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层层的人群,苏旎跟在西陵嫮后面,等着她慢慢巡察完整个都城,随她回到她的王宫寝殿。
宫殿两旁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花香弥漫,与外城的气候大不相同。宫殿的屋顶覆盖着琉璃瓦,阳光撒下,白色的墙壁也泛着七色彩光,极尽精致华丽。
黄天飞沙中无尽的白,与于沙漠中虚脱无力时见到一弯绿洲无异,都是海市蜃楼罢了。
苏旎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两旁的侍卫丝毫没有阻拦。
这里是西陵嫮的梦,除了她自己,旁人谁也看不见她。
苏旎进到宫殿里面,西陵嫮一身女帝圣袍,独坐高堂批改奏折,处理着西陵大大小小的事务。
苏旎的靠近并未让她放下手中的事务,只让她更加卖力地翻看折子,但真正要写下些什么处理意见时,她批红的笔又了顿住,许久都不曾写下一个字。
苏旎冷眼欣赏她额头微冒绒绒冷汗,又不停轻舔嘴唇的强装镇定模样。她轻笑一声,懒懒地戏弄道,“一国之主连这都不会啊,请问殿下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西陵嫮拿手颤了颤,努力平复心中的汹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专心看折子上的事务。
怎料,越是在心中催促着自己想办法,心中越是一片空白,最后只能“不经意”用袖子做遮挡,躲避着苏旎,偷偷写下一个“阅”字。
她确实不会处理这些治理国政民生的问题,她从前只被教过怎么做好一个圣女,怎么住持国中祭祀与安魂的术式,其余的什么也没学过。
“将城内外的石头搬到距风沙侵袭地几里地,围成一个个齐人腰腿高的小方格,既能阻固风沙,又可设防护城。”
西陵嫮一脸错愕,不可思议地瞥了她一眼。
她脑中一片空白的事,却被苏旎一两句话解决......她所作的一切小动作,好像都早已收录在她眼里。
西陵嫮脸像被点燃了似的,讪讪道谢。
苏旎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一句话也不回应。她倾身压近西陵嫮,将奏折一把夺过,看下面果然只批了一个“阅”,冷言讥讽,“你也知道这是假的对吧。”
西陵嫮侧过身,低下头不看她,装作一副什么也听不见。
苏旎瞧她充耳不闻,一副装傻充楞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花了五万积分,急着来拯救她于危急险境,她却在这悠然乐得,做梦当皇帝还当上瘾了。
她一把正过西陵嫮的肩膀,强迫她直视自己眼中的怒火,“我再提醒你,这个国家是假的,城中安居乐业的百姓也是假的,这个宫殿包括你的王位都是假的。”
“你这种人,做梦当皇帝也不敢梦一个清平盛世的中原大国,真是胆小鬼中的翘楚啊!”
西陵嫮一把甩开苏旎的手,像是被点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毛,尖声怒吼,“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
“你不说我怎么懂?”
“真正的懂不需要说。”
“我们明明才认识啊喂!"
西陵嫮像是被一盆冰水泼醒了,想起她们确实也才认识,但仍是嘴硬,硬着头皮小声嘟囔,“真正的懂不需要说......”
看着她像是冷静了许多,苏旎也缓和了下嗓音,“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皇帝,什么都不会怎么做一国之君?这不是害人吗?还是一下子害了一群人。”
西陵嫮低声抽噎,眼睛鼻子一下子红了,她还是不服气,“我一不贪财,二不抢掠。我只是想西陵的百姓都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我有什么错!”
“难道当皇帝就一定要会做这些事吗?找个人替我做不就是了!”
苏旎气极发笑,而且是十分真心的笑,“西陵偏僻遥远,又气候恶劣,城中百姓不算多,识文断字的都少,更不谈能治国理政的人了。天天这儿缺粮食那缺水的,还要担心会不会某天被风沙一卷消匿在沙海里。”
苏旎戳了戳听得入迷的某人额头,打趣道,“人们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们的陛下手中,结果陛下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什么都不会......”
“你!”西陵嫮又瞪着她,一副被戳破的不满。
“幸好这些都是你的想象,这个国家现在还没有交到你手里,真好!”
苏旎抬眼,旁边的西陵嫮已不再生气。
“回去吧,”苏旎牵起她的手,柔声安慰,“不会没关系,我们可以回长庚仙府学,学成归来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完全不在话下,你稍微动动脑就有最优解,稍微勾勾手就能实行。”
西陵嫮撅着嘴,可怜巴巴,“真的吗?”
苏旎点了点头。
哪有这么好的事?
修仙又苦又累,这些只不过是她编造的善意谎言罢了。
“你现在做梦,梦做给你一个人看,于他人无益。但你要是跟我回去,你努力学习,天天向上,等你学好了,回你的国家当个真皇帝,让百姓能真正从中受益,不是更好吗?”
西陵嫮一听眼睛都亮了,乖巧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赞同。
苏旎也十分满意,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她乖乖听话。苏旎连忙牵着她的衣袖,催促道,“那我们快些回去吧。”
西陵嫮任由她牵着带她走,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扯了扯苏旎袖子求停下,“等等,先等等,我还想先见一个人。”
还要见人?什么人?
她来到时候天微微泛青,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还不知现在有没有超时、等会能不能顺利出去。
苏旎杏眼圆瞪,自己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却悠哉悠哉等人,她音量难免提高,声音也因为着急而轻微发抖,“别看了,快来不及了!”
明明都是她的幻想了,为什么非要去看,自己在脑子里面多想想不就是了……
西陵嫮一脸坚持,扯着苏旎的袖子赖坐在地上,“求你了,再让我见他一眼,见他一眼我立刻走。”
初见还是高冷女,再见已经跪求人......
她这一坐,完全打破了她在苏旎心中的固有形象。
没办法,苏旎扶额叹气,一脸无奈,“我们快去快回。”
她一定要跟着她,时时刻刻跟着她,不让别人有一丁点机会趁虚而入,也再提防着她避免她头脑发昏。
西陵嫮牵着苏旎狂奔,路上的侍女守卫不再行礼,全都没了意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些她投注精力幻想的东西,一旦她少一刻关于他们的幻想,他们便会变成毫无灵魂,不会行动的躯壳。
她被西陵嫮牵着来到一栋高阁宫殿前,整个建筑由纯金打造,阳光照射下,金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一座金山。
金屋的屋顶是由无数颗宝石镶嵌而成,宝石的光芒与金光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十分壮观的画面。
苏旎被眼前的金屋刺得眼睛疼,轻闭上眼,目闭口呆,真不愧是恋爱脑女主,都能幻想出一个金屋藏娇了!
她给她爸妈有没有幻想出一个。
对比刚才她那自己居住的宫殿,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西陵嫮双手推开门,由一条缝展开全貌,里面更是金光闪闪,霞光万丈......
一个男子身着配着点青紫的葡萄青直裰,领口微敞,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飞到钓魂的凤眼,配上那殷红的唇,哪怕是冷笑让衣服上大大小小的宝石都不再夺目。
恂恂公子,美色无比。诞姿既丰,世胄有纪。
苏旎眼睛眯成一条缝,勉强睁开眼......这不是男主吗?
啊?他怎么在这?
不等她反应,西陵嫮先一步跑到他身前,一把扑到他怀里,“褚翊,我要离开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了这话后,那男子立马收起柔和的神色,面无表情的脸瞬间覆上几层冰霜,他箴口不言,只顺着西陵嫮的手将她抱紧。
怎么会是他?
千防万防都防不住啊!他居然提前钻别人梦里来了。
【宿主,男主身体虽然已经被女主杀死,但灵魂还在这个世界上游荡。就是他侵入了女主的梦中,编织了一场美妙的梦,将女主困在此处,他的灵魂可以离开画重修,但女主留在这画中便只能等死了。】
可恶!真是心机深沉的恶毒坏男人!
金光闪闪,苏旎左手捂住双眼,只留条缝便冲了进去,一把将西陵嫮从他怀中扯出,“见也见到了,能走了吧!”
西陵嫮长长的睫毛都被浸湿,双眼不住地淌泪,将他的暗紫绸衣胸前湿了两个深色的圆圈。
她轻轻颔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眼他的脸,“可以了,我们走吧。”
西陵嫮闭眼的下一秒,林中躺着的两个人睁开了眼。
苏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晨光微微破晓,时间没过去太久,还来得及。
两人一同下山,谁也没有发现尾随在她们身后的那一团黑魄。
她们出画回到现实时,画上红日正盛,朱砂都媲美不上那轮正得发邪的太阳。
苏旎和西陵嫮站在人群中,等待着长老宣读结合了两项的综测排名。
“甲级甲等第一名:西陵嫮”
女主光环嘛,意料之中。
苏旎觉得,此刻,自己站在她的身边,也蹭到了上天偏爱她,而降下的一束光。
“甲级甲等第二名:苏旎”
也是意料之中,对得起她这辛苦的一天。
“甲级甲等第三名......”
“甲级甲等......”
“甲级......”
“......”
“你......夫人,没想到你真有几分实力。”
【叮咚!拯救恋爱脑支线任务开启,很高兴为宿主服务。
女配刘胜男,苍梧山长庚仙府新弟子,于凡间同丁茂结为姻亲,因排名较高为其丈夫丁茂所妒,被劝回家照顾丁茂一家老小,荒度一生。】
【支线初级任务:阻止女配回乡。】
苏旎心里略有迟疑,同她所遇到的其他结局悲惨的恋爱脑相比,这位女配的结局听起来还算不错,不至于需要她拯救吧?
她在心中暗暗劝导系统:“世上悲惨之人不胜枚举,这种程度的没必要吧?再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她本人,你怎知她喜欢修炼不喜欢照顾家人?”
【我可是系统,这天下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虽说她这‘荒度一生’听起来还算过的去,但其实她回家照顾一家老小,甚是劳苦,既要在农忙时耕种,又要在农闲时作女红,做完后上街支个小摊卖帕子绣花,回到家还要为一家人做饭洗衣打扫卫生......这些还不够,那婆婆又不时地刁难她,她作为父母的独女,父母生病还不能回去照料,好不容易供养出三个孩子,结果孩子又嫌弃她年老色衰丢人现眼......怎么样,这个任务,三万积分接不接?】
苏旎眼睛被吓得溜圆,下巴震惊到拖地。这下无需系统多言,她接,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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