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聊什么这么开心?看你们一直都在笑。”
林钰回到座位上,抽起纸张擦拭掉手心的水渍,随意问。
裴承尘盯着被揉成一团的纸巾耸耸肩说:“没有,打了个赌,不过现在看来是你千书姐姐输了,所以她该履行承诺了。”
他眼神转向她,中途在裴以迈脸上停顿一秒,补了一句:“反正我也确实是你哥哥,叫我一声不过分的。”
语气暧昧,满是调戏的味道。
知道是玩笑,可她本就理亏,不肯开口,薛千书攥紧刀叉,僵持着又下不来台。
“辈分小就要叫吗?”裴以迈望向裴承尘,笑着接话。
辈分不是年龄,裴承尘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不服输说:“打个赌而已,再说了,千书以后喊哥哥的机会,可不少了。”
话落,裴以迈将百达翡丽放到桌面,发出的声响刚好与裴承尘的音量持平,继而将两边袖子挽到手腕处。
布满青筋的左手腕背部,爬着一条五厘米的疤痕,很深,连缝合痕迹都清晰可见。
顿时,林钰倒吸一口气,瞳孔放大不敢讲话也没有动作。
裴承尘只看了它半秒立刻转头,佯装它不存在。
薛千书咬咬牙,它就在她右侧不远处,见过不少次但依旧没有习惯,抿了抿嘴,不忍细看。
但它在往她这边移动,落在眼底,接过她手里的刀叉,端走了盘子。
刀刃在盘子上来回滑动发出刺耳的响声,每划一刀,裴承尘的眼神就暗下去一度。
“既然还有机会,那就以后再说,外人在,不适合开玩笑。”裴以迈说着,手部动作也没停下。
裴承尘看了她一眼,满是憋屈和隐忍,端起水杯猛喝一口压下去火气说:“行,那先记着。”
“应该记的。”他冷冷说一句。
薛千书没介意裴承尘的话,看着裴以迈的侧脸,心揪起一截。
他八岁的夏天,身高比她还矮大半个头,她刚在草坪上顶着太阳跑了半个小时,热得冲进裴家猛地呼吸享受空调带来的舒适感,裴以迈刚洗完洗衣服,领口都还是湿的。
他打开冰箱抱出一个有他脑袋两个大的西瓜,走到桌边拍了拍朝她说:“我给你切。”
说完转身去向厨房。
看着西瓜滚动要掉落,她急忙跑过去趴在桌子一旁扶着,正期待它切开的模样。
恰好裴承尘从外面打完篮球回来,见到这一幕便指着他大骂:“谁让你吃我的西瓜的?!”
“我要吃的!”她回嘴,打掉裴承尘不礼貌的手。
裴承尘根本不听,扔下篮球走过去拽住拿着水果刀回来的裴以迈肩膀,“不许吃!给我!”
裴以迈没说话,咬着嘴巴将刀递给他,等裴承尘去到西瓜旁边,他也才跟了过去,蹲到她旁边。
“没事,待会儿我们一起吃。”她拍着裴以迈肩膀安慰。
裴以迈小脑袋点了两下,脸上的委屈全数消失。
夏天的西瓜总是又绿又红,加上小孩子爱吃的天性,裴以迈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西瓜裂开的边缘,嘴角跟着上扬。
这一幕被裴承尘看见,吼了一句:“不许碰!”
连带手里的刀一同冲向裴以迈来不及收回的手。
鲜血在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流到地上,随之而来的是裴以迈撕心裂肺的哭声…
可能是没见过那么多血,裴承尘吓得扔掉刀,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耳朵,一脸惊恐。
她跪在地上抱着裴以迈的肩膀,不敢触碰那只染红的手,只敢跟着流泪。
就是这样,周围的佣人没有一个上前查看,站到一边等着楼上不知道在干嘛的裴奶奶发号施令。
薛千书反应过来,冲着旁边的大人哀嚎:“快!他流了好多血!你们快救救他!”
没有人回应,包括一旁傻掉的裴承尘。
她猛地推他一把,嘶吼:“你看!都怪你!裴以迈死掉怎么办?他都流了这么多血了!你快让裴奶奶下来看看啊!”
“才不要!”裴承尘眼泪流下来,明明在发抖,嘴巴上也还在反抗说:“爸爸妈妈都不喜欢他!奶奶也不喜欢他!他就不是好人,你别理他!”
这一切对话,都在混合着裴以迈几乎晕过去的哭声,还有暴露在空气里的红得发黑的伤口。
不一会儿,裴爷爷回来,才有人急匆匆喊来医生,她就呆在裴以迈旁边,等血擦干之后他就不哭了,缝针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声音,躲在裴爷爷的怀里,很小一只,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刺过他血肉的针线,毫不胆怯。
当天晚上,她带着棒棒去找裴以迈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都很烫,而且怎么喊都不回应,便叫了自家的医生去看才知道他发烧了。
老人都说小孩子受到惊吓会发烧,而且持续了很久,裴爷爷将他带到书房,给他念了好几天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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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书。”
裴以迈将切好的牛排送回她跟前,打断回忆。
“别乱想了,吃吧。”如同能读取她的想法一样,轻言。
“是啊,多吃点,明天还要去检查。”裴承尘不自然附和,不再提刚刚的赌约。
裴以迈这才将手表戴上,转了转,腕带完美将疤痕掩盖,又是往日完美无瑕的模样。
林钰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眼神来回打量他们两,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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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结束,餐厅楼下,四个人,两辆车。
薛千书裹紧羽绒服,幸好裴以迈给她带了一件,没想到晚上又降温了。
裴承尘拉开布加迪车门朝她说:“走,我送你。”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裴以迈。
“别看了,你是打算让林妹妹自己回去?”裴承尘暗示着裴以迈。
裴以迈笑着打开迈巴赫副驾,朝林钰礼貌说:“我送你。”
“那辛苦裴律师了!”林钰惊喜,和裴承尘口型说了声“谢谢”扭头上了车。
车门关上,裴以迈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到家给他发消息,便上了驾驶座离去。
“我没说错吧?裴以迈果然符合我列举的那一类。”裴承尘转向她,嘴角勾起,暗夜里吐出一团白雾,像是他平日抽烟那样自然。
“是,你最了解。”她回了一嘴,上车,内心乱糟糟的。
裴承尘不介意这句阴阳怪气,按下启动键往她家方向开去。
昨晚失眠,今天又走动了一天,加上刚吃饱搭配布加迪座椅带来的舒适感,薛千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睡会儿,到了喊我。”
“行。”
裴承尘关掉音乐,车内瞬间安静,若不是路灯溜进来,大概跟家里拉上窗帘关上灯的景色差不多,薛千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另一边,迈巴赫车内并不安静,车载音乐的音量开到了往日最高分贝,车速也濒临超速边缘,裴以迈抓着方向盘,时不时扫一眼导航。
“裴律师。”林钰先开口。
没有别人在,她单独对峙裴以迈的时候气质瞬间弱下去。
裴以迈察觉到侧边动静,调低了些音量,等着她继续开口。
“我今晚是不是出现得不合时宜了?”林钰忍着眼泪,垂着脑袋。
“我希望我们是同事关系。”裴以迈看着前方脱口而出。
轻缓的分贝落到林钰耳朵内是一种嘶吼,在她还没有揭开自己内心渴望的时候被泼了一盆冷水的嘶吼,喧嚣到她鼻子突然不通气。
“有时候真的好羡慕千书姐姐。”她看着前面的车说,“连蒋律都提她说话,她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让你…”
红绿灯,大概是她提到了违禁话题,裴以迈失神忘了车距,猛踩了急刹才免得追尾。
也吓得刹住了林钰后面的话。
“对不起,我不应该打探你的私人生活。”她继续道歉。
“你工作很认真,我很欣赏,你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律师。”
“谢谢。”
……
碍于身份,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林钰刚下车,迈巴赫便毫不犹豫掉头,点开微信给薛千书发了一条消息。
【到了吗?】
三分钟,未回复,脑子里无限重复裴承尘要求她喊哥哥的画面,忍不住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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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千书再醒来的时候,裴承尘的车停在她小区对面,双手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小区出口,没见过他多少严肃的状态,这一次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原来他也会认真。
“怎么了?”她扭两下脖子清醒,看一眼手机,已经睡了一个小时。
车灯还没有亮起来,裴承尘也没有回答她。
“怎么没有叫我也不进去?”她继续追问。
下一秒,裴承尘用下巴指着前方,“看那边。”
顺眼望去,黑色迈巴赫从小区内驶出,慢慢汇入车道内,开往裴以迈家的方向。
可能是跟她交代明天注意事项的,薛千书攥着手,不知道裴承尘为什么突然敏感,也不知道他在这儿蹲点是做什么。
等裴以迈的车子彻底消失,她才松了一口气,有一瞬间她居然害怕他们两个碰面,脑子里浮现了他们会产生的各种画面,强行代入了自己以往写过的小说情节,离谱到她深乎一口气才回到现实。
“你最近和裴以迈走得很近。”裴承尘启动车子看向她。
“我们三个不是一直这样?”她和他对视,强行压住弱下去的眼神,笑了笑,“还是你觉得现在不合适了?”
“我们要结婚了,这么晚他单独过来找你,是不合适。”
车子开进小区,沿着迈巴赫走过的路线停在她家楼下,裴承尘脸色很沉。
“你在门口停那么久,就为了看他来不来找我?”薛千书打趣,不喜欢这个氛围,不适合他的风格。
“你猜他送林钰回去的路上,在聊什么?”裴承尘转向她,轻蔑一声。
“不知道,你好奇的话,明天去问问以迈。”
“千书,”裴承尘凑近她,强制对视:“我们从来没有对彼此隐瞒过什么吧?”
有一瞬间她看出了他眼底的威胁和打探,还有不信任。
可她差点就忘了,北城回来那天晚上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什么叫没有隐瞒?他瞒的东西可太精彩了。
而她…好像更精彩,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和裴以迈拍了结婚登记的证件照。
心虚,慌乱,薛千书眨巴眼睛打哈哈。
“我先下…”
“千书。”
裴承尘打断她,伸手圈住她脖颈,眼神望向她嘴唇,猛地朝她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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