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好妖叫别人主人,那不都是阿猫阿狗才这么叫的吗?
祸抖撇过头,黝黑的脸上出现一团诡异红晕,“主人......”
不知为何,他说出两字莫名羞耻。但只要是能获得魔气,一切都是值得的!
祸斗凑到西陵嫮身边,做出一副乖巧模样,“主人何时打我?”
西陵嫮瞥见疯狂使眼色的苏旎,心领神会,手轻抚上额头,懒懒道,“哎呀,头好晕,我累了,需要赶紧休息,恢复精力。”
祸斗见她一副要晕倒的模样,连忙伸手去扶,“主人,你来我床榻上休息,上好的虎皮坐垫,可舒服了。”
祸斗:“我给您捶背,您快些恢复精力。”
这就是梼杌的皮?也不怎么样嘛。苏旎伸手摸了摸虎皮,厚厚的,毛深如她手一般长,相较于软,第一感觉是扎人。
祸斗看着那只陡然伸来的手,恶狠狠地盯着苏旎低呜,恨不得要剜了她。
“姐姐~”苏旎挤过祸斗,轻轻依偎在西陵嫮怀里,“姐姐,它不会要咬人吧,好可怕哟~”
“不许对她龇牙!”西陵嫮一巴掌打到祸斗的嘴上。祸斗刚要发火,感受到身体的魔气的增长后,又连连点头,“是是是,主人。”
苏旎摆了摆手,催他出去,“你别在我面前碍眼了,先滚出去吧。”
“……”
小人得志!
祸斗愤恨地望着苏旎,恨不得要将她咬碎,但他也只能想想,“好的,主人。”
说罢,他正要退出门外。许当歌怀中画卷“啪”地一声,滚落在地,画卷在地面上慢慢展开,迎面便是一个持剑的男人。
祸斗退后的脚步顿住,眼神不住地被画卷上的人吸引,“这画像是…….”
苏旎:“怎么?你认识啊。”
画上只费寥寥几笔勾画的脸,他一眼便认出。他记得他,化成灰了也记得,“认识!当然认识!萧鸿影,就是他将我诱骗到塔中,关了千万年!都是他!”
“诱骗?你是罪有应得吧。”陈最明晃晃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被抓到九层塔的,都是些恶妖凶兽,你是妖,伤了人,自然要有所惩罚。”
在九层塔中听妖兽辩解,无异于在牢房里听诈骗犯犯罪。
祸斗:“我没有要伤人,我只是想和他们一起玩!”
陈最厉声呵斥:“那你怎么会被定为凶兽、抓到这里?”
祸斗吸了吸鼻子,思绪飘回了不知道多少年前,“当我还是小小的我时,调皮贪玩,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我跑了许久,好不容易溜下山,混进人间的地盘。”
苏旎瞥了眼祸斗,暗暗摇头,这大块大块的黑皮肌肉,一排一排尖锐闪亮的牙齿,还有那个能生吞一个人的血盆大口。
难以想象。
这家伙,就算是幼年时期,估计也是不凡反响,随机能吓死一个路人。
祸斗见苏旎那一副鄙夷模样看他,瞬间像爆竹被点燃了,一下子炸开,“为什么不相信!我小时候,毛长长的,全身圆滚滚的,像个小汤圆般可爱!”
“我通体玄黑,别人都尊我为灵犬呢。”
“我随便在路边走走,就有人给我肉吃!”
咦~可爱的煤炭小汤圆。
祸斗越说她们越不信了,“怎么可能,不说以前,现在都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怎么会有人给流浪狗肉吃?”
明明就是!祸斗回忆起童年,他在街上闲逛,不少人都蹲下身子向他伸出手,发出“嘬嘬嘬”的声音唤他来吃肉。
苏旎越听越不对,她伸出右手,学着他刚才“嘬嘬嘬”的声音唤祸斗。
祸斗果然兽性大发似地,一下子跳到苏旎旁边,抢到她的胳膊便是一大口咬下。
“噗啊——”
祸斗瞬间被一阵猛烈的灵气扇到墙上,整个身体都是要被震碎似得,从头撕裂到尾巴根都痛。
喉咙莫名的痒,像是在被小人不停地挠痒痒一般。一股血气涌上喉间,他啐口痰,都带着一丝血红。
祸斗指着游珩破口大骂,“游珩!你个白面罗刹,你出手伤我好狠呐!”
游珩不以为然,淡淡开口,“你要伤人。”
祸斗额上渗着冷汗,将脸上的毛都打湿成一簇簇毛团。他紧紧咬后槽牙,艰难蹦出了几个字,“我不是没咬上吗!”
游珩:“差一点就咬到了。”
祸斗:“我又不吃人,我只是象征性咬咬尝个味。”
“就算不吃,被你咬了,也是要得狂犬病的,”苏旎方才真是被嚇了一大跳,到现在手指还是冰冷的。
“你这哪是吃肉?你这直接吃上自助餐了。人家只是伸出手跟你玩,你直接狮子大张口,咬掉人家一块肉!?”
她终于知道别人为什么要抓他进九层塔了,街上恶犬横行霸道,自然是要消除安全隐患。
苏旎朝他伸个中指,鄙视道,“你真是太坏了,邪恶小狗!”
祸斗好像也渐渐回味到了自己的错,耷拉着脑袋。他径直坐到地上,声音都弱了几分,“怪不得……后来好多人拿大棍子追我。”
苏旎暗道活该,“他们制裁你了?”
“没,”祸斗摇了摇头,昂着脑袋,满脸自豪,“他们主动要和我玩,我便直接给他们表演了一个节目,嘴削铅笔。”
“……”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瞬间凝滞,几人死一般的沉寂。
她们现在知道了,他嘴中吐出的话,需要重译一翻才能入耳。
“你是把别人打你的木棒直接咬烂了?”
祸斗点了点头。
“没被打吗?”
祸斗点了点头,随后连忙摇头,“没有,有人救了我。”
“我不记得她脸,但我记得,她身上有一股和别人不一样的味道,香香的……”
祸斗轻轻闭上眼,回忆起了记忆里的味道。恍惚间,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花草清香。
祸斗伸长鼻子,四处探寻着那股味道。
“是你!”
祸斗循着那香味,停在了许当歌身前。记忆中的她,清秀隽丽,而面前的人,更加美艳动人。
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面容,但他依旧怀念着她,他的妈妈!
“妈妈!”
祸斗双手张开,将许当歌紧紧搂入怀中,变态般嗅着她的气息。
怀中的许当歌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祸斗将她松开,她手臂上坑坑洼洼的,看得他胆战心惊。
祸斗小心翼翼地牵起许当歌的手,嗓中带着点哭腔,“妈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当歌嘴角微微抽搐,将手猛的从他手中抽出,“你认错了人了,我还小,才一千多岁,根本当不了妈,也根本不认识你……”
“你的味道,我一闻便知道是你,妈妈!”面对着许当歌的推脱,他也不强求,这味道就是他妈妈,只是他妈妈现在不想认他而已。
他会等,等她原谅他,等她接受他。
祸斗:“你身上的南明离火这样掩盖着,治标不治本。不过我听说,世间最冷的水方能解世间最烫的火,或许能救你。”
“什么是最冷的水?”许当歌一听到解救办法,全身血流紧绷,等待他的回答。
祸斗:“不知道。”
“……”不如不说。
苏旎戳了戳祸斗,催他继续,“有人救了你,然后呢?”
这么槽点满满的故事,却莫名其妙地,越听越想吐槽,越吐槽越想听。
“然后……”
祸斗记得,他将那木棍削成铅笔,一群人被他吓得乱窜。
但是他们越跑,他便越兴奋。于是,他便和他们上演了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人在前面跑,他在后面撵。
结果,有一个人……就是画上这人!萧鸿影,将他后颈揪住,一整个提起,说要杀了他。
祸斗自然不愿意,他悬在空中,拳打脚踢,全身挣扎。
也没能逃出他的手心。
祸斗被五花大绑在一个祭坛桌案上,额头贴着一个黄色符箓,封住了他的元神。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镇上的居民,都等着看他“为民除害”。
萧鸿影要杀他,任他怎么哭闹挣扎都没用。一把剑从天而降,他感觉,萧鸿影一定能轻轻松松把他劈碎。
他真觉得要死了,他都闭上眼了。
“啊——”
祸斗猛地睁开眼,还没死,他还没死!
他前面挡着一个人,女的。
她肩头被剑刺出一个血窟窿,不停地流着血。剑被抽出,她也像失了全身力气,轰然倒塌在地,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几个字,“不要伤他!”
问了一圈,围观群众没有认识她的,他便只能将她带回自己家。准确来说,是路边荒废的野房子。
一间破茅草屋。
祸斗被带回,五花大绑地爬在地上。他双眼瞪得大大的,盯着萧鸿影给她医治。
医治为什么要脱衣服!
祸斗看萧鸿影解开女子肩头的衣服,陡然起身狂吠,“汪汪汪!汪汪汪!”
祸斗声音很大,第一次发出了类似狼犬的低吼,终于吵醒了床上躺着的女子。
萧鸿影眼见病人醒了,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拱手行礼,“姑娘幸会,小生不才,刀剑无眼失手伤了姑娘,请姑娘放心,小生定会倾尽全力治好你的。”
萧鸿影说完,便自顾自地渡灵气给那女子治疗。幸好伤得只是肩膀,并不算什么灵泉命脉,那女子一会儿便被治好了。
女子爬下床,屈身给萧鸿影行礼,“小女子不才,扰公子行刑。但公子见那小犬,年幼若婴儿般天真可爱,怎能忍下心伤他!”
萧鸿影随着她的手指看去,那狗便大叫一声嚇他。
可爱?她是没见过他咬人的模样。
“他咬伤了那么多人,引得整个镇子大乱,我自然要给百姓一个交代,”萧鸿影一脸正气,但见她望着他的眼神,声音又不禁弱了许多……
她双眼蓄泪,楚楚动人,明明身若蝼蚁般弱小,但还是一脸坚毅地顶上他的目光,“公子不要伤他。它咬人只是因为它太小了,没有人教它这样是不对的。”
“小女子不才,愿意教它是非对错,愿意帮它茁壮成长,愿意让它感受到世间的爱!”
萧鸿影伸手将她拦住,言辞恳切,“姑娘,小生曾在古籍上见过它,它属于祸斗一族,是凶兽。这兽只是看着像犬,但它并非是真的犬,是不可被驯化的。”
“它小时候便伤人食人,长大了怕是引来更多灾祸。”
女子蹲下身子,将绑在祸斗身上的红绳解开,任它在屋中肆意奔跑,“人弱小,但也会吃肉杀人,兽强大,也会被人扒皮吃肉。故曰,人并非均为良善之辈,兽也并非全然万恶不赦。善与恶,谁说得清。”
“它生做妖兽祸斗,非它所愿,若是有选择,谁不想做人?若是可以,谁不想成仙?非仙非人,难道就不配自由自在活着了吗?”
萧鸿影脑中乱成一团浆糊,讷讷道,“防患于未然。”
“可是明明它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公子觉得,便要它失了性命吗?”
这几句话确实将萧鸿影说动了,他暗暗瞥一眼祸斗,它很小,毛茸茸地缩陈一团,它很瘦,巴掌大小的身体没有一只猫大。
说不定,它真的可以改变自己,重新做狗呢?
千万年前,这世界上只有狼。狗也是受人驯化后的狼,这祸斗还小,没有杀死过人,一切都还有重来的可能。
“正所谓一切皆流,无物常驻,任何事情最开始时都是一张白纸。小女子愿立下生死状,执笔作画,绘一片春光好景。”
“……”
萧鸿影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心扑通扑通狂跳,他抿紧双唇,暗暗咽下一口水,生怕心真的跳了出来。
世上怎有这样女子,聪颖智慧,又勇敢善良,能怜惜这世间万物的弱小,捂化他这颗天生凉薄的心脏。
萧鸿影脸颊微热,呼吸也紊乱了。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那女子看了过来,正巧与他对视。
萧鸿影喉咙发紧,只能暗暗滑动喉结,“敢问……”
那女子以为他又想出了什么问题,脑中极速旋转,严阵以待。
“敢问姑娘芳名?”
“……”
“?”
“!”
那女子蓦地红了耳根,别开脸,喃喃道,“小女子姓许,名净秋……”
“公子勿要见外,唤我净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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