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一下，今晚他们不会再来了。”

华十二淡淡道。

身上带着未散去的杀意。

“哦，好，好的。”

娃娃慌慌张张，惊魂未定。

贡献出许多无用的动心值，但数额都不算大。

【“她已经开始适应了。”】

克福评价道。

【“没想到你会收她，她半分武功不会，什么都要你从头教，可能字都——”】

克福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

因为祂发现，这个描述，可以是现在的娃娃，也可以是过去的华十二。

“她身体可比我那时强多了，”华十二说，“当年我没少让师父操心。”

克福不敢接话了。

蔡真人过世是华十二的伤心事。

现在也没走出来。

娃娃听不到华十二和克福的交谈。

她默默解开包袱，里面是一些半新不旧的东西，过冬的袄子，一块柔软的棉布，一个看起来很舒服的枕头……

注意到华十二在看，娃娃脸红了一下：“这是我从家里拿的，我担心韩大奶奶起疑，走前什么都没拿。”

她没有提韩家楼。

她可能一辈子都不想提韩家楼。

华十二想了想，说：“还缺什么，明天我陪你进城添置。”

娃娃犹豫了一下，摇头：“不用了，已经离开了那里，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说的也是。”

华十二也认为娃娃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虽然师父总说，人要学会放下。

但华十二觉得那是圣人才能做到的事。

“你是现在拜师，还是明早拜师？”

华十二又问。

娃娃一愣：“师父，师父也来了吗，他、他不介意我……吗？”

她低下头，不断抚着已经很平整的枕头。

“他只会心疼你吃了许多苦。”

华十二很确信。

娃娃低下头，小声问：“会不会太晚了，打扰师父他老人家休息是不是不太好？”

“所以你是想现在拜师？那我准备一下。”

“不，等等，我——”

娃娃心乱如麻，正要拒绝。

却见华十二从行李摸出一个牌位，放在佛龛前：

“师父在这里，一直在。”

“？！”

娃娃呼吸一滞。

目光凝注着佛龛前的牌位。

先前一些疑惑的地方，此时都有了答案。

比如华十二身上斩衰为谁而穿。

.

【“你吓到她了。”】

克福忍不住说。

“怎么说？”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要拜的师父，实际已经去世了。”】

“可她的样子并不像被吓到的。”

【“不可能……欸，居然真的，动心值里没有恐惧，她居然不害怕，不会被吓傻了吧。”】

克福不可思议道。

“为什么要害怕，那是师父，是保佑我们的人。”

华十二不满道。

克福嘟嘟囔囔，莫名被华十二说服了。

……

与此同时。

娃娃欲言又止：“师父——”

“三个月前去世了，寿终正寝，走得很安详。”

华十二闷声说。

神情是肉眼可见的落寞难过。

娃娃也跟着难过起来：

“师父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是，”华十二说，“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过去的华十二怨恨老天，为什么让她那么痛苦地活着，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经历这些？

命运对她从不算好，但也没有太坏。

她在炼狱里度过漫长岁月，终于等来了师父。

回想往事，华十二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用手帕捂着嘴，喉咙里涌出阵阵腥甜。

“华十二，你生病了？”

娃娃关切道。

华十二摆摆手：“没事，老毛病了。”

她收起帕子，解下腰间水囊。

又从行李里取出一个茶杯，一边倒水，一边用嘶哑的声音说：

“师父是现任华山掌门枯梅师太的师兄，姓蔡，‘真人’原本是他的诨号，时间长了就成了名字，他武功不算高，担心误人子弟不敢收徒，生前只有我一个弟子。

“我今日代师收徒，你若愿意，就过来给师父磕个头，再敬杯茶，敬过这杯茶，你就是他的徒弟，今后你我二人师姐妹相称，你若不愿，就在我身边当个侍剑随从。”

娃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跪在牌位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师父在上，徒儿娃娃给您磕头了。”

华十二双手奉上茶杯。

娃娃双手接过，高举茶杯：“师父，请喝茶。”

华十二接过杯子，将里面的水倒在地上。

“礼成，师妹请起。”

可娃娃并未起身。

她恍惚地望着佛龛前的牌位，不知想些什么。

华十二也没催促，而是说：“我去后院取些干草。”

让新出炉的师妹一个人待会儿。

.

夜更深了。

华十二将抱来的干草匀成两份。

娃娃的棉布盖在草上，也有了“床”的样子。

她躺在这样的“床”上。

华十二——现在是她师姐了——躺在不远处，手里还握着那把黑峻峻的铁铲子。

娃娃觉得一切好似梦一样。

可一切又是真的。

她离开了韩家楼。

有了全新的身份。

有师父，有师姐。

不用提心吊胆，害怕谎言被母亲和哥哥发现；不用强颜欢笑，忍受别人无休止的欺辱……

【“她哭了。”】克福说。

祂没有听到华十二的回应。

因为华十二睡着了。

……

次日清晨。

华十二睁开眼睛。

娃娃已收拾妥当。

她穿着一件极为朴实的素色袄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又红又肿的眼睛闪闪发光，非常有精神。

“师姐，早上好！”

她大声说。

“早上好，师妹……”

华十二懒洋洋说。

【“她昨天哭得可够瘆人的！”】

【“你居然在她哭声里睡着了！”】

克福吐槽道。

华十二有些惊讶：

“她什么时候醒的？”

她居然不知道？

【“半个时辰前，她怕吵醒你，一直在外面收拾。”】

那也不错了。

华十二在心里评估。

她既然替师父收了这么个弟子，自然也要替师教导。

当今许多武林名人都是自幼习武，华十二已经算起步晚的，娃娃比她还晚。

难度可想而知。

“是个暗杀的好苗子，但我不擅长这个。”

每个人武功都有自己的路数，华十二耐心不佳，武功大开大合。

就连华山派“清风十三式”都带着疾风骤雨的气势。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吧，你看她能暗杀谁啊。”】

克福忍不住道。

仿佛是为了验证克福的说法，娃娃突然被脚下石子绊了一跤，左脚踩右脚，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华十二：……

的确是她想太早了。

她简单洗漱一番，将佛龛上师父的牌位收进行李里。

“师妹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师姐！”

依然是活力满满的娃娃师妹。

华十二点头：“那好，去那边挑一个尸体，我教你认穴。”

“现在？！”

“对，就现在。”

华十二说。

“好、好的。”

娃娃结结巴巴应着，踉踉跄跄向尸体走去。

……

.

晌午。

师姐妹疲惫地走出义庄。

教学从原定计划里的半个时辰，延长到一上午。

双方都觉得异常挫败。

华十二：怎么教不会呢？

我该不会挑了个笨蛋吧。

呼呼，没关系。

师父说有耐性，一定要有耐性。

想杀人。

娃娃：好臭、好难、好恶心。

尸体……腐烂的尸体……

呕——

“师姐，要不就算了吧——”

娃娃支支吾吾，穴位好多，她不想学了。

“不行，这是基础。”

华十二断然拒绝。

虽然师妹笨笨的，但笨笨的师妹是她挑的，她必须教会她，否则无颜面对师父，和华山派列祖列宗。

“可那么多穴位，要学到什么时候，而且尸体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

“这个你不用管。”

虽然这的确是个问题。

“假如我遇到危险，我是说假如，”娃娃强调，“敌人很厉害，我又什么都不会，该怎么对付他？”

“不用对付，直接跪地求饶吧。”

“……我就不能反抗吗？”

娃娃忍不住道。

华十二想了想，指着自己身体两个部位说：

“认准这里和这里，簪子也好，匕首也好，用你最大的力气，狠狠扎进去。”

“不是心脏和小腹？我见很多人打架都选择这里。”

“那是对付普通人，”华十二说，“倘若意图伤害你的是个武功高手，你想从心脏和小腹入手，不但伤不了他，还会被他内力弹开，反伤了自己。”

娃娃点点头。

提着包袱，跟着华十二。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驱散了义庄阴凉的寒意。

“师姐，我们去哪儿？”

“不知道，我想到处转转，你呢？”

“那我跟着师姐到处转转。”

娃娃飞快说。

“真可惜，你们哪里都不能去。”

一道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只见迎面走来一群人，各个衣着华丽、高大威风。

但衣着最华丽，最威风的，是为首的大光头。

他的头很光很亮。

让华十二想到了过去克福。

圆滚滚，会发光。

【“出现新恶魔：铁头大刚。”】

娃娃飞快替华十二褪下肩上的行李。

一手提着一个包袱，像兔子一样，飞快窜到就近的一棵树下猫着。

华十二轻笑着，抽出腰间铁铲：“你的头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铁头冷笑：“找死！”

他身后的兄弟们大声喝彩。

“大哥，弄死这小娘——”

“呼——呼——呼——”

“噗呲——”

“咔嚓——”

什么声音？

是风、是血、是滚落的头。

【“成功俘获恶魔‘铁头’，动心值 100！获取成就‘一笑倾人’：你微微一笑，就是他的一生。”】

【“来自铁头全体兄弟的动心值， 2700！获取成就‘魂牵梦绕’：你是他们的梦中人（噩梦版）！”】

“……弄死谁？”

华十二微笑，宛如地狱厉鬼。

一个人包剿他们一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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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