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个儿闹腾了一天,今儿一大早乔孰月就在院子里伸起了懒腰,刚准备活动活动,就听到金三儿屋里传来一声嚎叫。
“啊——”
方知醒了酒,醒来就看到自己旁边睡着金三儿,自己还抱着人家连手都不撒开,顿时傻了眼,昨个儿是喝醉了,可也没断片儿,还依稀记得些什么,自己也太猛了,醉了就直接给人睡了……
金三儿被这声音一惊,揉了揉眼睛,带着倦意的鼻音声道:“什么鬼动静啊我去。”
方知正好要小心翼翼的挪动着下床,听到金三儿的声音后,缓缓扭过头,“没…没什么……”
他这话听着心虚,可是金三儿却觉得轻松了许多,被男人抱着不撒手整整一晚,这会儿真是好不容易能活动活动了,赶紧坐起身,皱眉埋怨道:“你这一晚上可真是给我折腾的够呛。”
“我…折腾你?”方知抽搐着嘴角。
金三儿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不然呢,你还想折腾谁?你你你,你怎么不抱着宋翳折腾去?”
“我没有龙阳之好。”方知扯着笑开口解释。
金三儿撇了撇嘴,呵呵两声,“你没龙阳之好你抱我干什么玩意儿?腰疼……”
“对不起。”方知赶紧跪在床上道歉。
“有用?”金三儿扯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压你一晚上你试试。”
方知瞪大眼睛,耳根子都红了,赶紧垂眸摇头,结巴道:“别,别了……”
金三儿昂了昂头,打断道:“哼,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上海了。”
闻言,方知抬起头,微微皱眉,“上海?你去那儿干什么?”
“玉哥哥在那里等我,给我来信叫我去的。”金三儿取出怀中的信封,拿在手里晃了晃。
方知暗暗攥紧拳头,低声道:“你非要去吗?”
“怎么了?你舍不得我?”
“你是个姑娘家,留着男人的脑袋,逃婚到了北平,现在又要去找他,你觉得他会娶你吗?”
他话里的意味并未掩饰,金三儿眸色暗了暗,声音也放低,像是在对方知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会吧。”
方知赶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信一见钟情是你的事,可你要是上当受骗了,那就是不值当的,来不及后悔了的。”
“这你别管了,我说了我要去,你也拦不住我。”
金三儿毫不留情的抽回手,又道:“你是谁我心里有数了,你是长得不错,可我喜欢的是玉哥哥。”
方知苦笑一声,低声道:“那我要是说我不拦你,我要跟着你一起去呢?”
上海时局动荡,他可不想她出事,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就那样看着她,像是一只大狗狗一样,真挚,忠诚。
金三儿呼吸一滞,慌乱移开视线,“你跟我一起去干嘛?”
“万一他要对你不利,我能护着你。”
方知微微抿唇,按着她的后颈,突然靠近,金三儿的呼吸乱了,眼睛也突然瞪大,变得圆润,两人额头相抵,金三儿看着男人满是的深情眸子,一时有些错愕,鬼使神差的竟没将人推开,呆愣道:“你,你就不能把人往好处想想?”
“可你也不能把人都想成好人。”
男人的气息萦绕在鼻间,金三儿只觉此时此刻,连画面都定格了,喉咙里似有什么哽住,迟迟说不出话来。
方知眼神坚定,温和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阿金。”
后两个字很轻,也很重,轻的是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声音,重的是砸在金三儿心底的分量。
“吱嘎——”一声,乔孰月推门而入。
金三儿和方知都侧过头去看他,乔孰月看两人离得极近,气氛暧昧,瞪大眼睛,随后赶紧一手捂着眼睛,转过身去,靠另一只手摸索着门栓,嘴里还嘟囔着:“我什么都没看到。”
金三儿抽了抽嘴角,“你能演的再差一点儿吗?”
“这不是怕打扰你们两个了嘛!”
乔孰月放下手,看着两人离得还那么近,略微眯起眼睛,学着平日里金三儿阴阳怪气的语气,摸着下巴,缓缓道:“啧啧啧,你俩这是……”
金三儿烦躁地将方知推开,朝着乔孰月小声威胁道:“闭嘴吧你,敢往外说一句,我就把你老婆拐我家去。”
“别,我们家只只儿可受不了你家那苦。”乔孰月赶紧闭了嘴。
金三儿不乐意了,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怎么,在你这儿就享福啊?”
“那也比你家里好吧,没有深宅大院里的那些算计。”
这话刺痛了金三儿某处,想下床的手一顿,瞪着眼睛,“老乔你!”
乔孰月轻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摆手道:“对不住,我说错话了。”
“回头我就把你老婆拐了!”金三儿朝他笑了笑。
乔孰月赶紧求饶,道:“别!我就这么一个宝贝,你要是拐了我得把你们家门槛儿踏破了。”
“现在拐不了,我得去上海一趟,你自个儿好好看着小丫头。”金三儿笑道。
乔孰月眉头微皱,不解道:“去上海干嘛?那边可是乱的很,你要去送死?”
“去找玉哥哥,你甭瞎操心了,他跟我一块儿去。”金三儿指了指身边的方知。
乔孰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得,我还成瞎操心了,我记着我们梨园行里有个老板要在上海请人开什么宴会,真不用我跟着去瞧瞧?”
“你刚不还说上海乱的很,去了就是送死吗?”金三儿眉头微挑,歪着脑袋看他。
乔孰月也学着她的样子微微歪头,一手翘起兰花指,勾着浅浅的笑道:“是啊,可我又不是什么贵人,我就是个唱戏的,去了谁杀了我也是亏本儿呢。”
后一句偏用戏腔拉的老长,却叫金三儿忽的笑出了声,“怎么,戏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偏就是那些贵人的命值钱吗?”
“在这乱世里,戏子的命谁还在乎呢?”似是自嘲,谁叫近来的北平时报上弄得人心惶惶的,乔孰月那好看的眉眼间染上一丝淡淡的忧伤。
金三儿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净说些丧气话。”
“行,不说丧气话,我还有个香香老婆呢。”乔孰月挠了挠头,赔笑道。
金三儿微微挑眉,“这不就对了嘛,小丫头这么好,你得留着命守她一辈子。”
方知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金三儿的背影,眸色渐深。
*
宋翳一大早就被宋文提着领子拽到外边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叫声舅舅,就被扔在地上,刚挡住脸,胳膊肘就那么磕在地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只只儿呢?”宋文周遭气压极低,叫人不免打个冷颤。
宋翳捂着胳膊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委屈道:“舅舅,我昨儿个不是说了嘛。”
“昨儿…说什么了?”宋文捂着脑袋,脸上是极其少出现的茫然。
宋翳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小声道:“我说…只只儿在外面玩。”
“我没叫你把她找回来吗?”
宋翳赶忙摇头,“没有,您叫我回屋睡觉。”
宋文摇摇头,眨了眨眼睛,眼神迷离,恍惚一瞬,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宋翳也顾不上自己的胳膊肘了,赶紧起身去扶稳他。
宋文伸出手,只觉天旋地转,又长又直的手指也在眼前打着转儿,皱眉轻声道:“我这是怎么了?”
“舅舅,您怎么了?”宋翳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宋文喘着粗气,额间冒着虚汗,胡乱抓了两下才抓住他的手,声音极轻,道:“别动,我看不清。”
“舅舅…”宋翳心下一紧,紧接着抽出手,小心扶着他去屋里面坐,又出来叫人去外面请大夫,宋文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叫宋翳也没回应,此时此刻,他心底那股隐藏了许多年的害怕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眉头拧紧,朝身旁大声唤着:“只只儿!只只儿!”
宋翳听见了声音,赶紧跑屋里去安抚人,“舅舅,没事没事,我叫人去请大夫了,等大夫过来就好了……”
“我要只只儿!”宋文吼道。
宋翳没法子,舅舅此时离不开人,叫底下人去找小丫头说不定得在水袖居里闹出什么事儿来,赶紧轻声哄着:“舅舅,等大夫来了我亲自去把妹妹带回来。”
小姑娘此时刚醒,走出房门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乱的一塌糊涂,看着芷裳和猴子互怼,捂起耳朵问道:“师父呢?”
“啊?啥?”猴子没听清,揉了揉耳朵离得她近了些。
芷裳嫌弃的撇了他一眼,而后将人挤到一边儿去,拿开小姑娘耳边的小手,贴近她耳畔小声道:“班主儿去汇宾楼了。”
小姑娘知道乔孰月去汇宾楼干嘛去了,轻轻点了点头,朝着芷裳道了声谢,就坐到一边儿的秋千上去了。
看着满院子练功的人,小姑娘总觉得少了什么,在不经意地瞥见芷裳的红头绳后,才猛然想起来,“金姐姐呢?”
“金少爷啊,她和她的那个跟班儿出去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你就甭担心她了。”芷裳道。
金少爷不用说,就是金三儿姐姐了,那个跟班儿…就是方知哥哥,小姑娘指尖微微颤动,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慌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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