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顽劣不逊灵气在,山水流连是道心

祁阳有钱的时候,必然领着他黎璃这野道士四处找好吃的,没钱就拿着噎喉咙的干饼子掰一半给他凑合。这时,他兴许就会出门算命一趟,拎着条鱼回来。两个人相互接济着混日子。

小友识字,但涉猎方向颇为偏僻,很是不一般。他寻思着自己也还算是个老先生,书塾能教的东西他也能,恰好这孩子坐不住,便也不去什么学堂,只让女孩听他闲来无事嘴上讲讲。

他无所事事便陪这孩子一起玩,小孩本来对于大人的玩趣才华毫无期待,发现青年博学多闻,多才多艺,捉弄也不生气,终于像是找到了宝贝,从此什么好玩的都要找他品鉴一番。

祁阳擅长做各种玩具和新奇物件,劳烦他作画后将竹条糊毛边纸改装成漂亮的竹大虫,十分神气地去城里找有户富庶人家的公子小姐推销,卖了一大笔钱,再反过来请他吃饭。

她想出好玩的新把戏时会和他分享,吃到了好吃的会给他带,知道他喜欢书法还会偶尔帮他留意宣纸的价格,有钱了还能挥金如土地直接买新的毛笔送他。

至于小友偶尔把东边哪家的小孩给戏弄了、把西边哪个骄纵的小孩打了这样的事,只能算是小插曲。

他不得不去当着人家父母的面绞尽脑汁地对小友“训诫”一番,努力憋住不破功,再假装严肃地带人安然离开。

因为祁阳是个有趣得不得了的小孩,黎璃在她身边的每天都是那么平凡而快乐。

这孩子喜欢捉弄人,偏偏聪明自负,花样百出却绝不肯故技重施。可能因为顾及他的脸面,从不过分到收不了场。

惹麻烦不难,惹出一个有度而且没法追究的麻烦,是非常讲究的。

为了把握好这个度,混不吝小鬼甚至会亲自尝试这些戏弄的结果。

黎璃有一日就看她跳湖水里扑腾了一会,浪花飞扬,扑腾得他有些看不清,略感担心,但她没过一会就游上来,开开心心地告诉男子自己又想出来一个捉弄人的计划,却不说要坑谁。

那段时日春色正好,朔望城知名土豪恶绅袁员外,在一次带领家人去通玄湖划船的时候,正走在河岸边,距离水面甚远,却突然莫名其妙一脚踩到什么,还好巧不巧,径直高歌猛进地滑进了水里。

据说滑行轨迹很不寻常,是条直线,中年人一路飞一样扑向湖泊,旱鸭子落水,嚎得震天撼地。

幸好周围有人会水,他在水中扑腾了会也就被救上来了,就是吓得不轻,脸色白得仿佛撞鬼。员外第二天就领着全家去了当地的寺庙礼佛吃斋,百里通玄湖的游湖船价还一日之内下降了两文钱。

黎璃知道这事的那天,正是要给茅草屋的屋顶加茅草的日子,屋顶结实了,等雨季一到,这小破草庐才不会漏水。

小女孩爬在房顶,等着他递草捆。高大的男子站在梯子上,一身青色的棉衫褂,长发未簮,眉若苍峰,目如春柳,端得是面如冠玉,一表人才。

只是,男子光滑乌亮的发、英俊的脸、平直的肩膀上都布满枯草。

很明显罪魁祸首是笑得很开心的八岁小孩,她今天干活,自然是穿着皂色短打,显得十分利索。

黎璃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满头草晃下去,想起来这事,玩笑说:“我根本不能想象,你‘作恶’的对象人数之多,范围之广,这还是你不用法术的成果。你要是没我看着,会不会迟早上通缉榜?”

小痞子嬉笑道:“你居然不知道,比起作恶,我更擅长逃跑。而且,朝廷的通缉榜早就有我啦!”

青年怔了一下,却没问她为什么在朝廷通缉榜上,只淡笑:“你这样继续下去,朝廷还会连着有我的通缉榜,因为我是帮凶。”

祁阳仔细想了想,壮志豪情地发话:“那我们可以一起亡命天涯,反正有我带你跑,你肯定不会被抓到。”

黎璃想了想和这小孩一起浪迹天涯,还挺好玩的,问:“你下一个想捉弄谁?”

女孩将草铺到房顶有些薄的地方,一边干活一边说:“不知道,看心情。这种事就是要随缘做才有意思嘛,太有计划能有什么趣味。”

能上她捉弄名单的坏人可多了,她即兴挑选。

黎璃噙着笑意,眼瞅着草已经铺得差不多,下了梯子,喊小孩下来。

小痞子不走梯子,直接从房顶边缘跳下。落地时得意地崩了两下,毫发无伤。

“灵气用作缓冲?”

“我有想法吧,我还有好多花招,你以后可以见识一下。”祁阳叉腰,神情非常得意。

青年微微颔首,“不在人前用即可。”

“你们修士就没有想过什么在荒野自己偷偷种地,比如让水灵灌溉或者拿木灵肥土嘛,我想种出来的瓜果麦稻肯定好。”

“他们都修炼得成了仙,成了魔,连自己是个人都忘了,哪里还记得试试这种事。”黎璃被问到了,思索片刻,悠悠地嘲讽道,又恍惚觉得自己嘲讽到了自己。

“没事,他们这般无趣就放一起发霉发烂好啦,我们又不用和他们待在一块。”祁阳满不在乎道。

黎璃再次抬头望天,不知小友会对他为了那些繁琐的勾心斗角奔波多年会如何评价。

今天风和日丽,适合去远足。他们把屋顶的草铺好后就出门了。

青年领着祁阳跋涉了二十里山路,几乎走到了朔望城的边境。他不担心这一路小友会觉得太远,这孩子皮实得出名,如此跋涉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小女孩一路都很轻松,边走山路边和野道士聊着天,根本不在乎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话说,你以前收过徒弟吗?”祁阳问。

黎璃露出笑反问:“难不成你还真想当我徒弟?”

女孩满脸不屑:“嘁,也就傻子稀罕了,我为什么要自降一辈,我叫你大黎、老黎、什么都好,可不是认了个长辈。”

明明长了张可爱脸蛋,偏偏给她整出来了唯我独尊的气势。

“我以前没有徒弟。那些人不需我亲自教,他们也不缺人教。”黎璃将双手放到后脑勺,如此姿态随意地走了两步。

他出门扎了和女孩一样的马尾,换了一身适合远足的墨蓝色劲装,干净利落,潇洒的气质终于展露出来,难得不那么老成。

女孩得意道:“我就说嘛,你教我那根本不怎么样,肯定没有教学经验。也就我聪明,不然你只能在失败的困惑着度日了。”

黎璃笑骂:“你个小丫头片子!”

祁阳非常嚣张地给青年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道:“有人恼羞成怒喽。”

男子不服气,但转念一想,指着远处的一处山坡:“那里有处杜鹃花丛,那里只有一朵白色的杜鹃,其他都带着粉色或者紫色,我让你一盏茶的功夫,看看谁先拿到。怎么样?”

女孩知道大黎要找回场子,但也不戳穿,点头答应,表现得志得意满、势在必得。

男子刚刚说可以出发,祁阳小姑娘就潇洒地跑了,速度快得很。黎璃眼睛微咪,注意到她把灵气聚集到脚底,步履甚至没踏上地面就又离开,像是乘风。

他知道自己教给小姑娘的东西非常基础,称得上浅薄,而且教得很随缘。本就是一个图好玩随便学,一个图好玩随便教,相互陪着度过时光的意义远大于修炼本身。

但她与他相识不过半年,学习运用灵气也就几个月,连引气入体都没学,能玩出这样的名堂,且不论悟性,天赋也绝对是难得的那种了。

黎璃还是懒得找法器看她的灵根,反正仙门的招生在十岁左右,小友现在连打基础的年纪都还有些不够,何必纠结。

况且这孩子率性,并没有表现出对修仙或者长生的渴望,只是学着好玩,他也喜欢她这满不在乎的态度。

青年算好了一盏茶的功夫,随意走一步就来到了约定的山坡上,摘下那朵白色的杜鹃,想象着小友那不服气但还是得认输的神情,轻笑。

祁阳比黎璃预计的抵达时间意外地晚了点。

男子单手别着花晃来晃去,笑问:“如何?”

臆想中的那不甘心的神情却没有出现,小女孩只是抬手指着花说:“且慢,让我看看这花是不是真的纯白。”

黎璃心道这鬼主意又来了,但还是把花给她。

祁阳却刚接过花,把玩着转了一圈,说:“你这个比赛本来就不算数嘛,你看,这里不是白色的。”

就在女孩指出来的位置,白色牡丹花苞中的一片花瓣边缘有些泛红,却浑然天成,好像本来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黎璃刚刚用了神魂感知,自然知道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涂抹污染了那一片花瓣,染料恐怕是她方才半路找别的什么花碾碎的汁液。

她一开始就想好了作弊,准备赌成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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