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闹腾的熊孩子，盛苒拉着沈疏榆走到旁边，询问对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实在太无聊，她在这边待的都要长蘑菇了。

“我在机器里看到两名已经死去的玩家。”

沈疏榆的第一句话便是一个惊天消息，“我很确定她们已经死了。可是，在她们的队友眼中，看到的并非如此。”

“什么意思？”

这绕口令一般的话令盛苒有些不明所以，“这次的诡异会制造幻觉？”

“应该不是幻觉。”女人顿了顿，斟酌着词语，“是真的死了，但也没有死。”

“阿榆，你要是不想告诉我可以不说。”

盛苒后退一步，掰开对方的手，拉开距离的同时顺便表达自己对于谜语人这种行为的深恶痛绝。

“苒苒，我只是还不确定——”

“你在这看着俩熊孩子，我出去搜寻情报。”她不等沈疏榆有反应，快步朝另一侧的黑暗走去。走出一段距离，她不再绷着脸，饶有兴趣地打量满是灰尘的厂房。

若是按照她对沈疏榆的了解，待会一定会想出各种理由阻止她冒险。所以，倒不如她先下手为强，在对方没反应过来前先跑路再说。

“唔，总算有一点副本的参与感了，光在那照看熊孩子有什么意思。”

……

此刻，有人同样不想照看熊孩子。

“林姐，我的亲姐，这回别留我一个人在这——”瘦弱青年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看邢檬的眼神如同见到洪水猛兽，说什么也不要跟她待在一块。

林娴静站在厂房外面，温和中不乏锐利的目光投向把药剂厂围起来的高墙。她听了一会对方的诉求，极其通情达理地点头道，“好啊，你去找出口，我留下来照看她。”

说着，她牵起小女孩的手，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队友做了个“请”的手势。

“哎？！”瘦弱青年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忙不迭地往前走两步，很快，身形被高耸入云的树木吞没。

三座厂房外面，是如同荒郊野岭般的景致。除了连绵的墙壁，就是几个深一脚浅一脚的大坑，依稀可以看到刚挖好的松软泥土。

“奇怪，我记得来的时候只有一片围墙……”

牢记任务三是“尽快逃离”，哪怕心下奇怪，他依然勉强保持着冷静，试图观察能翻出去的出口。

“哎哟！”

忽然，他脚下一个踉跄，被树根绊倒在地，滚入宽约一人的大坑中。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冷？”打了个寒颤，瘦弱青年连忙爬起来，想从里面钻出去。然而就在他站起来的刹那，眼前的景物开始剧烈摇晃。

天旋地转。如同站在海浪中心，所见一切都在上下翻滚。

他扭过头，试图找林娴静求救。可视野所及哪有什么厂房，而是三个黑黝黝的棺材盒。

棺材？！

还未等他看清，脚下的泥沙忽然变得滑溜溜的，令他再一次跌倒在坑底。

“唔唔……唔！”溺水的感觉挤压着肺部，他瞪大眼睛，惊恐无比地望着那些蓝色的液体。

——他到底在哪？

手脚发冷，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被冻死在这里时，五脏六腑突然传来灼烧般的感觉。热气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无边寒意的同时，还带给他丝丝温暖。

瘦弱青年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唇角含笑，因为这死里逃生而喜悦时，他的身上已然燃起橘红色的火焰。一点点地，把他变成灰烬。

……

“你要单独行动？”

女人温和的声音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哎？！”瘦弱青年惊魂未定地抬头，发现林娴静正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中牵着呼呼大睡的小女孩。

思及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顿时怂了，慌忙改口道，“不不不，林姐，我留下来照看她。”

“那敢情好，我到附近转转，看有没有离开的办法。”

女人并没有将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放在心上，扫了一眼其额角浸出的冷汗，身形迅速消失在树后。

等到她离开好一会，瘦弱青年依然在不住喘气，心脏跳动得厉害。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令他对进入树林这件事本能地感到手足发麻。

“呼、呼……”

轻微的鼾声令他僵硬地扭过头，见邢檬依然在沉睡，不知为何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

这同样是个定时炸弹。

赶在背上寒毛竖起来前，他掩饰性地转过脸，装作担心地望向围墙。身为老玩家，林娴静在面对大坑时会怎么做呢？她手上应该有不少能够脱离险境的道具，轻轻松松就可以击退诡异。

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抱住大腿，这个副本通关当属时间问题。

想入非非之时，他忽然觉得身侧传来一阵凉意，冰冷的感觉自手心往上窜。还未等他方寸大乱，眼前的景物又是一阵波动。

不同于摇晃，这回是放大。就好像他顷刻间缩小成小孩子一般，需要仰头去看周围种种。

温热的感觉自牵着他的那只手发出。

“他”低下头，瘦弱青年惊恐地自“自己”瞳孔里看到小女孩的影子。“他”咧开嘴，只说了两个字，“睡吧。”

视野一片模糊，他感到冰冷的寒潮正渐渐将自己包围。身体逐渐下沉，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面，发出“咚”一声。

……

“第三个任务是逃离这里，我们需要做两手准备。”

黎君乐从包里取出望远镜，先看了一圈围墙，随后指了个方向，“先绕一圈观察情况，这个任务没那么简单。”

确切地说，三个任务都不简单。

最开始，她原本打算把醒梦剂那个也试一试，但看到培养皿中活灵活现的小女孩时，到底没敢托大，二选一选择了研制未知药剂。目前，这个任务又陷入瓶颈，猪人没有给她再一次选择药剂的机会，只好在外碰碰运气。

其实，在她的理解中，如果要拿到完美通关，三个小孩子都要选。毕竟，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这个围墙能翻上去吗？”

卢芷牵着小女孩跟在后面，看到两人多高的墙壁，问道，“比如找东西垫在下面？”

“你大可以试试。”

黎君乐不置可否，主动帮忙搬来几块废弃木板，示意对方踩上去。

然而，就在卢芷站在上面的那一刻，墙壁突然增高了一大截，至少有五米高，在她们面前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走吧。”得到意料之中的结果，黎君乐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情绪，扭头就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见状，卢芷连忙牵起蔚芝跟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女孩自从和她们一起出来，一句话都没有说，与往常爱惹事的性格相比，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她感到隐隐不安。

“关于这片围墙，倒是有一个与之相关的故事……”

她听到自己张开嘴，但说出的每个字都令她感到陌生。

“在感染未曾波及时，这里并没有围墙，仅有一层挡板将这块地圈起来。感染爆发后，为防止进一步扩散，厂长下令将这里尽可能围拢，阻拦不明真相的人员靠近。在这之中，包括疗养院每个月过来送物资的车。”

“离奇的是，没有人亲眼看见围墙到底是怎么建成的。有人说，一夜之间发生‘神迹’；有人说，是周围居民惧怕感染源传播，连夜过来把药剂厂围住。不管哪一种说辞，这里就是个大铁笼子，只能进，不能出。除非，获得一张通行证。”

什么通行证？

卢芷想问，可她的舌头仿佛不听使唤般，继续神神叨叨地念：

“都困在这里……都死在这里……谁也别想离开……”

她一个不察，腿弯软下去，跌入眼前的大坑。

意识逐渐变得昏沉。她闭上眼，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水里，一点一点被没有温度的液体淹没。

不应该是这样的！脑中有个声音在警醒，可她连睁眼都做不到，“咕嘟”咽下去一大口水。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抓着，命脉被扼住，她为数不多的清明逐渐被黑暗吞没。

……

“这个围墙能翻上去吗？”

说出这句话后，卢芷下意识拍了下自己的嘴。太好了，她还掌握着身体自主权！

“那个，乐乐，你能不能帮忙照看一会她？”

这回，她说什么也要离古怪的小女孩远一些。

不等黎君乐开口，她急忙避开，就差把“退避三舍”写在脸上。前者面露不耐，但没说什么，牵起蔚芝走在前面，“你大可以试试。”

“不试了，我们继续走吧。”

知道围墙能变高，卢芷自然不会做出多余的动作。迎着黎君乐疑惑的打量，她连忙将刚才那个“梦”简要地说了一遍，“……我只记得我已经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现在。”

“死而复生？”

嘲讽的腔调令她急欲反驳，“不是，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眼前一晃，黎君乐的身影消失不见，又或是压根没出现过。卢芷茫然地望着周围，后背传来一阵阵寒意。

刚才，真的有别人吗？

还是说，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是幻觉还是……

“啊，找到你了。”

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她还没来得及辨认这份熟悉究竟从何而来，一个人影站到她面前，低头俯瞰她。

“卢芷”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歪了歪脑袋，“你怎么能乱跑呢，嗯？”

冰凉的手毫不客气地抓住她的小手，将其攥住的同时，她也被迫跟着“自己”往前走。

“乱跑的药剂可是要被关进培养皿的哦。”

“卢芷”转过脸，阴森地望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孔，“你应该不会糊涂到自寻死路吧？”

原来，小女孩是——

卢芷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眼前的一切顷刻间天旋地转。刚才，“蔚芝”一直安静的原因居然是……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通了很多。可是，在口鼻再一次浸入不明液体中时，她无可遏止地昏了过去。

“太晚了。”

……

围墙没有任何缺口。

盛苒并没有花费力气研究这些看上去大同小异的墙壁。面对外面不知何时疯长的野草和树木，她只是刚看到时露出些惊讶之色，之后就没将注意力放在上面。

——这无非是“药剂厂”露出本来面目罢了。

被废弃那么久，长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很正常。唯一令她觉得奇怪的是，出来这一会功夫，她分明听到另外两座厂房的铁门传来嘎吱声，可并没有看到有人出来。

心下疑惑，她并没有闲着，而是绕着厂房边缘走。

“任务三说的是尽快逃离药剂厂，越快越好。我记得刚来的时候外面围墙并没有这么高，也没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难不成，随着时间推移，或者她们探索程度的逐渐深入，对于诡异的限制会解开？

“可是，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并没有遇到任何诡异啊。”盛苒似是想到什么，立即推翻道，“不对，不是没有遇到诡异，而是诡异还没来得及下手。”

她想到从培养皿里钻出来的那两个小女孩。邢檬目前没看出什么特别，蔚芝倒是一直撺掇她讲故事。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故事讲得不好，小女孩每次都一脸幽怨，说什么都不要继续听，令她觉得对方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

“等等，那照这么说，不从醒梦剂、血气丸和未知药剂中挑选，而是专心寻找离开的办法，说不定是一条生路？”

她骤然一惊，思忖道。

这并非没有可能。在她们惯常的思考方式中，三种通关的方式当然要一一尝试才好。就像她和沈疏榆一开始把邢檬和蔚芝都挑走，就是打算在任务一二钻研，看能否找到破局的办法。可是，反过来想，这三个小孩子本身极有可能是诡异，又有规则限制。一个不好着了道，是要彻底折损在这个副本中。

“可是醒梦剂配方与全新药剂既然能成为任务的一条，肯定有完成的方式。只是我们无法将两个药剂化作的小姑娘带出来，否则会违背‘被外界污染’这一条规则。一直按兵不动，那么等时间到了也无法找出通关的办法。”

缓缓呼出一口气，盛苒感觉又仿佛回到了原点。稳妥起见，她与沈疏榆兵分两路，一人留下来保证“药剂们”不乱跑，另一人则外出寻找线索。目前虽然有所收获，可串联不到一块去，有些令人一头雾水。

“其她玩家会怎么选？”

她依稀记得在副本开头与林娴静的见面。对方身后跟着的是个没有任何突出特点的玩家，完全笼罩在她的光环下面。至于黎君乐那边，根据上个医院副本中对方对队友的态度，她觉得另一人铁定不是老玩家。

一强一弱的搭配，就注定这两组无法把醒梦剂和未知药剂都选上。纵然老玩家实力强劲，可队伍的短板同样明显。这种情况下，再贪多，结果只会得不偿失。

那么，林娴静和黎君乐二人顶多只会选择一个药剂作为主要目标。

并未亲眼所见，盛苒已经将其猜得**不离十。她甚至连另外两组不会真正分开行动都预料到了，毕竟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队伍，信任更多是建立在老玩家的实力威慑之上，内里十分脆弱，一拆就散。

“目前制造厂房、实验室都已经去过，剩下的都是一些上锁的屋子，短时间内进不去。那么，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找到突破口呢？”

她停下脚步，思绪归拢药剂本身。

是了，关键的突破口，应该在邢檬与蔚芝这两个小女孩身上。

“哒、哒……”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令她绷紧神经，凝神看去：猪人迈着大步从厂房走出来，进到树林中。不一会，托着两个椭圆形的培养皿原路返回。

它边走边检查着标签，口中念念有词，“新的一批出现了。”

新的一批？

盛苒猫着腰，偷偷跟在它后面。一种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培养皿中装着的，是足以破局的关键线索。

猪人大步流星，好似完全没发现她的尾随。见状，她索性加快了脚步，以防一不留神跟丢了。

“啪嗒。”

两个培养皿被放下，猪人还顺手给其中一个盖上白布。

做完这一切，它晃晃悠悠地离开，高大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寂静的空间里，吐泡泡的声音无比清晰，中间夹杂着两声剧烈的咳嗽。

盛苒小心地从藏身之处走出，看向那个未被遮盖的培养皿，意外看到邢檬正满脸痛苦地躺在水底，嘴巴一张一合：

“救我。”

那一瞬间，她似乎从对方努力睁开的眼睛中看到了奇怪的情绪。而另一边的白布下面，不出所料，是如同一具尸体般静静漂浮的蔚芝。

“2144号玩家。”

属于两个人的脚步声接连响起，紧接着是一个温婉的声音，“我们找到了通关的办法——你要听听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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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药剂厂怪谈（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