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旭北并不是一个对性没有需求的人，单身的时候虽不热衷，但也并不排斥。谈恋爱以后，想要亲近自己的伴侣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江自鸣懵懵懂懂，天真外向，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一边告白一边威胁的事情——在说完想要和他在一起后，还不等邵旭北同意，江自鸣立刻掰着手指提出自己要求：在一起后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和异性朋友过分亲密、如果变心可以立即提出来，不耽误大家时间，对双方都好……

说到最后，她风轻云淡地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拒绝婚前性｜行为。

江自鸣完全不像告白的那一方，她毫不紧张忐忑，带着同意就处不同意就拉倒的洒脱，站在一点儿都不浪漫的黑漆漆的图书馆前面，比邵旭北还要高两个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提出一堆不同意就不能在一起的条件。

邵旭北能说什么？他只能答应。

当时他也很天真，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谁知道他那种强烈到可怕的独占欲会持续多久呢？没准儿不等他们上床的那一天，他就会发现这是一个粗俗、毛躁的普通女人，或许还会庆幸他们两个没有发生过关系，不必被这种女人拉低自己的身价。

后来……

后来邵旭北失算了。

他越看越觉得江自鸣可爱，像春天里热烈生长的花骨朵，生机勃勃，连莽撞都莽撞得别有一番风味。他无时无刻想要靠近她，从牵手开始，一点点教会她拥抱与接吻，看她单纯天真的眼神变得羞涩，脸上露出不符合她性格的含羞带怯……

直到第三年，他们才躺上同一张床，什么过分的事情都没有做，非常纯洁地抱着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的反应大到出乎邵旭北的想象，他偷偷躲进卫生间，再多的冷水都浇不灭他的热火。

邵旭北想想过去，有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不计其数，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挖空心思想要得到他的关注，其中不乏俊男美女，他随便从其中挑选一个，都要比江自鸣识趣得多。

但偏偏他就是一头栽倒在江自鸣这颗树上了。或许连老天也看不过眼，不能让他的人生太圆满，于是选了江自鸣这么一个非常难搞的人，要令他时时刻刻地记挂着、软言好语相劝着。

没等他回顾完过往，江自鸣出来了，她没洗头发，只简单地冲了一下澡，浑身冒着热气。

邵旭北刚想将人抱过来，就看江自鸣后退一步，身边让开一个过道：“到你了。”

对上邵旭北玩味的眼神，她声音愈发地小：“嗯……你总得也洗一下吧……记得好好刷牙。”

最后一句叮嘱听起来十分别有用心。邵旭北捏捏她的鼻尖：“你就折腾我吧，总有一天要叫你后悔。”

……江自鸣已经有些后悔了。

在一起之前她虽然对男女之事不算一无所知，但也没有多么上心，受到传统教育，她总觉得性是肮脏的、下流的、不能被提及的，因此和邵旭北比起来，干净得像张白纸。慢慢懂得一些后，江自鸣也有过好奇，在一起很久很久后，她找了个机会，笨拙地勾引邵旭北。

她平时太直了，做起这事儿来也很不像样，邵旭北压根儿没发现这是勾引，只觉得江自鸣比平时更活泼、更配合一些。

一边坦诚相待着，江自鸣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狗狗祟祟地往下瞧。这一瞧，立时把她的狗胆吓破了。

在此之前，她没见过实物，所以很难想象，极其难以想象，榨干脑汁儿都想象不出来。

怎么说呢……邵旭北太……太完美了，各个尺寸都达到了人类数据的顶尖。江自鸣感觉如果真枪实弹地来，她恐怕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于是那次心血来潮的体验以失败告终。她的动作虽然青涩，却也足够让邵旭北情动。正被撩拨得上火的时候戛然而止，邵旭北十分恼火，但看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又不好发作得太过分，干脆抓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完成了两人突破性的一次亲密接触。

江自鸣坐在床边，红着脸把大灯关了，只留一盏昏黄的夜灯。

邵旭北收拾完毕进来，就看到江自鸣局促地坐在床边等他。

“好乖，”他轻轻捏了捏江自鸣的脸颊，俯身就要吻她。

江自鸣轻轻避开，不敢看邵旭北，“你能不能……穿今天白天穿过的西装？”

邵旭北挑挑眉，捏着下巴将人脑袋掰过来，他被这又羞涩又大胆的样子撩拨得有些心痒，故意问道：“只穿西装吗？”

“……还要领带。都要。就像你来见我时穿的那样。”

邵旭北依言换上衣服，纽扣扣到最上面，随意地系好领带，烟灰色的外套盖住了手臂上黑色的袖箍……男人一点一点变得成熟而禁欲，江自鸣忍不住呼吸急促。

……

江自鸣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手腕处的领带绑了一个不算紧却挣不开的结，刚刚已经领教过它有多结实了，她干脆也不再白费力气。浑身软绵绵的，感觉非常奇怪，也很陌生，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破了阈值，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了。

缓了一会儿，悄悄偏头，正对上邵旭北含笑望着她的眼。江自鸣赶忙把脑袋缩了回来，想到他变得有些凌乱的正装，红艳艳又带着水迹的唇，连耳朵都在发热。

邵旭北细心地用纸擦拭过，帮她穿好衣服，从她脚边爬上床，又要去吻她。

离得近了，江自鸣才看清他连脸上和衣服上都有些痕迹，脑海里有个热水壶发出尖锐爆鸣，灵敏躲开：“你还没漱口呢。”

“你自己的东西，嫌弃什么？”邵旭北说着又要扑上来。

江自鸣一脸的“你不要过来啊”。

邵旭北都被气笑了，这人的行径真是令人发指，简直就是“爽完不认人”的完美诠释，他今天还就得亲到她不可！

两人在床上玩了半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被子、枕头、玩偶，能抓到手的都被江自鸣用来做抵挡或进攻的武器，一场玩闹下来，床上像被炮轰过一样，凌乱到无处落脚，每一个物品都在它原本不该在的地方，包括邵旭北和江自鸣。

最终江自鸣还是躲不过，被邵旭北抓住手腕困到怀里，做了无数让她承受不住的事。

……

“宝宝，我先走了，”耳朵里像灌了水，邵旭北的声音忽远忽近，江自鸣勉强睁开眼，望向声音的来源。

冬天天亮得晚，房间里黑蒙蒙一片，邵旭北摸黑穿好了衣服，半蹲在江自鸣床边。

看她这样困得要死还要挣扎着起来送自己模样，邵旭北噙着笑，在她唇边印下两个吻，看了半天，又捏捏她的鼻子：“小懒猪。”

放在平常，江自鸣一定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了，可现在她正困得要命，睫毛颤抖着，眼皮儿就是睁不开，发出一些像梦话一样的嘟囔声。

邵旭北听得有趣，又在一旁亲昵地摸了摸她热乎乎的脸蛋。

他今天早上有八点的会议，虽然不是由他来主持，但是资料需要他来准备，为了保险起见，邵旭北得先到公司检查一番。

检查的工作本来该在昨晚完成，但是他在江自鸣身边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比他青春期的时候还幼稚贪玩，什么都干不下去，只想贴着女朋友。

江自鸣的那间小窝也被他看作第二个家，虽然所有房间加起来总共还没有他的卧室大，但邵旭北在那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他之前甚至想要找关系把房子买下来，最后在江自鸣的强烈反对下只好作罢。

因为这里离邵旭北的公司并不近，开车过去得半个多小时，检查也得花费半个小时……尽管闹到凌晨一两点才睡，邵旭北不得不订好了六点多的闹钟。

“我今天早上有早会，没办法开车送你，等八点多的时候我打电话叫你起床，肯德基的早餐待会儿会送过来，别忘记吃饭。”

叮嘱完，邵旭北才起身离开。临走前，还给半梦半醒的江自鸣掖了掖被角。

……

一连三个闹钟才叫醒江自鸣。她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眼神涣散，双目无神，五分钟后才像个乌龟一样，缓慢地爬下床。

刚洗完脸，邵旭北的电话打过来了。

“起床了吗？”他那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他像魔鬼一样充满诱惑的声音：“要是太困的话再回去睡会儿吧，今天请一天假好了。”

江自鸣：“……”

不要在她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候说这种话啊！天知道这句话对牛马的吸引力有多强！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颇为幽怨地开口：“我这么困都怨谁？”

“当然怨我呀，”邵旭北听起来特别骄傲，压低了声音：“怨我让你太爽了。”

江自鸣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别说了！”她急忙打断，“下次再也不让你碰我了。”

又调笑几句，邵旭北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语气：“好了，不逗你了，人来齐了，我进去开会了，你不想上班就不去，去的话路上注意安全。别忘了吃早餐。”

挂断电话，江自鸣没好气地继续穿衣服。她怕冷，所以在冬天的时候穿得非常厚，是要温度不要风度的典型代表。

秋裤、加绒袜子，然后再套一层加绒牛仔裤，穿好羽绒服，戴上大学时候买的那顶已经起球的米黄色帽子，再围上围巾。

穿好后只漏出她一双眼。整个人蓬了一圈儿，看起来像只小企鹅。

非常好，暖和。

一出门，正好早餐刚刚送到，现在来不及吃，江自鸣和外卖小哥一起坐电梯下了楼。她懒得摘口罩，匆匆小跑两步，赶在门禁关闭前跟在前一个人身后出了小区门。

前方的人似有所感，一只手勾着口罩的带子，在戴口罩的间隙回头看了她一眼。

江自鸣与他撞上视线，当即被帅得一个激灵。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人的全脸。

疫情过去几年后，大部分人都舍弃了口罩，但也有一些，还保持着疫情时的习惯，只要出门，口罩就像焊在脸上了一样。江自鸣是一个，这位帅哥是另一个。

江自鸣第一次对他有印象是在某个快要迟到的早上，公司里考核抓得很严，就算只迟到一秒也算迟到，还要扣钱。

她一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祈祷着能碰上一座正好下来的电梯。三两步迈上台阶，进入大厅，正好看到那座离她最近的电梯门已合上大半。

江自鸣无暇顾及其他，立刻拔腿跑过去，就在她即将摸到按钮的时候，电梯门不徐不疾地关严实了。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一边喘息一边盘算，这种情况最坏了，光等就要等上三五分钟，去坐另一部电梯也不大划算，走过去也需要时间……公司在七楼，爬上去应该也比等电梯要快……深吸一口气，正当江自鸣打算任命地爬楼梯的时候，电梯门又缓缓地开了。

江自鸣与电梯里的男人对上眼的那一刻，时间流速被拉得很慢很慢。

男人戴着黑色口罩，身形高大，穿得非常有型，不像一个上班族。最吸引人的是他露出来的一双狐狸眼，眼角狭长，眼尾上挑，双眼皮的弧线非常曼妙，在眼尾处扩得很开，明明不带什么感情，眨眼时却还是透露出一种男性罕有的魅惑与妩媚。

“不上吗？”狐狸说话了。

“哦、哦……”江自鸣如梦初醒，慌忙上了电梯：“不好意思。”

明明已经很远，他还是稍微错身，给她让开更大的空间。

江自鸣莫名有点尴尬，双手捏紧裤边。她一路跑过来的，这时呼吸还有些不匀，但她不好意思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尽力地克制着，目不斜视，盯着面前的镜子看。

身边的男人很高，也许和邵旭北差不多，江自鸣看到自己的头顶和他的肩膀刚好齐平。很难想象这个身高的主人会有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从这次以后，江自鸣就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了。她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们不光在同一栋楼上班，还住在同一个小区。过去江自鸣竟然从未注意过。

不过，这也没什么重要的，江自鸣错开视线，从他身边匆匆经过，没留意到落在自己背影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