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祁别过谢萋,便上山进寨,进寨的路艰险又隐蔽,暗设机关,若是无人带领找不到山上的寨子不说,还有迷路掉下山谷,落入机关陷阱丧命的风险。
门岗瞭望塔上的男人正放风远眺,突然见进寨处冒出一个人来,他立马警戒,弯弓搭箭,随着人走近,他抛下手中弓箭,兴奋地高声呼喊道:“大哥回来了!”
话音未落,山寨大门立马从里面被人打开,寨门厚重,打开时发出“嘎吱嘎吱”声,门只开了个刚够人过的缝,立马有一个魁梧的身子冲了出来,他边跑边扯着嗓子喊道:“大哥!大哥!我好想你。”他身驱高大,奔跑时脚步跺在地上激起层飞沙。
他跑到赵祁身前几步时,张开双手如巨鹰展翅一般,身躯几乎将赵祁笼罩想要拥抱赵祁,赵祁闪到他身后,男人扑了个空,他不可置信地回身看着赵祁,幽幽道:“大哥,你出去一趟回来便和我生分了。”
赵祁道:“你放才在做什么?”
陆多钱挠了挠脑袋,答道:“想抱你。”赵祁脸僵了,面上又带着丝无奈。
“再之前呢?”
“耍大刀。”
赵祁指着陆多钱汗湿的前胸,道:“我说过几遍了,虽然我们是山匪,动刀动枪,但也得注意个人卫生!洗澡去,你看看你一身臭汗,将来可怎么讨媳妇。”
陆多钱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像是听见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他还来不及反应,山寨中剩下的诸位兄弟都推开门冲了出来,兴奋地将赵祁簇拥在中间走进山寨,简单汇报近来寨中的情况,到了议事堂,赵祁点头道:“滑成益跟我走。”
众人中挤出一矮个,白皮无须,身材精瘦,面相平平无奇,丢入人堆中再也找不着他,确如他姓氏那般滑不留手。
赵祁与滑成益进了议事大厅,两人随意落座,滑成益不等赵祁询问,便将此次前去信安打听到的消息一一汇报。
“谢风与绥靖县主落脚于信安驿栈,当夜大火,当地救火兵将火扑灭后,发现焦尸无数,经随行的丫鬟辨认,一具指头有伤的焦尸正是绥靖县主,据说几日前县主指头误伤,一反常态大发雷霆,众人对此印象深刻。”
“而焦尸中男尸数具,却无一人是谢风,判定谢风失踪。”
“起火原因经查,乃老鼠偷吃驿站中囤积的油料,误将灯烛打翻引起的火灾。”
赵祁不屑,讥讽道:“这群人还真是厉害,连老鼠偷吃都查出来了。”
滑成益两眉一皱,接着道:“只一点有疑。”
“赤城大皇子卑呼鲜提前几日便到了信安,准备迎接绥靖县主回赤城,大火后,他也赶到了驿站,当时无人能准确辨认出谢风是否属焦尸一员,他却一口咬定谢风未死,信安县官不敢乱下判定,当即将此事上报朝廷,过几日后朝廷发文,对外只说谢风失踪。”
赵祁挑眉,桃花眼眼似笑非笑,幽暗深邃,微微一笑,道:“看来得会会这赤城大王子了。”
“何时出发?我与大哥同去。”滑成益年纪虽然比赵祁大,却心甘情愿以赵祁为首,接到赵祁飞鸽传书后,便即刻赶赴信安查访,不敢耽搁。
赵祁拍了拍他肩头,郑重道:“辛苦了滑兄弟,弟妹刚生,正是需要你照顾的时候,却将你派了出去。”他不知想起什么,又笑了,这笑与平日的不屑张狂不一样,装满了温暖。
只听他缓缓道:“有人同我一起,接下来的事,你不必管了,你便在寨中好好陪伴弟妹母子二人。”
滑成益退了出去,刚出门便被一个魁梧的身子截住,正是陆多钱,他探下身,大眼往门里瞅了一眼,低声道:“大哥和你说什么呢?怎么独独就找你。”
滑成益眼珠一转,笑道:“寨中添丁,大哥关心,问问你嫂子和新出生的小侄子情况。”
“那之前你神秘兮兮地出寨,又是为了什么?”陆多钱狐疑地看着他,滑成益道:“你嫂子父母尚在人世,她虽跟了我,但也不是断了联络,如今顺利生产,当然要向两老报喜了。”滑成益摆手告辞,独留陆多钱一人站在门前。
“陆多钱,要进来就麻利点,你在门口站桩呢?”赵祁声音突然从屋内传来,陆多钱立马推门而入,道:“这不是大哥不发话,我不敢进来嘛。”
赵祁问道:“我不在这几天,没去田里乱打人吧。”
陆多钱眼神飘忽,道:“他们要是都好好种地,踏踏实实,我当然不会打人了。”言外之意便是打了,还打了不少。
赵祁道:“咱们虽是山匪,也是讲道理的,不许再胡来!”说完便起身要走,陆多钱跟着,问道:“大哥去哪?”
“药房。”
白术正在药房中煎一味补气血的药,滑嫂子刚生,须得中药调理,以防落下病根,她虽不是大夫,但简单的小病医理她还是懂的,只要不是杂难疑症,她都可以处理,寨中人懒得下山,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便都来找她瞧。
她突然见到赵祁,先是一惊,后又一喜,道:“赵大哥,你回来了。”
赵祁微笑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白术接过低头看去,道:“这字是许大夫的,纸上所写都是些常见药材,这是个温补之方。”她略一沉吟,又道:“赵大哥是想让我照方抓药是吗?”
赵祁赞许地点头,道:“我知道你这的药是最好的。”
陆多钱从白术手中抢过药方,奇怪道:“我看看,我怎么看不出来这是许大夫的字,你什么时候和他混的这么熟啊?”
白术脸上一红,低头不语,转身去药柜处拿药,她已将那张药方默记心中,无方也可抓药。
陆多钱絮叨,又转头打量赵祁,目光在他下身停留了一会,问道:“大哥,你不行了?怎么要吃补药呀?”
赵祁咬牙切齿,阴恻恻地道:“闭嘴。”
白术很快就将药抓好,给了赵祁,道:“有味药材不够,只先配了两日的量,我明日便去采药,后日赵大哥再来一趟吧。”赵祁点头,道:“辛苦了,术妹。”出了药房,朝寨门走去。
陆多钱喊道:“大哥,你又下山!”赵祁头也不回,径直而去。
陆多钱悄悄跟着,想看看赵祁干什么去,突然一粒玉米正中膝盖,他半跪于地,不甘心却只能折道而返,谁让大哥厉害呢。
赵祁回到家中时,天色刚刚擦黑,门口上了锁,他皱眉,手捏着铜锁,人不在家,去哪了?
“赵叔叔。”一双小手拉着他的衣摆,赵祁看去,是隔壁张嫂子家的虎头。
“谢姐姐在我家呢,娘亲让你过去一块吃饭。”虎头传完话,匆匆跑回家中。
赵祁摩挲着下巴,眼神幽暗,叫我叔叔,叫她姐姐,我有这么老吗?跟着走进了张家。
张家院中晾晒的衣物都被张嫂子收进屋中,只余光秃秃的晾衣杆,屋中透出暖黄色的灯光,虎头的嬉笑声不时从屋中传来。
赵祁抬步走进,就见谢萋与张嫂子一家围坐在张四方桌前,桌上摆着锅热气腾腾的土鸡汤,还有几碟青菜豆腐,还有他给谢萋放在灶上的炒肉。
张嫂子正用药油给丈夫揉肩,张大哥在县上干些搬抬的苦力活,年日久了,这肩颈腰背就僵硬酸疼,但也不是什么大病,只让张嫂子用药油揉揉,第二日照常上活。
谢萋吸吸鼻子,问道:“张嫂子,这是在城南那家药铺买的吧?店面装饰的门口花花绿绿。”谢萋闻着药油的味道很像从那路过时透出的味道,很独特,她留下了印象。
张嫂子塞紧瓶口,手上不停,加大手劲将药油揉进肌肉中,笑着答道:“诶呦!就是在那买的,谢姑娘你怎么知道的,我家这口子干活盘东西,腰酸背疼就用他家的药油,贵是贵了点,但是管用。”
张大哥正对门而坐,瞅见赵祁,示意张嫂子停手,起身道:“小赵来啦。”便不再多言,这位张大哥似乎是个寡言之人,他归家见到谢萋时,颇感诧异,张嫂子说了赵祁委托一事,他也只是对谢萋点了点头。
赵祁来了,还是张嫂子活络,笑着将碗筷一摆,让赵祁坐在谢萋旁边,又喊虎头她娘两坐在张大哥旁边,四方桌刚好坐下。
虎头坐在凳子上兴奋地拍手,喊道:“太好了,我们今天吃大肥鸡!还有肉!还好听了谢姐姐的话,只吃了两块臭豆腐。”
赵祁道谢落座,摸了摸虎头的脑袋,问道:“吃臭豆腐啦?”
张嫂子道:“今儿个虎头带谢姑娘买书去了,谢姑娘破费,给这馋嘴的臭小子吃了不少好东西呢,还送了他本《古诗三百首》,这不争气的要能好好看两眼多识几个字,才对得起谢姑娘这番心意。”
虎头辩解道:“我识的字可多了,我能把煞风虎的书都看完。”张嫂子抬手作势要打他,虎头跳下凳子闪开,张大哥道:“好了,不准再闹。”虎头得意地又坐回凳子上。
随着赵祁的靠进,一股草药味随之传来,谢萋不动声色地吸吸闻嗅,似乎还有一股很清新的气息,谢萋转头看去。
赵祁笑了,凑近低声道:“怎么了,直勾勾盯着我?今天出门了?”
是心虚了吧,现在想盘问我的行程。谢萋的眼神扫过他的脸庞,声音带着哀怨,细细的嗓音道:“一天不见,我发现我有点想你。”
想你个骗子死。
赵祁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眼神慌乱,耳尖粉红,他瞥了眼张嫂子他们,忙着教育徒手抓鸡腿的虎头,没注意这边,他不看谢萋,心脏砰砰直跳,眼神低垂,吸口气,哑着声道:“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谢萋冷冷笑了一下,羞愧了吧,不敢面对我了吧,怕我揭你短是吧,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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