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哭了

许见还不知道回国后将要面对什么,这两天他连轴转,觉都没睡,只是偶尔闭目养神。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愣是让秦知寒没找着时机跟许见对话,几次提出让他休息休息,都被许见冷冷驳回。

协调LHC这样庞大精密的仪器阵列,调度多方资源协同运转,研究目标又如此前沿艰深。

整个项目如同一艘驶入未知风暴的巨轮,许见就是那根定海神针。他必须钉在控制台前,片刻不能离。

饶是如此,暗流依旧汹涌。

出于最高保密级别,项目的核心目标仅有会议室内那寥寥数人知晓。

基层人员被要求无条件服从一个年轻得过分、要求却苛刻到极点的陌生人,不满与质疑如同地下河般悄然涌动。

更棘手的是理解的鸿沟。

许多在许见脑中如同呼吸般自然的操作和概念,讲给旁人却如同天书,往往需要耗费十倍百倍的口舌才能勉强传达。

时间不等人,许见只能一次次推开挡在操作台前的人,亲自上阵调试、修改、校准。

两天,在超高强度的神经紧绷和不断灭火中,倏忽而过。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他最后提出的理论不仅浓缩了上辈子的所有研究,又在此之上更进一步。

这固然让成果更具颠覆性,却也如同滚雪球般,让验证所需的数据量和复杂度远超最初的“三天”计划。

若此刻再按原计划飞赴国内地下实验室,时间铁定超过他对自己立下的三天期限。

许见对别人严厉,对自己更近乎残酷,绝不允许自己不守信。

万幸,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正是得益于他在高压下催生出的、这远超预期的、更完善的理论体系。

LHC 获取的数据,其清晰度和独特性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不再需要地下实验室环境,所有关键的、无可辩驳的证据,已然在这喧嚣的控制中心,被他亲手从浩渺的数据海洋中捕捞出来。

并不宽敞的隔间里,埃蒙德、秦知寒、几位核心实验组负责人,还有少数被特许进入的关键技术人员。

他们屏息凝神,看着中间的许见,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来去如飞,一个个数据录入模型,成为最终目标曲线的一部分。

直到敲下最后一个回车,许见的手从键盘上拿开。

终于,完成了。

“呼——”

不知道谁先松了口气,然后连锁反应般此起彼伏。

埃蒙德腿一软,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椅背,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越是相处,越觉天才。

秦知寒也露出一抹笑容,下一秒神色骤变,迅速拨开人群,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许见!”

在许见身体彻底砸向冰冷地板的前一瞬,他强健的手臂稳稳地、牢牢地将人接在了怀里。

许见晕倒了。

“上帝!快叫救护车!”

控制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刚刚的狂喜被惊慌失措取代,一片兵荒马乱。

秦知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稳稳抱着许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穿透嘈杂。

“埃蒙德,保护好数据和论文。”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同样焦急的总干事。

埃蒙德被那眼神看得一凛,瞬间清醒:“明白!交给我!”

随后,秦知寒以最快的速度将人送到了当地最顶尖的私立医院。

接诊的医生是一个华裔中医。

在这座西医为主医院里拥有一间自己的中医科室,可见其实力,这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华裔老医生走出了病房。

他刚摘下听诊器,被秦知寒一把抓住,“他怎么样了?”

医生显然见惯了大风大浪,没有跟秦知寒的无礼行为一般见识,抬了抬老花镜。

“就是典型的水土不服,加上疲劳过度,身体透支到了极限,撑不住了而已。让他好好睡,安心休息几天,自然就缓过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秦知寒写满焦虑的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了然:“你是他什么人?”

“额……”秦知寒一下子被问住,回答道:“我是他上司。”

签了合同的那种。

医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带着一丝揶揄,“上司啊……”他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笔和处方笺。

“员工可不是让你可着劲地压榨,他还有点感冒发热,我开个方子你去拿药,按时给他服用。”

他将写好的药方递给秦知寒,随即挥了挥手,开始赶人。

“行了,人看过了,也安顿好了,药也开了。我这科室病人不少,床位更是金贵,占着也不好。赶紧带他回去吧。”

秦知寒看着病房里安睡但脸色依旧苍白的许见,眉头紧锁:“他还没醒,路上颠簸……”

“哎哟,小伙子!”

老医生打断他,语重心长,“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舒适、熟悉的环境。医院都是病气儿啊,你舍得让他待在这闻消毒水味?”

这话还真没错,秦知寒看着即便昏睡也微微蹙眉的许见,的确不是很舒服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安顿好睡一觉,按时吃药,比什么都强。”

老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知寒小心翼翼地抱起许见,如同一片易碎的玻璃,回到了一开始就定好但没去过的酒店。

许见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唔……”

头疼,昏昏沉沉的,不舒服,许见皱紧眉头,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支起身,环顾周围陌生的环境。

太阳将升未升,厚厚的窗帘挡在窗前,暗嗖嗖的,像浓稠的、化不开的墨水。

“小四?”

许见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应答。

小四去哪了?这是哪里?他又穿越了?

那他这几天这么辛苦瞎忙活又算什么?

一想到辛辛苦苦换来的收获又一次丢失,许见被巨大的遗憾与失落笼罩,变得有些泄气。

劳累之下心理防线似乎也变得脆弱,多重被压抑的负面情绪一起从心底涌出。

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委屈,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冲垮了他内心所有的堤坝。

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直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落,滴在手背上,许见抬起另一只手抚向脸颊,指尖触碰到湿痕。

他,流泪了?

咔哒——

门被推开,一道狭长的光带侵入黑暗,秦知寒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拿着一杯温水。

他的目光投向床上,想要确认许见睡得是否安稳,在光线的边缘,他看到许见已经醒来。

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措,两道泪痕蜿蜒而下。

“你哭了?”

秦知寒心里慌了那么一瞬,许见在他面前表现得一直很顽强,有头脑,有执行力,似乎一切困难都难不倒他。

却没想到他会哭。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还难受?”

许见摇着头,似笑非笑,哭笑不得。

秦知寒的出现犹如盛夏的日光,驱散了所有笼罩在他心间地冷意。

原来他没有再次穿越。

这个认知所带来的劫后余生般的惊喜,形成了另一个海啸,与之前的情绪相撞。

产生的如同炸弹一样的冲击力,在秦知寒开口的一瞬找到了宣泄口。

“呜……呜……”

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呜咽,终于从许见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

他紧紧抓住秦知寒伸过来的那只手,将脸埋了上去,来到这个世界寥寥几天,这是他所能确定的唯一锚点。

泪如决堤,像是要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哭出来,任谁失去一切来到陌生的世界,都不可能完全没有情绪。

但他能找谁说呢?

于是只能深深埋进心中深井,并在之后的某一天,这些情绪黑雾一般倒灌而出。

痛痛快快发泄一通,许见擦干眼泪,看着秦知寒手上的泪水有些尴尬。

秦知寒没在意这个,从床头的袋子里拿出一袋,里面装好了每次的药量。

“喝点药。”

许见点了点头,就着水杯喝了下去。

药效很快上来,许见再次睡了过去。

医生说的没错,有了充足的休息,许见很快好了起来,喝完药再睡一觉之后,醒来便精神满满。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从凌晨睡到了晚上,没有一点睡意,睁眼,就是工作。

抓着秦知寒的手哭什么的,也太尴尬了,尴尬之余,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充盈。

只要他工作得够快,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追不上他。

然而被秦知寒无情拒绝了,他靠着门框把许见堵在酒店里,手里把玩着一串钥匙。

“把自己弄到晕倒,这就是你说的心里有数?”

许见开始时说的信誓旦旦,实验中间几次让他休息都被甩开,秦知寒心里憋着一股郁气,在这秋后算账。

但许见也有理由,“三天时间,我说到做到,晕倒也只是睡眠不足,况且我实验完成的很完美。”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秦知寒更生气了,却不敢细究生气的来源,表情严肃,有了几分面对下属时的不怒自威。

“这不是实验的问题,再完美的理论,没了你,也不可能出现,难道你就一点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吗?”

许见鼓了鼓脸颊,反驳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又不会有什么大碍。三天而已,我又不是没有熬过更长时候。”

秦知寒眉头快拧成一股绳了,“三天,三天,我又不是奴隶主,你就是超过三天我也不会那你怎么样。”

一说这个,许见来了脾气,“若不是我说三天,你连见都不愿见我,你现在假惺惺演给谁看?”

不就是翻旧账吗?谁不会?

此话一出,秦知寒失去了指责许见的立场,谁都能关心许见是不是会累着,偏偏一开始见死不救,甚至踹了一脚的秦知寒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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