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附近交通四通八达,公交地铁出租车应有尽有。上午他们来的时候是主办方专程委托拉了商务车来接,下午沙龙结束后,教授应邀参加主办方特别举办的晚宴。
在教授热切目光的怂恿下,梁砚舟把东西全部扔入一并带来的公文包里,随手甩给教授身边跟着一并过来的学生:“我时差还没倒过来,有点不舒服,你们去吧。”
柴兴学跟在教授身边,看见梁砚舟一脸厌倦神色,不可置信的目光在梁砚舟周身上下梭巡了整整三回。
教授上年纪,年轻人的事他说什么他也懒得管,不是多正经的事。但柴兴学是那个在意的例外。
毕竟,梁砚舟三个字和倒时差失败这种话摆在一起就好像高材生算错1 1=2一样令人匪夷所思。
柴兴学是后面过了两年才入的项目组。
师出同门有时候的实验和活动难免产生交集。他记得特别清楚,有次长假,大家要么约着朋友去别的地方玩儿了,要么攒攒钱回了家。
那时候,他正处在和瑞士的天地时差以及想家等诸多因素抗衡的过渡期。
那段时间正巧合作,柴兴学天天在D组里蹲守驻扎着,等到零点一过,他痴呆地抬眼扫视了一圈实验室里的人,整整齐齐,连一个人都没走。
柴兴学以为自己梦游来的,又不可置信的摁亮手机,没毛病,八天,长假。
难怪来之前就听说D组的人有斯德哥尔摩,眼见为实,柴兴学简直要在心里给他们竖大拇指,多么为学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奉献精神啊。
他强撑着打个哈欠,正准备回宿舍睡觉顺便想想这八天长假去哪儿给平淡的生活找点乐子。
起身时,脑子里有根弦微微动了下,和往日的实验室比起来,还是是有点不同的。
念家加上被瑞士的天气摧残,柴兴学脑子像是灌满了钢筋混凝土,来十台搅拌机都不管用。直到踏出门槛时,柴兴学才回忆起那点违和。
他们D组心心念念的老大梁砚舟,没在实验室里。
新鲜!
长假结束的第一天早上,柴兴学在教授办公室里见到了消失八天的梁砚舟,办公室门口摆着一个不及膝高的商务行李箱。
柴兴学了然,梁砚舟这是出去玩儿了。只是苦着D组那群人跟被抛弃在家独守空房的小寡妇似的,天天没日没夜熬着等这个大渣男。
半真不假的话倒是没跟梁砚舟讲,是到了后面合作数量越发变多,一次饭桌上柴兴学像逗闷子似的讲了那次长假的事,随即餐桌上陷入一阵难言的寂静。
最先出声打破那点沉默的还是正主自己。
正主手上圈着个玻璃杯,里面剩着半杯热水,指骨清瘦,甲缘修剪的漂亮,挨近杯壁的皮肤被烫的有点泛绯。
那是被无数人夸赞过的一双手,美术生艳羡它笔直修长,骨节分明;同为实验人,柴兴学见过那双手最稳当的模样……
闻言,梁砚舟眼尾依旧垂得平,纤长的睫羽倏的颤了颤,声线没有起伏,清凉又干净的两个字:“出差”
再后来饭局结束,柴兴学被D组组员强硬“科普”了梁砚舟所谓的出差,也是那时,柴兴学才对梁砚舟起了敬佩的心。
梁砚舟八天时间飞了七个国家,遍及亚欧美,谈下来的五个项目,以瑞士最大的医疗集团为背书,而实际承办的是远驻瑞士的,他亲手从京大医学院原模原样带出来的D组。
飞机早上6:00落地瑞士,前一天还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瑞士时间早上8:00,梁砚舟站在教授办公室门口等待汇报。
所以,“时差没倒过来”几个字从梁砚舟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大概也跟天方夜谭没多大区别。
柴兴学不信邪地又迈过教授略微发福的身材区看梁砚舟的脸,想从那张优越到无可挑剔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倒时差失败”的痕迹。
只消片刻,柴兴学败下阵来,梁砚舟那张随时随地能拉出去走个T台的男模脸上面哪里有过半分被长途飞机荼毒过的痕迹。
他垂着眸,正无声盯着虚空中某处,眉骨沉冽,长睫垂落,唇角绷的紧直。平时毒舌的时候,他身上死寂的沉默气质能消散七八成;
而今一言不发,仿佛火山的抑制到达尽头,那股几欲喷薄而出的,名为狂又野的攻击性展露的淋漓尽致。
全天的不合时宜堆在一起,很难让人不多想。
柴兴学眼前一瞬浮现出早上互相搀扶的那对俊男靓女来,他居然觉得,梁砚舟就是在想那个女孩。
在念头进一步滋生以前,柴兴学赶紧在左手胳膊上掐了一把,差点鬼使神差去问梁砚舟。
***
京市的夜晚时隔五年依旧热闹不减。
时逢周五,下班的高峰把京市五环以内直接堵成了停车场。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梁砚舟掏出手机,划开听筒,接起来。
车灯亮起红艳艳的一片,交错着喇叭的鸣笛声,落在耳里,有点吵。
电话对面的背景音显得清爽的多,男人慵懒的声线随性又自在:“你不仁义啊梁砚舟,回来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们。”
梁砚舟深吸口气,还没等他深究哪个不想活的透露他回来的消息,只听对面暗嗔片刻,插进一道颇为伶俐的女声:“地址发给他,离他那儿又不远。”
微信电话被掐断,界面上留着上次的聊天记录。
定格在五年前。
定位发来,点开发现距离这边会议举办的酒店不过几百米,梁砚舟打开地图大致看了下,忽地恍惚,那家分店好像距离京大不远。
也就几公里的路,实在要说的话,还是离CCV商场更近。
梁砚舟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围着一圈人,说是一圈,其实不过三四个,都是以前的熟人,但确实太久没见,进门时,还是怔顿了下。
徐嘉衍坐在主人位上,眼又尖,再往前推十年,梁砚舟就说过,他就是个男狐狸成精。
“诶!来了?!”又惊又喜。
梁砚舟浑身僵了下,还没等他开口,出门补妆的翁岫正好站在他身后,正巧把梁砚舟困在门和人之间。
翁岫瞥他眼,一手摇着自己的萝卜丁口红,一手把缝隙撑得大,直接把梁砚舟赶了进去。
虽说人在国外没有以前那么声色犬马,但梁砚舟就有这种魔力,适应起任何环境都没有丁点儿的困难。
不论是冰天雪地的瑞士,又或是正式严肃地专业论坛,亦或此等声色犬马的消遣场所……
彼时站在千人会议礼堂现场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医界新贵,此时长款的毛呢大衣担在卡座后面的软包上,里面单着一件熨帖的白衬衫。
束的规矩的领带不知所踪,纽扣解掉三粒,露出大片冷白的锁骨,紧实的胸肌若隐若现。
骨子里昔日的张扬劲只是堪堪探出个头,就足矣惹眼。
梁砚舟单手担在椅背上,顺势接过徐嘉衍递来眼前的一杯鸡尾酒。
五彩斑斓的,头顶的射灯扫过映出刹那的血红。
梁砚舟漆黑的眸子不可查觉的一瞬骤缩,下午沙龙开始前的一幕仿佛梦魇盘踞脑海里,驱赶不开。
早上的会议结束,中午主办方为照顾世界各国与会来宾的口味,准备的自助餐。梁砚舟一行人来的时候,占据一张桌子,几人四散开。
梁砚舟兴致恹恹的拎着手上的餐盘正逛完一圈回到桌边坐着,没有适口的菜,他正打算是不是跟几人讲一声然后点个外卖什么的。
进门处忽地传来“嘭”的一声响。
梁砚舟撩目看去,门口一个服务生端着餐盘好险避过一个开门进来的人。
一个瓷杯落地。
十米开外,梁砚舟忽地皱起眉,眼神无比淡漠。那人手臂间担着件西服外套,领口开了不知道几颗纽扣,隔着老远,梁砚舟还是闻见了他身上散过来的那阵辛香的云南白药喷雾剂的味道。
王均察觉到梁砚舟的视线,对上的时候,认出来了。
早先台上的医界新贵,好像是叫梁砚舟。
一想到始终清高冷淡的喻瑾在面对台上坐着的这个人所产生的那点意料之外的情绪波动,王均便气不打一处来。
胸口像堵着团棉絮,把理智也绕了进去。
“你好,请问我们认识吗?”
王均走得近了,顺手杵在梁砚舟身边最近的一把靠背椅上。
梁砚舟冷然抬眸,侧眼扫过,唇角讥诮地勾起,是他没错,半身不遂的落拓样。一想起早上他勾着喻瑾把人整个揽在怀里,梁砚舟瞟向他垂在身旁的整只右手,从胳膊到手腕,最后是手指。
一腔不知道由何而起的怒又在顷刻间被洗刷的一干二净。
太下贱了梁砚舟,他默默在心里斥责自己一句。
五年前被甩的干脆利落,五年后才见到人找了男朋友就受不了了?
王均显然是没察觉到被梁砚舟强行敛去的滔天怒意,于是试探着继续问:“你也认识喻瑾吗?”
“?”
“抱歉还没向你自我介绍”,王均正了下身,伸出只手横在梁砚舟面前:“我是喻瑾的男朋友。”
“哦”,单音的字甩在半空,梁砚舟单手握着手机,指骨死掐住手机两侧,泛起青白。
端着菜路过的服务员在两人诡异的对峙氛围里,总觉得要是再用点劲的话,那个手机会被掐变形也说不准。
***
一杯又一杯的酒浇下去,梁砚舟坐在那儿,从进门开始插科打诨到一声不吭,短短十五分钟。
啤酒、鸡尾酒、红酒、威士忌……
数不胜数的酒杯被人喝空摆在桌面上。进门时徐嘉衍和翁岫说得好听给他接风洗尘,被接风的人坐在卡座里一杯又一杯,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翁岫信手拽住还要往里上酒的服务生,压低声音问道:“上了多少?度数都是多少?”
在自己家地界,老板娘今晚要求不准人打扰,要什么给什么,然后一直在上酒的服务员小哥也被梁砚舟这不要命的架势吓住了。
被翁岫一拉,现在更有种老板娘要兴师问罪的节奏。
服务员小哥腿都软了,他磕绊着道:“啤的8瓶,鸡尾酒7杯,威士忌10杯,红酒开了两瓶。”
“他他他…………他没拿酒杯,直接吹的。”小哥的眼神惊惧仿佛在看一头史前怪兽。
两个喝空的红酒瓶十分应景的“骨碌骨碌”滚了出来,横在翁岫和小哥之间,像是来印证他说的话似的。
翁岫:“……”
最主要的是,喝了那么多,那个男的现在怎么还能那么一脸风平浪静的坐在那里玩手机啊?
难道他不该抱着马桶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没喝多,顺便挥舞着拳头高喊不知道前多少任女友的名字吗?
翁岫挥挥手,把人赶下去。
徐嘉衍拍拍中间隔着的那个人,使个眼色对方便心领神会,顺利的换了座位。
徐嘉衍见他两条笔直的长腿随性抻在路中间,平直的肩线撑着已经揉皱的白衬衫,**荒诞的场合下依旧咂摸出骨子里的清隽。
他以为梁砚舟早睡过去了,迈过眼,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个高回复过万赞的帖子。
【如果毕业工作后再遇见你的初恋女友,但她有了新欢怎么办?】
比原贴点赞量更吓人的是第一条回复。
【ID:保佑领导每天赶紧去死】
【回复:为、爱、当、三!】
极致拉扯大幕拉开,这酸涩感,斯哈斯哈摩多摩多。(兔兔搓手)(兔兔兴奋)(兔兔顶锅盖跑)
大噶周末愉快,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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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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