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相让会两败俱伤；一方退让，则另一方获取胜利，但总体算得上损失少，但谁都想做胜利者。 」——独白

淋浴间水汽弥漫，梁砚舟站在浴室正中央，冷水兜头淋下，他像无知觉般，浑身不着一点衣衫片履。

以前身上的那些陈旧的伤疤一年又一年剩下点印子，不仔细看发觉不了。

和其他大学生每天泡健身房练出来的贲张型肌肉不同，梁砚舟身上的每一片肌肉都是那年摸爬滚打中实际操练出来的。

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冷钢，肩背线条利落的如刀钢，手臂向上抬起时，小臂的筋络与肌肉线条衬得清晰又充满爆发力。

一开始他只能被动挨打，街角混混的拳式脚法大多没有章法，挨打多了，后面等梁砚舟摸清他们的习惯后，也渐渐学会了巷子里的黑拳招式。

思绪戛然而止，梁砚舟乍然起手啪的一声关了水。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抓起白瓷盆边来回震了三分钟之久的手机。

来电的人耐性好极了，一遍挂断又打一遍，像是早就摸透了他的习惯。

梁砚舟颇为不耐地“啧”了一声。

他甩了甩头发，几点水珠甩落到背上，信手抓起置物架上的一条铅灰色短裤，也没妨碍他在电话挂断之前的最后一秒接起电话。

“说。”

电话那头的谢翰谄笑道：“哥，我舟哥，忙着呢？”

梁砚舟刚洗了个冷水澡，京市虽然已经暖和很多，供暖上周断了也没影响梁砚舟家里常年开着温度适宜的暖气。

积攒着的性/欲被一场冷水澡浇透了见不到踪影，只是猛然从浴室里出来，梁砚舟精干的脊背上还是窜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少废话，让你弄的事情弄好没？”梁砚舟眼底透着点红，嗓音喑哑。

“弄是弄好了，只是那啥……”

谢翰半天支支吾吾没把后半句话说全，梁砚舟眉头一皱，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的。

“别废话，到时候见。”

梁砚舟垂眸盯着自己手机的屏幕，屏保上赫然如眼的，是女孩靠在他肩上熟睡的一张照片。

-

喻瑾今天下午没课，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错峰在食堂吃过饭后，喻瑾回宿舍美美睡了一觉。

兴许是大脑产生的自主保护，除去高烧的那几天晚上，自淮港回来后，她从没有梦见过黄雪慧和喻明旭。

都说心死如灭，从淮港再次踏上飞回京市的飞机，喻瑾是一点念想都没了。

她攒下的钱足以够她的日常开销，更何况，每天有人想着法子的给她省钱。

今天是“凑巧”刷多了一份套餐，明天是水果店“半价打折”。

再莫名其妙的说辞，由他讲出来，好像都是情理之中。

喻瑾知道梁砚舟的小心思，便也没戳穿，每天被人变着法的投喂，体重倒是涨上去不少，之前生病亏的那点体重，很快被养了回来。

等喻瑾再睡醒，斜错的橘色光影落在床尾，喻瑾摸出手机，学习汇报小组的微信群旁边闪烁着个红色的光点。

喻瑾点进去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原来是小组决定在正式汇报之前提前演练一遍。

不怪他们小心谨慎，今年期中考的最大项，就是这次的项目调研汇报。

商务英语专业，抛开常见的翻译，更多的还是商务英文文件的处理，国际经济与外贸这个学科，又占到了这个学期学分的大半江山。

他们初步拟定的时间在这周天，喻瑾想想自己没有时间上的冲突，打字应道：“没问题，到时候见。”

这边喻瑾刚退出聊天框，提前设置好的闹钟像是卡好时间一样，消息进入的时间可算得上分秒不差。

喻瑾看了眼时间，“啊”的叫出声。

要死了，昨晚在宿舍楼下和某人保证了一千遍不会迟到的承诺快要晚节不保，喻瑾顾不上其他，慌忙换好衣服后，一路小跑到医学院那边。

她上课多是以南区的外语楼居多，从宿舍到外语楼倒是没有那么长的距离，但是要到医学院就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从人行天桥到医学院那是校内学生的走法，喻瑾今天为了节省时间走的校门外的那条马路。

林荫道的两旁有几个小贩推着板车，有的在卖时鲜的水果切，有的在卖酸奶饮料一类的饮品。

喻瑾站在石阶旁侧，斑马线延伸的尽头便是医学院的正门。

医学院与京大的校本部隔着一条庄严路，一座天桥横跨在上面，喻瑾隔着红绿灯，看见了站在校门口的梁砚舟。

他一袭白大褂，胸前挂了支钢笔，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站在一群人中，俨然是主导。

喻瑾很没见他戴眼镜，大概是因为度数不高的缘故，梁砚舟很不喜欢戴眼镜，烟枪色细丝绕着薄薄的镜片一圈，神色倦淡慵懒，架在鼻梁上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红绿灯绿了又红，喻瑾站在对街，贪恋地看着他。

李艾察觉到街角对面的人影，了然于胸的同时又感觉有那么零星半点的熟悉，按照他们老大毒舌的说法就是应该是快要长脑子了。

属实是发来贺电，可喜可贺。

刚被生化实验教完做人，李艾现在不想再被眼前这个惹不起的十八面全能王开启毒舌模式再嘲讽一次。

说好的梁砚舟只比他们大一岁呢？

只要一开口，李艾几乎能把梁砚舟那几句怼遍D组的名言脱口而出。

在整个医学院有个阴恻恻的传说，说整个D组都是受虐狂，一天天的被梁砚舟生生训出了斯德哥尔摩综合证，几天不被骂浑身不爽。

玩笑话没人当真，倒是每年想进D组的人日趋增多。

毕竟，D组梁砚舟，每年包揽京大各类奖学金，他们高不可攀的医学博鳌论坛他想不去就能不去，完完全全就是京大医学院行走的活字24K金招牌。

更别提还是各种教授的心头宝，不出意外的话，在京大本科念完，梁砚舟是直接能拿直博的人。

更细节的没人知道了，只不过有传言说，梁砚舟大一刚进来的时候，就拒绝了教授的直博建议。

传言不知真假。

李艾在找死和被梁砚舟嘲讽之间踌躇半晌，最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小半步，抬起手肘拐了下身边站着的卫歌。

卫歌：“？”

李艾向马路对面使了个眼色，卫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说来奇怪，那一瞬间卫歌突然福至心灵的一瞬间理解了梁砚舟平时看他们是什么感觉。

憨批看憨批，两眼泪汪汪。

梁砚舟实在是不想说他俩，只不过有俩人走神走得实在是太天马行空了。

梁砚舟轻咳了下，正色问道：“怎么了？”

卫歌浑身汗毛倒竖，想都没想就开始卖“猪队友”：“哦老大，李艾说街对面有个漂亮妹子找你。”

“哦”“哦”“哦”

起哄的声音一浪接一浪。

说完，卫歌嗔怪地白了李艾一眼：“以前十个八个一窝蜂的，什么校花榜前三，不也被老大一句‘以救治天下苍生为己任’堵回去了么？追老大的，我们什么阵仗没见过？”

“不是！”李艾像只被人踩了尾巴又被一把蒙了嘴的炸毛猫，好难才抓到一个说话的机会：“我他妈那是想问你，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那姑娘？”

好险差点把自己憋死。

他说的我们，自然是涵盖了他自己和卫歌。

此话一出，连梁砚舟都愣了。

刚才在红绿灯第一次变色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街对面站着的喻瑾，南方姑娘生的水灵小巧，浑身上下无一不是灵动曼妙。

上次喻瑾来给他送白大褂，梁砚舟自然知道自己当时惹出的那点闲情逸闻，只他也没放在心上。

本来就是逗小猫玩。

他饶有兴致地轻笑了声，眉毛微微吊起，皮笑肉不笑地吊着他俩：“说说？你们在哪儿见的我女朋友？”

卫歌：“……”

要是他现在以博尔特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生化实验室拿把解剖刀把这二货了结在里面，梁砚舟能不能念在他动手雷厉风行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

卫歌脑海里天人交战，四周站着的D组成员被原地石化。

他们老大交了新女朋友，

李艾和卫歌合伙撬梁砚舟墙角未果；

梁砚舟当场手刃情敌；

D组分崩离析；

实验一落千丈，导师排着队在医学院楼顶想往下跳……

在场的每个D组成员脑子里奔腾过一万只草泥马，恨不得互相给自己来一棍子，昏死了算求。

齐刷刷的视线扫过来，站在柳树下喻瑾怔愣了神。

强劲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在马上折头就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这个街今天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喻瑾决定无条件信任自己的第六感，她刚捞出手机想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却没曾想有人的动作先她一步。

手机叫魂似的在手里震动起来，喻瑾好险没把手机扔出去。

她艰难稳住声线，在脑海中迅速成形的谎话还没说出半个字，便听见街角对面的人悠悠开口：“除非你现在告诉我你有个和你长相重合率99.99%的孪生姐妹。”

喻瑾痛苦闭了下眼。

说完，梁砚舟一哂：“抱歉喻瑾小姐，这可能不太符合生物遗传规律。”

他摁住手机听筒，结果身后一群人嗯哦哈嘻的推搡起哄声还是被完完全全收了进去。

明明隔着整条长街，喻瑾顿觉窘迫，一颗心被他们闹得烧了起来。

明明什么都没有，被他说的，好像真有点什么一样。

绿灯亮起时，他挂断了电话，提步向她走来。

衣角翻飞，脚下的人行道摇身一变，成了梁砚舟脚下的T台。

喻瑾毫不怀疑，梁砚舟顶着这张脸，就算没有献身于医学，也能在演艺圈杀出一条血路。

她呼吸一滞，梁砚舟已然走到面前。

他俯身将那缕因她跑动过来散出的发丝轻柔地顺到她耳后，看到她羞红的耳廓，梁砚舟无辜道：“他们笑话我。”

喻瑾：“？”

他是不是以为她不看学校表白墙？

“他们说下次要恶狠狠宰我和我女朋友一顿。”

“还要我给他们改口费。”

一波接一波，喻瑾一时忘记从哪里开始反驳，大脑在他的攻城略地下很快缴械投降。

梁砚舟等到时机成熟，促狭地眯起眼，猝不及防在她红透的耳垂上印下个一触即分的吻。

喻瑾回过神来，心尖颤得像是飞进了云端里。

梁砚舟撩人不自知，他起身后，先是观察了半晌喻瑾的脸色，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抬手探了探喻瑾的。

半俯下身来，与她平视。

“小同学，你的心跳好快啊。”

***

耳边的起哄笑闹声逐渐远去，梁砚舟开车实在是不讲道理，不几分钟，就带着她到了一处地方。

一路上七拐八绕，喻瑾实在没本事去分辨梁砚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脑子里还是刚才他俯身亲吻她耳垂的一幕。

明明知道他挑的角度刁钻，应该是没人看见的，但青天白日的，这样的行为大抵也跟白日宣淫脱不开关系。

她跟着他下车，随即反应过来。

这里是一家酒吧。

梁砚舟手一挥，钥匙自顾自落进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保安手里。

那人微微垂着头，恭敬地问道：“梁先生，请问车还是停到01？”

梁砚舟转过头等着身后的喻瑾，闻言鼻间轻哼了声：“嗯。”

喻瑾很快在两人间打了个转，乖顺的收回目光，不再乱看。

他是这里的熟客，负责停车的保安对他的习惯也是如此的了如指掌。

她放任自己的目光落在他背上，一丝古怪感迅速从喻瑾脑海里掠过。

还不等她抓住那点怪异感，梁砚舟走到她身边，半搂住她，远处看着像是喻瑾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的模样。

梁砚舟笑得坦荡：“带你见几个朋友。”

除了谢翰以外，喻瑾不知道他身边还有哪些朋友，但是当时他偶然提起过一句自己以一己之力将那些巨额滔天的贷款还完，喻瑾估摸着大概应该是他生意方面的朋友。

她跟在梁砚舟身边亦步亦趋，浅薄胸膛下掩藏的一颗心跳动的飞快，脑海中闪现过了数十种说辞，片刻后又都被她一一否定。

牵手、接吻、同行……

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以成为他们关系的证明。

成年人世界的顶级暧昧，哪怕真的发生过关系，也能用简单的互相解决生理需求的伴侣一言掩盖过去。

喻瑾抬了抬眼，只看见男生锋利的下颚线和一双随时能飞出桃花的眼睛。

不知道梁砚舟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能再做打算。

包房门由身边的两位门童毕恭毕敬的打开，梁砚舟闲庭信步地走进去。

白大褂被他脱了放在车里，担在包间的落地衣杆上的是梁砚舟下车时随手抓的一件黑色外套，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纯黑T，桌上摆满了早就开好的洋酒。

梁砚舟一经入座，身边不知道从哪儿一窝蜂涌来了一堆男男女女，女孩子们浓妆艳抹，男生们摇骰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梁老板，点歌啊！”

“舟哥多久都没来找我们玩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啊。”

几人话音一出，又引来一阵嬉笑怒骂，包房里震耳欲聋的音响震的喻瑾耳膜一片疼，她维持着一进门的姿势。

她靠在门边，冷冷看着包房里发生着的一切。

梁砚舟从进门后就没再看过她一眼，他第三次接过身边五官艳丽明媚的美女递过来的洋酒，二话不说仰头而尽。

一滴酒液顺着唇角，缓缓滑过喉结，留下水痕。

喻瑾垂着眸，五彩的灯光把脚下的地砖印的仿若卢浮宫幻境。

她无声勾唇笑了笑，随即转身，一把拉开了包间的门，刺耳的音乐声一下子滚到了走廊中。

喻瑾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走的动作并不大，在群魔乱舞的包房中甚至没有酒保进来送酒引起的动静大，没人会注意到她。

雕刻着菱形纹地钢化玻璃酒杯底座“嘡啷”一声砸在水晶桌面上，一杯调了樱花软饮的高浓度黑麦凑到梁砚舟唇边。

“帅哥，再来一杯嘛。”

女人身形婀娜，近乎整个身体都贴在梁砚舟身上，身旁的人一言不发，随即起身，没有丁点预兆。

半杯烈酒沾染着樱花的甜，尽数泼洒在他没有一丝褶皱的T恤中间，布料下的腹肌轮廓若隐若现，惹得人只看一眼便喉咙发涩，勾人又色气。

梁砚舟打开门，走廊上空荡荡的。

他向前走着，三杯烈酒空腹灌下去，梁砚舟没有出现丝毫的晕眩，脑子转的甚至比平时还快上几分。

还是不见喻瑾的身影，梁砚舟心里波澜万分，唇角却是一点勾起，像是讽刺。

梁砚舟自诩对情绪的把握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慵懒地靠在墙边，四下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包房的大门把里面群魔乱舞的声音遮的一点儿不剩。

心下空落落的。

他捞出手机，点开微信，手指在红色的删除键上，久久悬而未落，心底的一处隐隐作痛。

“梁砚舟？”

“你还好吗？”

落入耳畔的声音像是幻听，梁砚舟乍然仰头，喻瑾站在他面前，手上拎着一瓶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矿泉水。

瓶身攒着层冷雾，一滴又一滴，打在脚边的地砖上。

回应她的，是梁砚舟如骤雨疾风般的吻。

他信手推开旁边的一间包房门，将人抵在门背后，膝盖强硬地抵在她两腿间。

无辜的水瓶一进门就被梁砚舟扔去了卡座的沙发里，喻瑾被迫只能搂着他的脖子，包房里昏黑无度，隔壁包房里的音浪隐隐绰绰地落进来几个音符。

她眸光散乱，艰难回应着梁砚舟的吻，只唇角略微翘起一点。

“梁砚舟”，她轻唤了声：“玩够了就放我走吧。”

唇舌分开刹那，他眼底一片血红，嗓音哑的见不了人：“为什么？”

喻瑾抬手摸了下颈侧的那处吻痕，笑意盎然：“你猜？”

梁砚舟没料到此情此景，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被喻瑾一句话把自己的设计捅了个对穿。

他也不恼：“夏银告诉你的？”

喻瑾摇摇头，失笑：“真的是我猜的。”

“……”

在看到梁砚舟第一次接过女生手中的酒时，喻瑾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第一次校学生会聚餐，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拒绝了谭梓欣敬酒的一幕。

第二次，第三次，他喝的一次比一次熟练，没有丝毫破绽。

过于完美本身就是一种违和。

他的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唯一的漏洞或许就是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合理。

喻瑾甚至不知道梁砚舟为什么会觉得他浪荡公子哥的形象在自己心里如此根深蒂固，但喻瑾知道，那不是梁砚舟。

梁砚舟气极反笑，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刚被她从头到尾玩了一遍。

借着酒劲，梁砚舟不和她讲道理，眸色深暗，他突入进去，将她口腔中的氧气掠夺干净，撤出前在她被吮吸得通红的唇瓣上啮咬了下。

喻瑾吃痛的“嘶”了一声。

“一点惩罚，下不为例。”他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

距离拉开，她眼底水汽弥漫，她要他的全心全意。

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嗷，爱你们的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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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设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