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遇

他还记得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彼时他被助教抓壮丁去接待新生,而她是踩着点到校报道的最后一个。

在她来之前,大家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新生有诸多揣测。有人说她不来了,有人说她可能只是离学校太远。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江自鸣突然就那样出现了。

她站在摊位前,一张被晒得通红的脸,老土的娃娃头发型,穿着鲜绿色的宽松衬衫,搭配一条蓝得亮眼的牛仔裤,脚上踩着红色开裂的板鞋,身后跟着与她同样格格不入的父母,一家子看起来都是风尘仆仆的。

江自鸣恍若没有注意到周围各色打量的眼神,一开口,脆生生的嗓音:“请问这里是某专业的新生招待处吗?”

邵旭北最先反应过来,尽职尽责递过去要新生填写的表格,江自鸣倒还算有礼貌,双手接过,说了句“谢谢学长”。

他并不想过多关注她,只是她的打扮、举动与周围是那样不相符,再加上他自身生活环境优渥,极少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难免会有些好奇。

视线落在她正在填写的表格,邵旭北挑挑眉,竟然还是同乡。接着不动声色向上,扫过她五官,邵旭北立刻发现自己这个老乡长相实在一般,寡淡的眉眼,乏善可陈的五官,如果硬要挑出个优点,能拔得头筹竟然只有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

江自鸣埋头填表,浑然不知有人正在观察自己。填好后,直愣愣地将表格推回去:“填好了,谢谢学长。”

想到那时的江自鸣,邵旭北就止不住地想笑。她那会儿就跟头刚出生的小牛犊似的,浑身带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干什么都横冲直撞的,傻到冒烟儿。

再瞧瞧现在正在不远处瞪着自己的江自鸣,人白净精致了不少,猛一看还以为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姑娘。

邵旭北心神微动,放下手机,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宝贝……好久不见了……”

江自鸣毫不留情地推开这张俊脸,冷声道:“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邵旭北压根儿不想谈,好不容易见面的小情侣,不多亲近亲近,光聊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但为了让江自鸣高兴,他还是尽量捡着好听的说,“谈什么?不用谈,咱们家都听你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江自鸣就来气,瞬间一点儿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冷笑着:“行啊,都听我的,那就把结婚日期往后推迟。”

怎么又来了?邵旭北顿时头痛不已,这个事情还没过去吗?到底要个什么结果才可以?

他松开江自鸣,冷空气灌入两人之间,邵旭北深吸一口气,“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那么可以。但是在这之前,我也想问你一句,如果不想要8号,那你想选几号呢?从现实情况出发,8号确实是最合适的日期,难道不是吗?”

江自鸣不吱声。

她几号也不想选。虽然连半只脚都没有跨进婚姻的大门,但光是看看那富丽堂皇的陈设,都已经叫她开始打退堂鼓了。

江自鸣无数次地沉到水底,觉得自己应该趁着年轻,把握好这个条件绝佳的男人,尽快结婚;但当她浮上水面,又能短暂喘息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真实的想法其实是——

不想结婚。

关于这个念头,江自鸣只敢在夜里幻想,幻想着假如自己不用结婚,未来会有多少种无限的可能;然而在现实中,她却连提都不能提,备受煎熬地做着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只是说出去好听的枯燥至极的工作。

她无数次像催眠一样告诉自己,凭自己这样的条件,错过邵旭北这样多金帅气的男人后,恐怕再也找不到同等条件的男人了。

江自鸣总是会想起老家那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女孩子。

她还记得她的名字,虽然对方在十二岁以后就消失在村里——她不是死了,而是嫁人了。

十二岁,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子,小学刚毕业的年纪。

事情说起来平淡却不寻常——悲剧的开始,是她那对封建愚昧的父母,发现她在手机上搞网恋。在严刑逼供下,女孩儿说出那小子是邻村的,两人一样的年纪。

如果放在平常家庭里,这不算什么严重到无法挽回的事情,十二三岁,情窦初开,只要处理得当就好。然而,在那对父母眼中,这就与天塌了无异。

他们一刻也不能忍受,当天杀到男方家里,逼着那个同样刚刚小学毕业的男孩儿娶了自己女儿。

那场婚礼,江自鸣没有去。一是因为她不知道,江爸爸江妈妈也觉得这件事过于荒唐,没有告诉她;其次是因为初中开学了,她得上学去。

等再见到那个女孩儿,已经过去七八年。当时正值疫情,江自鸣大学放寒假回家,正好闲得没事干,在村里当志愿者,用电脑登记每个村民的信息。江自鸣一开始没认出来她,还是看到身份证上熟悉的名字,久远的记忆才缓缓复苏。

她们小时候要好过一段时间。江自鸣记忆里的那个玩伴总是笑得很甜,偶尔也会因为些小事闹别扭,她们一起玩游戏、看电视、写作业,分吃同一包辣条。她是一个有点喜欢使小性子但心眼不坏的女孩子。

她一边回想一边侧头,看到了一个与记忆中十分陌生的女人。

江自鸣理智上知道她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可眼睛实在无法相信。

女人明明不过20岁,可是脸上皱纹已经多到看不出她原本的年龄,脸上还有许多颜色很深的裂纹,江自鸣知道那不是脏,而是皮肤皲裂后留下的伤口。她和小时候比起来,黑了胖了长高了,脸上满是疲惫,递过来身份证的手也极其粗糙,脚边还跟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江自鸣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

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江自鸣面无表情地将证件递回去,喊下一位。

她们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了,最后一次离别好像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江自鸣心想,恐怕她现在也认不出自己了。

等工作结束,江自鸣在回家的路上,正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站在一起。

很奇怪,江自鸣从前没见过那个男人,但仅这短暂的一次照面,她就直觉那男人是她的丈夫。

偶然瞥到的这一幕,江自鸣记了很久,甚至在五六年以后,还能记起很多细节,比如那个男人裤脚的泥、肩上扛着的农具,还有白白胖胖的身材,和她儿时的玩伴站在一起,不像夫妻,更像姐弟。

江自鸣没去打扰,远远地看了一眼,便走开了。

她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现在江自鸣也即将要踏上另一条道路去经受一番。

这全然不由她的心意而决定,哪怕她是这件事情中绝对不可以被替代的其二之一。这好比坐在一条不知驶向何方的船上,不能问目的地,不能问航行的路线与时间,安全性也不得而知,命运全然被别人握在手里。

她没有做主的权利。

江自鸣叹一口气,不再争辩。累月的疲惫袭来,让她没有力气去较真。

“高兴一点好不好?”邵旭北轻声细语,将江自鸣的手贴在自己脸侧,自下而上地看着她,一双眼中满是深情:“重要的是,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对不对?”

江自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想抽回手,邵旭北却不松开,在手背上细细啄吻着,继而翻身起来,一双眼紧紧盯着江自鸣。

他抬眼看人的时候,眼窝处会压出一道很深的褶,和平常不大一样,眼睛里像藏了很多不能说出来的东西,眼神极具侵略性。

每当这个时候,江自鸣就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心肝微颤,不由自主地后退。然而床就这么大,等后背抵上床头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已退无可退。

邵旭北带着成功围困猎物的从容不迫与漫不经心,拉着江自鸣的手放在自己腹肌上:“刚才不是很爱摸吗?”

江自鸣的抗拒在触摸到细腻的肉|体后烟消云散。深刻的肌理随着呼吸而律动着,同样因为触摸而变得紊乱。

手掌一路往上,来到江自鸣最想摸的地方,整个儿覆盖上去,感受到极具弹性的美好触感。

邵旭北闷哼一声,眸子变得更加晦暗幽深,江自鸣正自得其乐,全然不知。

等她被压在床头动弹不得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处境极其不妙,邵旭北一只手扣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把人逼到一个退无可退的小角落里,尽情享受着自己美味的猎物。

江自鸣快要喘不上气了。

她不喜欢这样激烈的亲吻,肢体接触于她而言只不过是恋人表达亲昵的一种方式,她更喜欢小鸡啄米那样浅尝辄止、恰到好处的亲吻。

但邵旭北偏偏就喜欢这样激烈的方式,暧昧、黏腻、潮热,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出格情|欲,每每濒临失控边缘才堪堪止住。

江自鸣胸口急促地起伏着,耳朵里全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眼神飘忽迷蒙,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了。和男人坚硬的身体比起来,她此刻软得像一滩水。

邵旭北将人面对面抱到怀里,埋在她颈肩,鼻尖全是她身上的清香,感受着她因为自己的呼吸而敏|感地颤抖着的身体,情|欲迅猛地勃|发着,一双手从衣摆下方钻了进去。

江自鸣任他揉捏,只在他控制不住力气把她弄疼了时候,才在他肩膀上略微咬一口,以示不满。

些微的疼痛没有起到预想中的作用,反而像扔进火堆的干柴,让火势更加汹涌了。男人一会儿让她咬得再用力些,一会儿在她耳边央求,让她帮帮自己……

胡闹颇久,久到那种奇异的触感在江自鸣手心里挥之不去,邵旭北才喘息着,下巴搁在江自鸣肩膀上,两个人就像紧密相拥,就像两只交颈的天鹅。

江自鸣忍着想要颤抖的冲动,没有将人推开。她有一个从来没有和邵旭北说过的秘密,那就是她很喜欢这个时刻,耳畔压抑的喘|息声很好听,拥抱的力度也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几分钟后,邵旭北拿过床头的纸巾,仔仔细细地给江自鸣擦了一遍手。

江自鸣一看他的眼神就觉得不好,紧紧扒着自己的裤子:“不行,已经很晚了……”

邵旭北吻一下她的脸颊,“又找借口,你明明很喜欢……”

眼看抵抗不过,江自鸣眼一闭心一横,大叫道:“可、可我还没洗澡!”

邵旭北:“……”

任命地松开手,对方立时像松鼠一般逃走了,快到几乎能看到残影。

邵旭北无奈地笑笑。躺倒在床上,手背盖住眼睛。

如果让他的朋友们知道,他至今还是个只用过手的处|男,恐怕会嘲笑死他。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