦无情自私自利的姜令安了!”

梁晗举起短剑,狠狠扎入姜煐手臂。

所有鲜血止不住往下落,红绳艳艳,赤金桃木翻涌着金光。姜煐心下疼痛到麻木,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下滑,梁晗再度举起短剑,毫不留情地往下扎——

一片殷红。

红,雨水冲刷干净。

红。

红,红,红,红……

无休止的血从梁晗身体里喷涌而出,落到姜煐脸上。她愣愣看着梁晗胸口的剑,不带一丝情感地刺穿了她的心脏,再一拧,从胸口拔出。

姜煐越过梁晗的肩膀,看见雨珠下裴颐之悲悯天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一双黑眸沉却潋滟生光。

他扔下环首刀,伸手拉住了即将掉落山崖的她。

雨很大,鲜血滑腻。

姜煐头一次看见裴颐之杀人,看见他唇瓣抖动的苍白面色。

原来他也有如此狼狈的模样。

梁晗仍旧盯着她,像是在恶狠狠地诅咒。她能感受到悬崖在呼唤她。

她深呼吸,对裴颐之扬起笑,哑声道:“放开我。”

裴颐之摇头,声音抖如筛糠:“小朝仪很安全,程廷能抵御几刻,我救你上来,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

她静静问:“裴郎还想带我回盛京见父母吗?”

雨珠无情,姜煐差点睁不开眼。裴颐之眼瞳极黑,脸色极白,轻声说着,生怕声音大一些便会推她掉落悬崖。

“皎皎见过了。”

“不止你的母亲,还有你的父亲呢。”姜煐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我骂你是遗腹子,你也不反抗一声。我都不知道裴郎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呢。”

裴颐之沉默。

“看来梁晗说的都是真的了。”姜煐忍痛道,“裴郎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他哑声道:“皎皎,先上来。”

她在往下滑,往下坠,往下落。

双手支撑不起身体,姜煐正一点点脱离裴颐之的掌控。

姜煐以为自己回到十年前可以改变一切,可惜她什么都没有改变。

一个人,一件事。皆是徒劳。

所有的一切正如天道自然。历史或许变幻云烟,却从不轻易改变轨迹,正如宇宙万物都有自己所处之地。

宋玄盛对于小朝仪仍旧没有出现过。

梁晗还是死了。

裴颐之对她……

姜煐忽然想起了四爻卦象。她问:“裴郎算的究竟是什么?”

裴颐之幽幽一笑,声音嘶哑:“……圆满。”

“当真圆满?”

姜煐问。

“当真圆满。”裴颐之说,“我还等着皎皎长大,回盛京当状元郎,让皎皎选我当夫君……之后我们会过得很好,很圆满。所以……皎皎不会死的,对不对?”

他在颤。

姜煐沉默片刻,笑道:“我来告诉裴郎怎么圆满。”

她的手指一根根滑下去,终于扛不住任何力量。

“裴郎只需离我远远的,不再念我,不再爱我,便可圆满。”

裴颐之呼吸一滞,双手打滑,勾住了那根红绳。

他声线暗含哀求:“皎皎。”

“我们和离了,不再是夫妻了。那都是骗你的。”

姜煐盯着他,要他死心。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龙蛇之变,以锋策己。倘若这是她在这世界最后的余音,她希望裴颐之能够有更好的结局。

她眼睁睁看着那条红绳脱离自己的身体,所有血肉僵硬凝固,漫天雨珠化为不可抵御的黑暗笼罩住自己。

她知道自己正掉入悬崖。

坠入可怕的,无解的,未知的深渊里。

那一刻,她对他说:

“裴颐之,我从未倾心于你。”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龙蛇之变,以锋策己。

庄子《易传·系辞传下·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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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新阶段

小裴快要发疯惹。先煐宝疯再小裴,一个不落。但是坚定he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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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围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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