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倾洒在古色古香的青石小院中。一个长髯老者端正地坐在太师椅上,悠悠地说道:“古语有云:天地阙而灾相生。理线师者,循万物生息变化之理,引绿丝而治灾相。踏遍九州,剑安天下。如今大道不行、民不聊生,这一职业也濒临绝迹。你与理线师有缘,日后,就做我的徒弟。”
在老人的对面,六岁的小女孩抬起头来,撇了撇嘴。
“我不要!”
白溪镇是黄江南岸的一个小镇,在九州大地偏居一隅,数百年来并未受过战乱的侵袭。人们聚族而居,自给自足,过着如桃花源般远离纷扰的平凡生活。偶尔也会有商贩来到此地,想要开发此地的经济价值。但白溪镇人太过安于现状,并没有什么赚大钱的野心,因而大多待不了多久便无功而返。
但近日一个在镇民们看来“石破天惊”的消息忽然传了出来——镇里忽然来了两个外人,还买了一个青石小院,打算在此定居。卖鱼的杨婶听说来了外地的邻居,顿时生了好奇心和好客心,刚刚薄暮,便提着自家最收欢迎的大青鱼前来拜访。
青石小院还未装修,门上还贴着两张破烂不堪的旧门神像,秦琼少了下半个身子,尉迟恭少了左半边胸口,陈年的雨水痕迹贴在纸上,仿佛从他们受了天大的委屈,流泪千行。她正准备敲门,就听到门内传来一个小孩尖锐的喊叫:“我要回家!”看来是刚搬来的小孩恋家,正在和大人吵架。
杨婶忽然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便犹豫要不要假装无事地离开。但她还未来得及转身,眼前的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她先看到了空旷的院子,低头才看到一个六岁小女孩的头顶。
小女孩也面露惊讶,瞪着大眼望着她。这时,一个穿着长袍,留着白胡子的老人从堂屋里走出来,见到杨婶,也是停在了原地。
“哎!”杨婶笑道,“我是你们对门的邻居,姓杨。听说你们刚来,这不就带了点自家人打的鱼,过来问候问候!”说着,她提起手中的大青鱼。
小女孩两眼发愣地看着杨婶手中的鱼,惊讶地叹道:“这鱼好大!”
杨婶对小女孩说:“那可不是嘛!我们家那口子常年在外打渔,专挑鱼最大最肥的时候和地方。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江北。六岁。”小女孩把大青鱼抱在怀中,神色突然哀伤起来,“它长了这么大,却死掉了。”
老者微微躬身,作揖道:“在下李云霄,日后定居于此,承蒙关照。”杨婶看他举止得体脱俗,宛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气质,情不自禁地心生敬畏之情。再看那人的腰间,竟然挂着一柄寒光凛凛的细剑,想必是隐于市井、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但他却与一个六岁女童同行,这老少的搭配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杨婶拍拍江北的头,问李云霄道:“这是你孙女?”
“是我新收的徒弟。”
“才不是!”江北直言顶撞道,然后抱着大青鱼一路小跑地去了后院。
李云霄望向她的背影,问道:“你不走了?”
江北头也不回地喊道:“我要先葬了它!”
杨婶连忙说:“不要埋了呀!这是用来吃的。”
“它生下来不是为了被人吃的!”说完这句话,江北已经跑没影了。
杨婶见自己的礼物被她埋了,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自言自语道:“好怪的孩子!”
李云霄淡淡地说:“让她埋去吧,不然不会罢休的。我跟她讲了一天的道理,却从未讲通过。”
见李云霄面露难色,杨婶顿时来了兴致。她家里四世同堂,自己带了三代孩子,自然在育儿方面颇有心得:“哎!对孩子可不能光讲大道理!他们想事情的方式和咱们不一样,光说说是听不进去的!”
“那该如何是好?”
“最重要的就是得真诚。”杨婶煞有介事地说道,“动动嘴皮子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但别看孩子小,你是不是嫌烦了敷衍了事,他们心里门儿清。”
“我对她本无感情。若非责任使然,断不会有如此交集。”李云霄沉声道,“我本愿远离俗世纷扰、离群索居,做一个林栖谷隐的独钓老翁。怎奈造化弄人,将这个女童安排于我。”
杨婶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孩子生下来都是白纸一张,以后要长成不世出的英雄、杀人的魔头,还是一个健康快乐的普通人,全看我们这些大人的言传身教。你说她是你徒弟,那你作为师父,就得对得起她父母将她托付于你的信任。”
李云霄沉默不语,望向后院的方向。“沙沙”的挖土声顺着微风萦绕在他的耳畔。
落日西斜,云霞染上了柔和的粉紫色。青石小院升起一缕炊烟,袅袅的烟气掠过满园杂乱的木料,也掠过墙角一座新添的土堆。院子的木门大敞着。江北斜背着一个破布系成的包裹,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望向门外。许许多多陌生的面孔匆匆地从门前走过。“咕——”她的肠胃发出饥饿的哀鸣。
李云霄独自坐在堂屋的方桌前,用竹筷夹了一颗青菜放到自己碗中。他瞟了一眼江北的背影,淡淡地说:“坐下吃饭。”
江北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借坡下驴,转身坐到桌前。她一边着急地夹菜,一边不忘补充道:“我明天走。回黄江北村!”
面对她的声明,李云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你知道怎么走吗?”
“我——”江北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我一路问别人。”
“你一个小孩子,能走多远?”李云霄的眼中流露出不屑,“若是遇上骗子呢?遇到吃人的野兽呢?”
江北把碗重重地拍到桌子上,大声道:“我不怕!我要回家!”
“固执如此,那随你吧。”李云霄叹道,“若真有那个胆量,想来天黑或者饥饿就拦不住你了,又怎么会坐在这里呢?”
江北恶狠狠地瞪了李云霄一眼,大咧咧地把半盘青菜划到碗里,抱着碗跑到院子里独自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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