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面色不虞,郑霁忙打了个岔:“这次被劫,可有收获?”
裴云摇头郁闷道:“没有,我被关起来了,闻书谚什么都没和我说,只说要关我几日,待钦差返程时再放我回去。”
郑霁撑船的手一顿,回头看向裴云:“我倒是听到些有意思的。”
裴云神色恹恹,情绪不高:“什么?”
郑霁笑道:“昨日事发紧急,我想着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便装晕骗过他的手下,实则暗中跟上,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接下来,郑霁便将他蹲守时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裴云,裴云心中五味杂陈,但总归还是欣慰居多,面色也逐渐舒展开来:“如此说来,倒是个好人。”
郑霁又道:“只是不知这承天会究竟是个什么组织,我常年行走江湖,竟从未听说过。”
“我回去后立马修书给皇上,让大内好好查查。”
眼看着竹筏已经近岸,郑霁回头叮嘱道:“此番你回去后,务必做出一副雷霆震怒的样子,派出亲卫和地方驻军大肆搜查缉拿,这才好把纨绔的形象给坐实了。”
裴云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他不愿给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郑霁特地将竹筏划至隐蔽处,连拖带拽的拉上岸,净挑着没人的地方走,这般七拐八拐,身上沾到的脏污更多了,裴云面色越来越黑,郑霁只觉黑云压顶,面上不表,心中却不免暗暗发笑。
昨夜那船上的人尽是此方地主豪绅家公子,出了这遭事,还丢了个世子,短短一夜间整个趵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大小官员皆是叫苦连连,生怕裴云这尊大佛在自己的地界上出什么岔子,就在众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时,裴云竟自己回了城主府。
大小官员来不及高兴,便齐齐感觉背后一凉,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煞气,怒意叠到头顶的裴云进门先踹翻了院里的水缸,大缸四分五裂,里头的荷叶随着水流飘了一地,这般巨响惊得官员小厮侍女们扑嗵嗵跪了一地,也顾不得地上泥水脏污了,齐齐以头抢地,袁城主带头高呼:“世子殿下恕罪!”
裴云怒道:“那贼人大本营在花街,速去拿人!放跑一个,唯你是问!”
袁城主连连磕头,身子抖若筛糠:“是、是,下官马上去办!”
郑霁抬手按了按耳朵心中腹诽道,中气十足,想必身体无恙。
裴云冷哼一声,扭头便走,郑霁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
刚到院中,喇叭便哀嚎着扑过来抱住裴云的腿:“公子啊!您可担心死我了!”
裴云费力的拖着他往里屋走:“起开,我要沐浴!”
喇叭边支使小厮去打水边一叠声的问:“公子,您有没有受伤啊?可要叫郎中?肚子饿不饿?要传膳吗?”
裴云被他吵得头疼,可又不愿拿他撒气,只能敷衍着作答:“什么都不用,给我拿些干净衣服便可。”
喇叭手上置备着衣物,嘴上还不停:“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劫公子您!”
裴云脱下外袍扔给他:“别问了,得空再和你说,快去催催热水!”
喇叭不情不愿的抱上脏衣服往伙房去了。
郑霁交代完前面的事,也往这儿来了,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见是他,都没拦,郑霁直接便推门而入了:“赴山兄——”
余光只瞥见一个光不出溜的人影飞速闪进了屏风后,旁边的架子上还挂着刚换下的里衣和亵裤。
裴云恼怒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怎么也不敲门!”
郑霁连忙叫着得罪,扭头便要走。
“等等,外头什么情况了?”
郑霁背对屏风道:“袁蒿带人去花街搜查了,钦差卫队和府兵都去了,但想必抓不到人,咱们走之前闹了那么大个阵仗,只怕那扇底锋前脚失了手,后脚便跑了。”
“好了,你走吧!”
郑霁低笑一声,摇摇头出去了。
果真不出他们所料,一整天下来,官府声势浩大的搜了几轮,连根毛都没搜出来,倒是阴差阳错抓了几个逃犯,这几个倒霉蛋也着实是时运不济,硬撞枪口,袁蒿为了将功补过,把这些人全部从重严惩,以期消消裴云的火。
裴云得了郑霁指点,演技愈发炉火纯青,连日里发了几通大火,把这些官员骂的狗血淋头,袁蒿忍痛割爱奉上了大批宝物,裴云这才勉强“消气”。
喇叭扒拉着新送来的珠宝玉器啧啧称奇,眼都要看花了:“公子,这得值多少钱啊?”
裴云正在录册,闻言头也不抬:“多少也不是咱们的。”
喇叭忧虑道:“真要带着这些东西上路吗?这才过了两座城,东西都有一板车了,路上失窃了可怎么办?皇上不会要咱们自己补吧?”
裴云笔下一顿,颇觉好笑:“他倒也没穷成这样。”
想着想着思绪便飘远了,深秋时走的,如今都快到冬至了,离京两三个月,不知皇上近来可好,这还是他二人长这么大第一次长久的分别,初时不觉什么,日子久了,竟生出些突兀的思念。
趵城的帐查完,钦差卫队便该走了,此地距离下一站约么两三天的路程,只是近些天飞雪不断,路面湿滑,走得难免慢些。
先前对上闻书谚时吃了亏,裴云最近又起了习武的心思,时不时便要向郑霁讨教一二,郑霁闲来无事,也乐得教他,一来二去,竟真学会了几套拳法。
这般晃悠着晃悠着,终于在冬至前夕,抵达了荣城。
较之前两座城池,荣城明显更加萧索,越往前走越深入灾区腹地,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钦差卫队入住驿站,裴云则直接被城主迎入府中,梁瑛对此极为不满,懒得再留情面,连夜参了他一本,命人加急送往上京。
州府衙门——
窦继文看着上京发来的密信,嘴角撑起几道褶子:“梁瑛参裴世子的折子上了好几道了,上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圣上对这裴世子,可是有千分万分的纵容啊。”
任连海摇头:“许是隐而不发,秋后算账。”
窦继文瞧不起他瞻前顾后的怂样,嗤笑一声道:“瞧你那德性……待梁瑛查完荣城,便要来我们州府衙门,码头那边怎么样了?”
任连海道:“虎子都办好了。”
窦继文端起茶水抿了口,低声道:“让他看紧一点,跑掉一个知情人,唯他是问!”
“是。”
思及停运的码头,窦继文忍不住一阵肉痛:“漕运停一日,便是上千两雪花银飞了,梁瑛若识趣,快快查完便走,别耽误我们的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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