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见站在白板前,身形挺拔而略显单薄,却仿佛掌控着整个物理宇宙的脉络。
那些复杂到足以让普通物理学家头疼的参数、探测器和加速器调校,在他口中如同描述1 1=2般自然流畅。
没有激昂的语调,没有夸张的手势,甚至脸上都没有太多表情。
他绝对的自信并非源于狂妄,而是源于对自身理论模型和实验物理深刻到极致的理解。
这份自信形成了一种强大的、近乎磁石般的掌控力。
会议室内,那些平时各自为政、甚至互相有些看不顺眼的实验组大佬们,此刻都像最认真的学生,屏息凝神地听着,飞快地记录着,不时有人举手提出技术细节的疑问。
面对提问,许见总是略作停顿,随即给出精准、简洁、直击本质的回答。
他的解答往往能瞬间点破对方未曾想到的关键点,让提问者恍然大悟,甚至露出钦佩的神情。
在他面前,年龄、资历、过往成就都失去了分量。
他只用纯粹的知识和洞见,就牢牢掌控了局面,让这群心高气傲的顶尖物理学家心悦诚服地跟随他的思路,成为他验证宏伟蓝图的高效执行者。
秦知寒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然后又在一瞬间恢复平静。
如同一个无形的、冰冷的闸刀落下!
那股悸动,那种吸引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是一个被瞬间抽干又瞬间注满空气的瓶子,内里空空荡荡,平静得可怕。
秦知寒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跳平稳规律,没有任何异常。
刚才那阵仿佛要冲破胸膛的悸动,仿佛只是一场短暂而荒诞的幻觉。
他困惑地再次看向白板前的许见。青年依旧在冷静地布置任务,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清晰而专注。
那份智力巅峰的魅力依然存在,秦知寒的理智也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许见此刻展现出的能力与掌控力,是令人惊叹的,是值得钦佩的。
但是……那种“心动”的感觉,没有了。
一丝一毫都没有了。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认知:他很厉害。
如果说之前感情的变化,还是涓涓细流般润物无声,现在是连演都不演了。
这种剧烈的、毫无过渡的情绪断层,让秦知寒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不适。
秦知寒的眉头紧紧锁起,目光复杂地锁定在许见身上。
许见正回答一个加速器专家的提问,言简意赅,直指要害,引得对方连连点头。
秦知寒的理智在赞叹,但他的情感层面却是一片荒漠,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格式化,只留下“他很厉害”这个干巴巴的结论。
他尝试着去回忆刚才那瞬间的心悸,试图再次感受那种吸引力,但徒劳无功。
那感觉消失得太彻底了,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这种强制性的情感剥离,比任何冷漠都更让人感到一种深层的寒意,好似程序运行的规则,一旦触发就强制归零。
同时,也让秦知寒从虚无中捕捉到了某样破绽,或者说,某样来自这种规则的情绪——害怕。
没错,如果一定有某个规则在操控他的感情,那么这个规则现在在害怕,因为害怕,才做出了这么不理智的操纵。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只要当局者堪破那一层迷障,一切被隐去的东西都清晰起来。
用旁观的角度审视过去的自己。
之前的问题也有了答案,许见是天使还是恶魔?
都不是,许见是他的救主,为了救他于这被操纵的迷惘之中。
现在的秦知寒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跟许见讲,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在秦知寒心中疯狂滋长,带来一种近乎灼烧的急切。
他必须和许见谈谈!哪怕只是隐晦地试探,哪怕冒着被规则发现的风险。
趁着实验尚未全面铺开、许见还在控制中心做最后参数微调的间隙,秦知寒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正专注盯着屏幕的身影。
“许见,”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你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许见闻声,目光甚至没有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上移开半分,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带着长时间专注后的沙哑。
“不需要,时间不等人。”
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和一丝不耐。
“三天时间是我的承诺,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的语气平静,却像一堵无形的墙,瞬间隔绝了秦知寒所有试图触碰“规则”的话题。
那眼神明确地传达着一个信息: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粒子、对撞、数据和那亟待验证的预言。
其他一切,包括秦知寒,都只能靠边站。
秦知寒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许见迅速转回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全身心再次沉入那片由数据构成的宇宙,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规则双重挤压的憋闷涌上心头。
在许见纯粹的目标面前,秦知寒的意见与感受似乎成了无关紧要的“搁置选项”。
秦知寒默默退开,安慰自己实验结束后有的是时间,不必要着急这几天。
实验开始了。时间在超高速运转的粒子对撞和数据处理中飞速流逝。
他们的行程保密,此刻状态如同失联,罗晴自上次被秦知寒强硬拒绝后,想着晾他几天,结果自己先沉不住气。
金岳虽然给了她很多钱,但出手并不阔绰,远不如秦知寒,况且秦知寒此举透露出的信号,让她害怕。
她想找秦知寒谈谈,然而秦知寒人间蒸发一样,连王特助都不知道秦知寒去了哪里。
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许见,罗晴动用自己的大脑,得出一个惊人的猜测,一定是许见怀恨在心,绑架了秦知寒。
失去了秦知寒这个依靠,罗晴现在只能求助金岳。
电话接通,罗晴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充满惊恐:“金岳哥,不好了!知寒他……他失踪了。肯定是被许见绑架了!我联系不上他,王特助也不知道他在哪。我好害怕,知寒他会不会有危险。”
电话那头的金岳沉默了几秒。他当然不信什么“绑架”,秦知寒是什么身份?身边安保力量是摆设?就凭许见?荒谬至极,但是……
他是顺着罗晴,声音放得温柔又带着凝重:“晴晴,别怕,慢慢说。你确定秦知寒是被许见带走的?一起消失的?”
“确定!千真万确!” 罗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除了许见还能有谁?我看到他们在一起,他肯定怀恨在心!”
但是这是一个把罗晴从秦知寒手里抢过来的好机会。
金岳刻意沉默了数秒,营造出紧张思考的氛围,然后用一种低沉、严肃到近乎可怕的语气说。
“晴晴…情况可能比你想的更糟。”
罗晴的心猛地揪紧:“什…什么意思?”
“许见性格古怪,没什么朋友,这种人最容易走极端。”
金岳开始信口胡诌,语气充满暗示。
“他接近秦知寒,恐怕图谋甚大。现在秦知寒在他手上,他下一个目标…”
他故意停顿,让罗晴的恐惧发酵,“很可能就是你!他知道秦知寒是你重要的人,他根本就是冲着你来的,想要和你玉石俱焚。”
“那…那我怎么办?金岳,只有你能救我了!你一定要救我!”
罗晴对金岳很信任,毕竟他曾经帮自己处理过许见。
“别慌,晴晴。你现在在哪?告诉我具体位置,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立刻去接你。
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许见可能已经盯上你了,你必须马上转移!”
罗晴早已六神无主,对金岳的话深信不疑,立刻报出了自己的酒店地址。
很快,金岳亲自开车赶到。
罗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冲出酒店,看到依靠在豪车旁、一脸“凝重关切”的金岳,瞬间安全感爆棚。
“金岳!”
她带着哭腔,不管不顾地扑进金岳怀里,紧紧抱住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吓死我了!我好怕!”
金岳顺势搂住她,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身体和全然依赖的姿态,一种掌控猎物般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没事了,晴晴,没事了。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走,我带你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没有带罗晴回他自己的常住公寓,而是驱车前往市郊一处位置隐秘、安保森严的独栋别墅。
车子驶入车库,厚重的电动门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光线。金岳带着罗晴走进别墅内部。
“这里很安全,外面的人绝对找不到。你先安心住下。”
金岳打开灯,宽敞却略显冰冷的客厅展现在眼前。
“金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紧张地抓住金岳的胳膊。
金岳安抚道:“别担心,晴晴。对付许见这种人,靠我们自己不行。我们需要…法律和正义的力量。
不过晴晴,报警的话…警察肯定会详细询问你和秦知寒、许见的关系,甚至会调查你之前的行踪…
为了稳妥起见,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让我来做,你就安心待在这里。”
“好!”
罗晴立马点头,一五一十地把她所见所闻告诉金岳,包括秦知寒不行的事。
金岳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他只是为了稳住罗晴,当然不会真去报警,但没想到真能挖出大料。
不过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秦知寒竟然会和许见搅在一起。
作为对手,他清楚秦知寒重利的行事风格,许见究竟向他许诺了什么?
联想到许见发的那条微博,金岳眯起眼,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造谣浏览量或转发超过一定标准,后果是拘留,如果这时候再稍微运作一下……
金岳就不信他摁不死区区一个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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