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姑娘，怎么了？”秋墨以轻松写意的态度问道，“对我，何必顾忌。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

“我害怕羊头啊……”黎芝畏怯地说道，“不光是羊头，诸如猪头、牛头、兔头、鸡头、鸭头什么的……除了鱼头之外，所有看得出来完整形态的‘动物头部’，我全都害怕呢。”

“荔枝姑娘害怕这些东西？”秋墨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为什么，唯独不害怕鱼头呢？”

“因为……鱼头好吃？”黎芝有些呆然地回答道，“一般来说，谁都不会害怕鱼头吧？虽然应该会有害怕鱼头的人，不过我是没听说过就是了。”

“你这就太武断了……”秋墨仿佛露出苦笑一般地说道，“你没吃过的话，怎么知道自己害怕的羊头猪头什么的不好吃啊？”

“那……就不是‘因为鱼头好吃’这个理由了吧。”黎芝放弃一般地说道，“可能单纯是因为，我害怕‘长有眼皮、会闭眼睛的动物脑袋’吧。至于为什么会害怕，我自己也不清楚……”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听起来还差不多可以理解。”秋墨点点头，用仿佛在安抚黎芝一般的温厚口气说道，“不过，荔枝姑娘也别担心这种事了。我本来也不打算对整个羊头进行烹饪的，那听起来也太野蛮了……而且，也没法方便地食用。所以，我肯定是会把这种体积过大的东西，加工成利于食用的大小啦。这种方面，你可以放心相信我的。”

秋墨所说的话，在黎芝听来，倒还真的很可信。

虽然一直到“大辉山”这里，黎芝才第一次品尝到秋墨的手艺。

但是，秋墨就是在奇妙的方面，特别令人安心的存在。

“那么，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黎芝好奇地问道，“炒羊脸肉吗？”

“那个……也未必太没有技术含量了。”秋墨露出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膀，随即很俏皮地说道，“你可以猜想更高级一些的菜肴嘛。”

“我猜不到。”黎芝说道，“是什么都可以了，端上来呗？”

“嗯，那……”秋墨说道，“今天的主食是馕，可以吗？”

“咦？馕不是很好吃的东西吗？”黎芝快活地说道，“我没有意见哦。”

“那就这么定了。”秋墨也爽快地点点头。

今天的午餐主菜，居然是羊汤。

也许这就是选择馕作为主食的原因吧。

羊肝、羊肚、羊肠、以及少许从羊头上整形时切割下来的羊肉之类的部分，都放在一起、切碎熬煮，汤变成乳白色的时候，再加入香辛料一起继续熬煮。

出锅前加入香菜与葱花，出锅后盛在碗里，根据个人口味加入辣椒粉、辣椒油、胡椒粉、盐、醋等调料，进行最后一步的调味。

除此之外，四只羊蹄则被炖煮得肉烂脱骨，用筷子轻轻一戳就会戳出洞来。

这些羊蹄，是以麻辣为主要调味的菜肴。

这似乎是因为，羊蹄是羊身上膻味最重的部位。

所以，不以重口来调味的话，吃起来就太膻了的缘故。

黎芝、梨花、余庆，以及还没来到的栗原，一人刚好可以分到一只羊蹄。

“你不吃吗？”黎芝莫名觉得有些歉疚，不安地问道，“做饭的人，怎么能反而没有吃那道自己做的菜呢？”

“没关系啦。”秋墨柔和地说道，“我只要看到其他人吃得开心，就很满意了。谢谢荔枝姑娘的关心，但我真的不在意的……”

“可我在意！”黎芝倔犟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两个分吃一只羊蹄怎么样？”

“咦？这不好吧？”秋墨微微侧着头说道，“这样的话，荔枝姑娘能吃到的部分，不是会减半地减少了吗？”

“那没关系的。”黎芝说道，“我又不是很缺这一口吃的。但我很‘不患寡而患不均’哦。如果你本人不吃的话，我自己也不能安心地吃下去了啊。”

“这算什么嘛……”秋墨笑了，说道，“我也不差这一口吃的吧？荔枝姑娘觉得我很馋吗？”

“我当然不觉得啊。”黎芝说道，“这是两码事。你要是不和我分吃的话，那我就一口也不吃了。宁可扔掉都不想吃了。”

“别扔了啊。”秋墨轻柔地说道，“虽然我手艺不是很好，但还是希望被荔枝姑娘好好品尝的嘛。”

“所以你确定不和我分吃吗？”黎芝高傲地说道，“你是觉得，我不配和你分吃一只羊蹄吗？还是说……嫌我脏？”

这么一想，和别人分吃一样东西确实有些脏。

但不知为什么，黎芝不会排斥和秋墨同吃一样东西。

至少在最近，黎芝的心情是这样的。

“那怎么可能？”秋墨微笑道，“荔枝姑娘乃是一尘不染的仙子，是比莲花都要清澈纯洁的存在。无论我嫌弃谁脏，也不可能觉得荔枝姑娘脏的啊。”

（好肉麻的语言……算了，无视吧。）

“那就这么定了。”黎芝听了秋墨的话，一伸手，就把自己的那只羊蹄掰成了两半。

然后，黎芝把其中一半羊蹄递了过去。

“这一半给你了。”她说道，“事先说好，我可是认真洗过手的哦。”

“不洗也行啦。”秋墨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黎芝问道，“为什么这么拐弯抹角呢？你直接说吧。‘对我，何必顾忌’，这不是你对我说的话吗？我对你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哦。”

“能把你那半只与我那半只换一换吗？”秋墨用奇妙的口气问道。

“为什么？”黎芝对此很不理解，她问道，“秋墨前辈，为什么会喜欢这一半羊蹄呢？难道……我那半只的部位特别入味不成？应该不至于吧？”

“不，据我目测，你那半只羊蹄，比我的半只羊蹄要少二钱左右的肉哦。”秋墨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不舍得让荔枝姑娘吃亏。”

“这算什么吃亏啦！”黎芝用银铃般的声音，轻快地反驳道。

结果，羊蹄还是没换过来。

两人就这样凑合吃了。

黎芝吃过几次猪蹄，羊蹄倒是第一次吃。

为什么会没有吃过呢？

一是因为，京城的人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吃羊、特别是不喜欢吃羊身上比较奇怪的部分。

二是因为，黎芝听说羊蹄的部分比较膻。她虽然还挺喜欢羊肉的味道，但被公认特别膻的话，难免还会望而却步的。

三是因为，黎芝的养父母都不喜欢吃羊，更不要提羊蹄了。从小到大，她连吃羊肉涮火锅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呢。

结果，黎芝就从来都没吃到过羊蹄。一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有吃到的机会。

这道麻辣羊蹄的口感，非常之软烂。甚至，比起黎芝以前吃过的猪蹄还要软烂。

如果不是用宽汤熬煮，而是直接炖烂收汁的话，想必应该是很适合拌饭的东西吧。

不过仔细想想，今天也没有什么米饭能用羊蹄拌着吃就是了。

也因此，黎芝不由得觉得有些遗憾起来了。

羊蹄的味道很麻很辣。但这种麻辣，并不是纯粹的以刺激舌头上的痛觉为目的，相反，除了掩盖膻味之外，提鲜的倾向十分明显。

调味麻辣得恰到好处，那辣味芬芳香醇，那麻味酥软俏皮。

每次落在舌头上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一瞬间轻快的麻痹感。但只要离开嘴再吃一口馕或是喝一口汤，这种麻痹感就消失了。

不像有些人做的麻辣调味，吃完之后舌头仿佛整个都废掉了一样，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秋墨前辈，你这个羊蹄的调味不错啊！”黎芝很快吃完了那半只羊蹄，然后由衷地说道，“我讨厌麻辣类的重口食物，但是，你做的这个麻辣羊蹄，却是我吃过的麻辣食品中，最为美味的一种呢。”

“真的吗？太好了。”秋墨笑容满面地说道，“我其实也猜测到了，荔枝姑娘不喜欢这种重口味的东西。但羊蹄如果不用麻辣掩盖膻味的话，也并不好吃。所以，我想着荔枝姑娘能接受的麻辣程度，就这样做出来了。你能喜欢，就真的太好了。”

“啊……真的吗？”黎芝有些惊讶地说道，“我没想到秋墨前辈这么为我着想呢……真的很感谢你啦。”

“毕竟……”秋墨想了半天，才继续说道，“我之所以来‘大辉山’，全是为了荔枝姑娘啊。如果不为了荔枝姑娘服务的话，我到底为什么要来呢？你本来就是我行动的核心，所以……”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秋墨一说这方面的实话，黎芝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你喜欢就好。”秋墨说道，“继续吃吧。除此之外，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让荔枝姑娘看看……如果会为之惊喜就好了。”

说罢，秋墨到“食堂”的厨房里面，端出了一样非常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种像“皮冻”一样的“冻状物”。整体发红，但有淡淡的白色半透明状。

这也是今天“食堂”制作的午餐中，最奇妙的东西了。

“这是什么？”黎芝看到秋墨端出的冻状肉片，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这叫‘白水羊头’。”秋墨说道，“当把羊头熬煮到极为软烂的时候，用重物压紧，搁置一夜，它就会自然形成冻状。那之后，再用大量的葱、蒜、姜、毛葱、辣椒切成细丝，与它混合起来，再加入其他的调料拌制就可以了。这就是我今天最得意的一道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