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她化成灰都不会认错。

盛苒急忙转过身，眼巴巴地看向门口。在车门关闭的一刹那，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挤进来。

那一刹，她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化作浓郁的失望。

——只是声音像而已。

不过，她已经恋爱脑严重到出现幻觉了吗？看谁都像沈疏榆？

盛苒再度晃了晃脑袋，唇角微勾，在内心偷偷地想，似乎那样也不错。

“嘻嘻……”

阴恻恻的笑声打断了她的畅想。盛苒第一反应看向车窗，发现小女孩不知何时从椅子上爬下来，慢慢向她靠近。

“姐姐，陪我玩个游戏吧！”

此言一出，盛苒顿时感觉有数道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阴柔男人，蛇尾老婆婆，以及刚刚上车的陌生女人。

但此刻，她心里更多是一种脑补被打断的烦躁。

若是小女孩晚一点开口说话，她脑中的剧本都编排到沈疏榆换个新身份接近自己了。

就差那么一点！

“玩可以，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弯下腰，她俯身盯着面前的空气，如同在看一个讨人厌的熊孩子，“否则免谈。”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鬼如此硬气。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恼怒的鬼撕成碎片。但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去找沈疏榆，而不像现在这样被动。

不对，死之后，她也要把过往的美好回忆带上，绝不能在一碗孟婆汤后化为乌有。

短短十几秒，盛苒连怎么想方设法摔碎盛孟婆汤的碗的脚本都写好了，可周围未免太过于安静。

她不禁好奇地看向车窗，发现小女孩皱着包子脸，露出半截尖尖的牙齿，像在纠结。最后，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如此看来，鬼也是要遵循“规则”的。

脑补完自己与沈疏榆人鬼情未了的桥段后，盛苒的心情出奇地平静。她甚至放松下来，认真思考该提一个怎样的条件让小女孩安静一会，至少不要打扰她缅怀逝去的七年感情。

“咚！”

前一个车厢突然传来骚动。

盛苒疑惑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向这边走来。烟雾遮住了它的脸，但没挡住挂在身前晃悠的工作证。

规则第三条分明说要避让蓝衣服的列车员，但这人怎么是黑衣服的？

疑惑在心间徘徊一瞬，盛苒盯着地上那团空气，忽然产生了更好的想法，信口开河道，“先在地上趴个十分钟，我就答应陪你玩。”

说完，她自顾自地走到空着的座椅坐下，一副没得商量的神态。

避开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倒是其次，她穿着高跟鞋站得脚有些酸，这种状态可不利于她继续脑补和沈疏榆的下一世幸福生活。

谁知道她刚坐下，最后上车的陌生女人紧挨着她坐，有意无意隔开了阴柔青年投来的冰冷目光。

“咚！”

黑色的列车员走进车厢，皮鞋发出古怪的吱嘎声。

它走路的样子十分奇怪，好像有无形的线拴住手脚，每一步都歪歪扭扭，像是在跳一支不协调的舞步。

盛苒支着下巴，余光只兴致缺缺扫了几眼，就落到身侧的陌生女人身上。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十分熟悉。除了脸不一样，声音和香水味都与沈疏榆完全重合。

“一定是幻觉，幻觉……”

她别过脸，小声默念之余，不觉感叹于自己实在太想念沈疏榆了。

这一个月，天知道她怎么熬过来的，比如今群鬼环伺还要难熬百倍。

而在她身侧的女人看上去正襟危坐，实则短短两分钟已然偷瞄她十几次。如果盛苒懂唇语，能看到对方薄唇微动，是如出一辙的碎碎念。

……

“咚。”

黑衣列车员走到车厢中央时，灯忽然悄无声息地熄灭，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它奇怪的脚步声。

车厢里瞬间被浓郁的黑暗笼罩，只有“安全出口”四个字散发着暗淡绿光，在视野斜对面闪烁。

“呼——呼——”

喘息声仿佛被压住肺管子，短促地响了几下，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耳熟的尖笑：

“嘻嘻……嘻……”

没笑两声，像是被人捏住嗓子般，漏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

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盛苒忍着耳鸣听了半天，除了气血翻涌，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是她的嗅觉在黑暗中敏锐不少，分辨出坐在她身边的陌生女人用的香水正是分手前她送给沈疏榆那款。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如果是陷阱，那这个鬼未免也太用心了些，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能考虑到。

在她思绪飘远时，光线忽地从四面八方投来，整个车厢都被刺目的白光覆盖。

——黑色列车员不见了。

盛苒压下心头疑惑，眼睛适应亮光后，立即转头看向车窗。

小女孩不在地上，而她先前趴着的位置有一小团黑色污渍，如蜘蛛网蔓延开来。

座位上，阴柔青年脸上浮现出相似的黑色纹路，他的背后，乌鸦一样的羽翼伸展开来，半人半鸟。

而他没有眼珠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她，眼眶中浮动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小的没了，老的要出来讨回公道？”

见状，盛苒没有一丝犹豫地走向门边，按下了蓝色的呼叫铃。

她手无寸铁，与鬼对上，只能多用用规则。

“叮铃铃——”

悦耳的铃声响起，车顶的光芒变成柔和的蓝色。

盛苒惊讶地看到，阴柔青年逐渐恢复了平静，脑袋如最初那般耷拉下来。而在他怀里，忽然出现一个小脑袋，随后是不太协调的四肢。

小女孩蠕动着转过脸，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

“嘻……嘻嘻……”

她笨拙地从椅子上跳下，四肢并用，颤颤巍巍向她的方向爬来，“姐姐，现在可以陪我玩了吧？”

阴森的童声夹杂着阵阵兴奋。

盛苒正纠结该怎么回答时，余光扫见坐在她身侧的陌生女人眉心微蹙，面上若隐若现担忧之色。

一刹那，熟悉的感觉席卷了她。

为平复见鬼时都没有砰砰乱跳的心脏，她掩饰性地望向车窗。只见蛇尾老婆婆转过遍布皱纹的脸颊，混浊的双眼微微闭合，如老僧入定。

“好。玩什么？”

说话间，盛苒光明正大的瞟了一眼身侧女人，不知哪来的勇气挺直了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