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有树叶。”李予无力地解释。

两人站得不算很近，所以米酒大部分还是喷到了地上，只有小部分溅到了李予衣服上。温之槿有随身带纸的习惯，这会倒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没想起来避讳这回事，撕开包装捻出一张纸，扯过李予的衣服下摆就擦了起来，边擦还边解释：“我刚刚余光看你突然伸手过来，以为你要打我呢，所以反应才大了点。”

原本就不近的距离因为她的靠近而更加逼仄，李予低着头，一瞬不移地看着温之槿，甚至连她眼睛旁边极小的泪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弯弯的眉眼，在此刻，那么那么近，他甚至觉得她说话时的气流都洒在了他胳膊上。

“我不会打你。”他说。

温之槿动作一滞，擦拭的手变得越来越僵硬。

太近了，近得连呼吸都交相萦绕了一样。

“好了，擦好了。”温之槿迅速松掉衣服，故作从容地喝完剩下的米酒。

老板和老板娘从屋里出来，连带着一起出来的还有几样糕点，有红糖枣糕、奶月饼和蜜三刀。

温之槿眼睛又亮起来，忘却了刚才的尴尬，一边道谢一边接过糕点。

吃着吃着，温之槿发现不对劲了。

不是——人呢？

她同学呢？？？

“我同学她们去哪了？”她愣愣地问。

李予淡定地倒乌龙茶，“走了。”

温之槿：“走了？！”

李予：“对啊，你们今天是来体能训练的，又不是来做客的。”

温之槿：“……”

讽刺她呢是吧？

眼看温之槿火气要噌噌涨上来，李予又从容地安抚她：“我帮你和教官请过假了，没什么事。”

温之槿直起的身子又塌下去，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哦，那谢谢你啦！”

老板娘看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脸上喜滋滋的。

“小予带女朋友过来了？”

温之槿从刚才就一直介怀着李予抢先一步否认老板的话，觉得自己这次也不能输，一定要抢在李予前面。

所以她直接喊道：“我才不是他女朋友！”

“……”

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寂静。

这个“才”字就很微妙……

单单否认的话，并没有什么，可“才不是”，那就带了点不情愿和嫌弃的意思。

老板娘眨眨眼睛，瞟一眼李予，低头去收拾东西，没再作声了。

李予倒没什么反应，垂首泰然自若地捞了块月饼放进嘴里。

老板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着，理所当然地帮李予说起好话来：“唉，要怪就怪我生了个儿子啊，不然准把小予留下来当女婿！小予真是难得的好孩子，经常过来照顾我们生意不说，还帮我们做农活，我自家儿子都没这么贴心！”

温之槿抿一口茶，又吃一口糕点，默默听着，不做评价。

倒是李予有些不自在。

他不喜欢这样的所谓“助攻”，好像温之槿如果不跟他在一起就是犯了什么错一样。但事实上，就算不是他，也有其他人很好，她完全可以从容地做选择，或者压根就不做选择。

老板见小年轻两人都不说话，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尴尬，所以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温之槿中午吃得本来就多，这会硬撑着吃了一些实在是咽不下去了，打开手机才发现汪歆给她发了蛮多信息，但因为她开了免打扰，所以现在才看到。

开始还算正常，叮嘱她不能走别勉强，可越到后面就越不对劲了。

【班助怎么也跑到车上去了？】

【他是去找你的吧？】

【你们俩在车上干嘛呢怎么感觉晃晃的？】

【哦因为是山路。】

【我感觉我们班长喜欢班助，她到处找呢。】

【你跟班助是不是在一起了？】

【你怎么不回我？】

【你跟班助私奔了吗？】

温之槿：“……”

有好几句话是语音，温之槿没带耳机，也不敢外放，就转成了文字。

她现在觉得她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正确的决定。

若是平时，夫妇俩肯定会留两人在这玩一下午，可今天下午还有一个公司要来这边团建，到时候说还想体验体验农活，两人也就没再留温之槿和李予。

虽有小插曲，但温之槿的心情并未被影响，下山的时候整个人都雀跃着，还不停提醒李予下次来别忘记喊她一起

李予下来时问老板娘借了把遮阳伞，本意是不想让温之槿再戴口罩闷着，可温之槿不放心，觉得这么毒的太阳光打伞太不安全了，而且她也好几个小时没有补防晒了。

等站在望不到边的马路上时，温之槿才想起一个问题——他们该怎么回去？

睨一眼李予，他一脸坦然。

温之槿却有些慌了，她觉得以李予这个有病的性格搞不好真打算走回去。

从山上到马路有很长一段距离，温之槿懒得撑伞，干脆就装，说太阳也不是很大，作势把伞还给他，李予哪会不晓得她是什么心思，沉默地接过来替她撑伞。

走着走着，温之槿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

伞落了空，李予回头看她。不出几秒，他走回来，伞朝她歪。

“怎么了？”

温之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郁闷开口：“你说怎么了！你不会真打算就这样走回去吧？那跟大部队一起走有什么区别啊？大部队还有车呢……”

李予伞朝她歪更多，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暴露在阳光下，“再走一百多米拐个弯，有租车的地方，可以载人。”

温之槿心里犯嘀咕，别说一百米了，她现在就是十米都费劲。

“你早说我就在山上等你把车喊过来了，走这一段路把我积攒的一点能量都用完了。”

李予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办法，但他怕留她一个人在山上，盛叔和钱姨又会逮着她问话，说这说那。虽然盛叔和钱姨肯定没什么恶意，但他也不想让她被迫接受一些“审问”。

他耐着性子劝道：“其实不到一百米，很快就到了。”

“我不想走。”温之槿打断他，态度坚决，“你去把车喊来，我在这等着。”

李予不同意：“这是郊区，不安……”

“李予。”温之槿在刺眼的阳光中回望他，“我说了我不想走。”

她的语气开始变得冷硬，表情也不似刚才活泼，无形间就和他拉开了距离。

空气静默了好一会，李予点点头，把伞递给温之槿。

“好，那你就在这等，我很快就来。”犹豫几秒，李予还是选择再次叮嘱，“没看到我不要上其他人的车。”

温之槿接过伞，退到一旁，蹲下来把自己整个人隐在伞中，只有不咸不淡的一句：“知道了。”

李予是跑着去找车的，荒郊野岭的，他没法保证真不会出什么事。好在这个时候喊车的人并不多，而李予又因为和店主还算熟，所以很快打到了车。

车子逐渐驶近，地上蹲着的人也越来越清晰，李予悬着的心跟着放下。还未待他下车喊她，温之槿就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着急忙慌地上了车。

“还挺快的嘛！”她又开心了。

司机也是个年轻小伙，看这架势就自然而然以为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顺口调侃道：“那是！李予可急了，生怕你被拐跑了！”

温之槿小幅度地耸耸肩，继而专心看手机，没有回话。

司机又和李予闲聊了几句，可李予都反应平平，虽然是在回答，但显然不想多聊。

温之槿留心着两人的对话，察觉到李予语气的不对劲，不免疑惑他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因为她把他当苦力使，不和他一起去喊车？因为她没及时否认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反正不管哪个，都很离谱！

他凭什么生她气？

这样一想，温之槿头拧得更是厉害。

汽车速度比大巴快，大概二十分钟，绿色的出租车就已经停在了卿大的东门口。

李予和司机简短对话后就告了别，哪成想身边的人火气极大地把车门关上，把两人惊地皆是一震。

司机摇头：“你女朋友火气挺大啊？”

李予没做多余的解释，追了上去。

可温之槿后面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他刚站到她后侧面，她就一个转身，朝反方向走。李予停顿几秒，再次走上去，结果温之槿故技重施，又迅速掉头。

李予好笑地看着她跟表演一样的一套动作，刚刚那点愠气也全部消失殆尽。

“温之槿，你在干什么？”

他话里有明显的笑意，语气也暖洋洋的，很好听，可温之槿并不打算这么快就原谅他。

凭什么他生气她就配合生气，他不气了她也就不气了？

走了小半会路，温之槿还是不肯应李予的话。

李予想着她今天走了那么久的路，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温之槿是不想理他的，但她一贯不喜欢生“只有自己知道原因而别人都不知道”的气，那太憋屈了。

她倏尔站停，头低着，下一秒又抬起，瞪着李予。

“你凭什么摆脸色给我看？我就是不想走了有错吗？今天一天走的路比我整个暑假走的路都要多，我就是不想走怎么了？！你觉得我麻烦你别管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