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唱曲

薄屹寒这才注意到,这房间还有个小门和另外的房间相连,里面的人笑完,推开门抱着琵琶缓缓走出来。

眉目绝美,唇红齿白,笑意妩媚,说:“诸位大人,令栀露怯了。”

薄延笑了声,站起来,“让你好生躲着的。”

“殿下说听您拍手就开始唱曲儿,可令栀听了半天也没听见殿下的拍手声,倒是听见争论不休,令栀再躲下去听见些不该听的,殿下要怪罪的。”姜满说着,走到薄延身边,盈盈一拜,“见过诸位大人。”

小王恍然,“哦,怪不得殿下说今日请了人唱曲,原来是青一阁的令栀姑娘,早有耳闻,早有耳闻。”

令栀轻笑,“王大人上次来青一阁寻令郎,令栀还见过您呢。”

小王脸上闪过尴尬,干笑道:“真巧哈。”

陆英脸色也不好。他刚才在外边听了半天了,薄延口里的“烟烟姑娘”他也听自己的儿子提过。

他一世英名,就是有个不争气的嫡子。

小王的混账儿子和陆英的儿子睡过同一个女人,这不也是拐着弯骂他儿子也是混账吗。

薄延不掩自己的感情,伸手拉住姜满的右手,轻昵道:“属你机灵。”

“那殿下,令栀还唱不唱?”

“既然都出来了,那就在这儿唱,让这些人都听听本宫的红颜知己一首金曲儿如何名动长安的。”

门口立马有人动作搬了椅子放在一侧。

姜满落座,抬手试了下琵琶,又去拨弄琴轴,她坐的这位置几乎是正对着薄屹寒,抬眼的时候正好对上那双深邃探究的目光。

薄屹寒拿着杯子半掩面。

姜满轻弹,方才的剑拔弩张立马因为这珠玉般的琵琶声消散,她开口唱:“柳嫩叶,攀月枝,暮色微微雁齐飞。千杯郎君醉千回,好似与君同饮杯......”

她手指青葱一般,白嫩细腻,声音清亮带着南方软软的调子,唱着不知道哪个文人写的诗词。

薄屹寒垂着眸,想起来前世,他闲来无事跑到寺庙躲清闲,下山的时候却遇上了暴雨,被困山中。

实在没办法,他找了个破山洞想躲进去,却碰上同样被困的永王世子妃。

那时姜满蹲在山洞里,手里举着个火折子,旁边躺了具侍女的尸体。

她解释说上山拜佛,可遇上暴雨,侍女为了保护她被石块砸中了。

她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双眼含泪像头小鹿,声音也是这么好听,看见他像是看见了希望,“王爷,救救我。”

按照辈分,她是薄屹寒的侄媳妇儿,应该自称“妾”,当然平常她也是这么喊得,可这次,可能是太害怕了,她没有这么自称。

薄屹寒连忙上前查看尸体,确定人死了便将人拖了出去,防止姜满看见害怕,又找了山洞中的一小点枯叶子点燃。

“这火撑不了太久,估计夜里会很黑,等雨停吧,好在山洞地势高,一时半会雨不会灌进来。”

有了火光,姜满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被照的愈发楚楚,烤火的时候,胳膊上的伤口也露了出来,她本来就瘦,伤口应当是石块砸的,皮肉都没了,手背露着骨头,血已经干了。

薄屹寒抽了口气,也不顾什么礼仪了,赶紧去查看,皱眉道:“世子就让你们自己出来?也不给你们带些侍卫?”

姜满轻颤,挣扎着把手抽回,“夫君忙碌,不敢让他多操劳。”

“你这伤不处理要感染的,”薄屹寒从怀里找了个帕子出来,“伸过来,我先把附着的脏东西替你剜了。”

他下手很轻,可姜满也疼的止不住的颤栗,实在没忍住呜咽出声,薄屹寒抬头就看见姜满的眼泪滑落。

两人都很狼狈,外面暴雨不停,山洞里火堆很小,只能照清楚彼此的脸,薄屹寒的手抓的更紧,逗她,“像个小花猫。”

“真的疼。”

“知道你疼,疼过了,以后就不疼了。”薄屹寒低着头,满是认真,“会唱歌吗?唱首听听。”

“不要。”

“我小时候练武磕了,浑身青紫,回家我阿娘给我涂药,就边唱歌边涂,说这样就不疼了。”

姜满认真起来,“真的吗?”

“可能吧,反正当时我是不疼了,你要不试试?”

姜满真的清清嗓子,开始小声唱:“游鸢尾,踏花白。绿上枝头冰消散,春雪开两瓣。”

声音很轻,像羽毛,时不时轻挠薄屹寒的心。他抬起头,撞上一汪清水,他一下子失神,闯了进去,只觉得浑身突然燥热,喉中干渴。

“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薄屹寒猛的回神,低头嗯了声,加快动作,撕了块干净里衣替姜满缠好伤口,便立马坐远了些,不敢再看她。

火熄了。

雨小了。

山洞中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姜满似乎是睡着了,低喃着什么,外面已经隐隐有了亮光,薄屹寒走过去,借着微光看见姜满脸色泛红,像是发热。

他跪下将人上半身捧起,手背轻示温度后低声咒骂一句,赶紧把自己半湿的外袍脱下来,然后把人搂在怀里,希望用自己胸膛这一点温度让人清醒些。

姜满皱着眉,烧的糊涂,口里说的什么听不清。

薄屹寒心里说不明白是什么,他是她名义上的长辈,不能这样做,可他还是做了,他于理不合的抱着她,感受她传来的高温,感受她的颤栗,感受她的示弱。

他像个小偷,偷了个不敢偷的宝贝,要趁着人发现前送回去,所以拥有的这一小会儿,他心跳如鼓,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弄脏了。

他大着胆子,抬起手,手背轻轻摩挲姜满的侧脸。

薄屹寒觉得自己肮脏极了,居然如此觊觎别人的妻子。

他猛地收回手,深吸了口气,念了几句刚在寺中学的僧语。

外面传来脚步声,薄屹寒知道是世子的人来找姜满,于是将人重新放在地上,拿回自己的帕子和缠伤口的里衣,把自己存在的痕迹清理干净。走的时候恋恋不舍,伸手将姜满额前的碎发拨开,笑了声,“小花猫。”

他不能让人知道姜满与他独处,这会坏了她的名声。

琵琶声调一转,越弹越急,薄屹寒抽回思绪,酒撒了些,手上湿漉漉的,他随手擦在衣服上。

姜满好像换了个曲子,又好像没有,吟唱道:“游鸢尾,踏花白。绿上枝头冰消散,春雪开两瓣。”

薄屹寒手指不自觉捏紧。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姜满唱曲儿是眼波流转,似有似无地瞥了薄屹寒一眼,只是短短一瞬,短到薄屹寒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薄延扬起笑,细细听着,等姜满弹完最后一个音,轻笑道:“怎么词儿变了?”

姜满站起一拜,说:“令栀学的不精,原先的不记得了,现想了几句,殿下别介意。”

“怎么会。”

薄屹寒本来想借着宴席摸清户部的口风,现在因为陆英的到来被打断,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了。

薄延对薄屹寒很客气,听说他要走,便让令栀送他。

两人出门估摸着走远了,这屋里的诡异气氛终于缓和了些,是演的太累还是太假,总之这帮官员个个松了口气。

小王率先开口,粹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没教养的玩意,也配对六部指手画脚。”

龚今良听着这话有点像骂自己,他没接话。

又有人说:“这不打仗了,圣上为何不收回兵权,任由此子猖狂?”

薄延低声笑了起来,说:“打不打仗的,这谁说得准呢,南北两国打了近十年,那些个四处跑的写诗写文的,出了不少请求停战的文书,不都被朝廷压下来了吗?诸位怕什么,小皇叔在一天,边关就有人守,你我就可高枕无忧。前些日子咱们长安那些个学子们跑到长街闹事,不也是为这事,停战嘛,暂时的而已。”

陆英认同的点点头,“咱们圣上心里明镜一样,这权放不放,放多少,他心里都有一杆秤,战王是有兵权,可回京的时候还不得把五万北安军乖乖带回凉州守着长安,他也算有点头脑,不是那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知道给自己找退路。现在太子殿下也盯着凉州那五万兵,战王一时狂些也正常。长安可是个磨人的地方,他身上那些边关的棱角早晚有一天被长安磨平了。”

“老师说的是,今日小皇叔赴了本宫的宴,太子很快就会知道。”

陆英也笑了,说:“长安太平久了,大家看着和和气气,实际心里较着劲呢。”

……

出了南楼便是临江街,距离青一阁不远,令栀手里抱着琵琶走不快,薄屹寒也不着急,牵着马慢悠悠的。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一阵香气传来,是街角有一家卖了十几年的面馆子,老板是一家三口,有煮面的端面的揽客的,看着无比和谐。

方才没吃什么东西,姜满更是连口水都没喝。薄屹寒刚想说要不吃点东西,又想起自己身无分文,便住了嘴。

姜满却停住脚步,“王爷,可否陪令栀吃碗面?”

她还不等薄屹寒拒绝,径直找了街边的位置坐下,搁下琵琶,拿出碎银子来,“老板,两碗鱼汤面。”

“好嘞姑娘!”

薄屹寒把马栓到面馆的桩子上,坐到姜满对面。

姜满看出他的窘迫,不客气地说:“堂堂战王,穷到这个地界儿。”

桌上放着茶壶,倒出来的却是清水,薄屹寒放了一杯到姜满面前,说:“钱都……回京路上买了粮食,分给百姓了。”

姜满笑了笑,低头在袖口拿了两张银票出来,叠在一起,推到薄屹寒面前,“这是一千两,长安银柜的,二殿下特意让我送你,解你的燃眉之急。”

薄屹寒没接,也没动,只是说:“你还挺得他信任。”

“乱世之下,谋个生路罢了。二殿下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怜王爷在京中孤立无援,所以想和王爷交好,以后就当多条路。”姜满又将银票推近了些,补上一句:“上面这张,二百五十两,是令栀的心意,就当替北安军买点粟米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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