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身为一只初出茅庐的小鬼，她感觉在如今暗潮涌动的场景下，自己被无视得彻底！

不甘心地砸吧两下嘴，她忽然伸出小手，随手把自己的脑袋拧了下来，“嘻……姐姐陪我玩投球吧。”

霎时间，缺少脑袋的脖颈处冒出大量暗红色的血，但在掉落的地板上时，竟没落下一丝痕迹。

盛苒盯着那团发出尖笑的空气，不禁摸了摸脖子，后背升起一丝恶寒。

她忍不住又瞟了一眼身侧女人，恍惚间想到沈疏榆篮球打的挺好。不对，在她心里，对方十项全能。

弯了弯唇角，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句话已顺口脱出，“要不你先示范一下？”

话音刚落，盛苒懊恼地咬了下舌尖。那句话她是对着身侧的陌生女人说的，着实有些唐突，该不会不小心触发什么禁忌吧？

然而，女人只是点了点头，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小女孩手里那颗头抢了过来。

还能这样？！

盛苒一眼不眨地盯着对方手中那团“空气”，耳边再度响起嘶哑的野兽哀嚎，与熄灯时的声音如出一辙。

似是嫌吵，女人轻轻一抛，那颗头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落到下一节车厢。

“咕噜噜”的滚动声逐渐远去，与之一同的还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小女孩躯干后面同样伸出一双乌黑的翅膀，但它只有半截手臂那么长，扑腾时效果聊胜于无，反倒显出两分笨拙。

盛苒没有多看。毕竟，对方属于看不见的生物，她只能在车窗中看到其影子罢了。一旦离开窗子，她根本捕捉不到其踪迹。

想到这，她又扭头看向另一边窗户。阴柔青年僵着脸，几度想站起来，可似在顾及什么，脸色愈发惨白，露出犹疑之色。

手背上的皮肉被他挠的稀烂，竟慢慢化作稀疏的黑色羽毛，飘的满地都是。

结合先前对方露出兽形的样子，盛苒几乎可以断定，阴柔青年的本体是一只类似乌鸦的鸟。

“谢谢。”她扭过头，真心向女人道谢。

“应……不客气。”

似曾相识的清冽女声落入耳中，盛苒难免一阵恍惚。

对方似乎要说“应该的”。

她悄悄捏了自己一把，回神后，目光不觉落到车门上方那张挂着规则的纸。

对规则怪谈，她仅有的了解是看过几本小说，但都没有看完。因为上来就十几二十条规则，不同的场景规则还不一样，对她这种不爱动脑子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

更有甚者，作者会设定规则之间存在相冲突的情况，需要主角凭借智慧与勇气拨开迷雾，找到真相。但盛苒往往坚持不到这个结局，她在看到剧情开始扑朔迷离时会果断弃文。

所以，在看到车厢里规则只有五条时，她是庆幸的——起码不用太烧脑。

“吱嘎——”

列车突然猛地急刹，她没有坐稳，大半个身子倚在陌生女人身上。刹那间，熟悉的冷香钻入鼻尖，勾起她心底纷乱的回忆。盛苒没来由红了眼眶，但理智驱使着她赶紧坐好，口中不忘道歉。

她真是没救了，看谁都能幻想成沈疏榆。

沉浸在对自己的唾弃中，她没听到女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等到车门开启，盛苒强打精神，余光不住地扫向门口。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列车才经过一站么？

按照陌生号码的提示，她需要在这趟满是恶鬼的车厢度过十二站，才能离开。而如今，她不过堪堪经历了两站，六分之一。

之后，定然会出现比小女孩更为难缠的怪物。

“嘀！嘀！”

没有任何东西上车。

盛苒松了口气，又抬头看看车窗，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才起身走到车门旁。

抬起手，她迟疑一瞬，咬牙将那张泛黄的纸扯下。

虽说她坐地铁的次数不多，但站点信息一般在哪显示，她还是记得的。

“刺啦。”

纸张掀起来的刹那，一排红色的光点刺得她眼睛生疼。

九个红点，四个绿点。

盛苒怔怔地盯着那些犹如鬼画符的站名，尤其是终点血红色的“地狱”二字，通体冰凉。

——还有四站到终点，这意味着她根本不可能坐够十二站！

如果在终点站下车，坐另一边的返程回去呢？

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盛苒立即摇了摇头。她清楚地记得，那个陌生电话强调了“通往地狱的列车”，相当于圈定了方向。如果她坐上别的列车，就是违反规则。

但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惊魂未定地后退一步，冷不防听到一声“哎哟”。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没看到这里站着有人么？”

尖细的声音充斥着恼怒与暴躁，盛苒压下捂耳朵的冲动，回身惊疑不定地盯着眼前的空气，“对不起，我没有看到……”

“哼，真是晦气！就坐一站还把鞋子弄脏了，今天还是领药剂的日子。”那声音气呼呼的，但渐渐离远，似乎去了旁边的车厢。

盛苒无意中扫了一眼站点图，整个人像被定住一般，连呼吸都忘得一干二净。在她眼中，下一站的鬼画符渐渐变得清晰，最终凝聚成血红色的“藤岭疗养院”。

这一次，她克制着没有往后退，慢慢回到原本的座位上坐下。

阴柔青年与蛇尾老婆婆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盛苒支着下巴，自车窗中观察它们，心中不似一开始的害怕。

毕竟，真正会让她完不成任务的，并不是这些鬼，而是倒计时般的四站。

弄清主要矛盾后，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像刚才那样跟鬼交流，是不是可以得到更多信息？

想到这，她斟酌了下语言，扭脸看向老婆婆所坐的位置。虽然内心很想去找疑似沈疏榆的陌生女人，可她清楚自己什么德性：聊不了两句，必定满脑子粉红泡泡，说不定还会进行一些越矩的肢体接触。

四舍五入，根本得不到有用的线索，所以只能遗憾放弃。

“呼……”

不等她开口，老婆婆忽然发出沉闷的呼噜声。与她作对般，一声比一声高。

见状，盛苒只好把微微张开的嘴闭上。下一秒，手背忽地被轻轻碰了一下，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你是不是有话问我？”

陌生女人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如同遭受冷落的大狗。

“唔，对。”盛苒呆呆地点了下头，不明白对方怎么洞悉她的心思。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要问什么了，眼前这张脸被她在脑海中自动替换成沈疏榆的。

几乎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也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