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张默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糖果,糖果纸衣是透明泛五彩斑斓,他拿出来的这颗是绿色的,晶莹的绿。

放进嘴里才知道是番石榴味。

商贯中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四个口袋,然后一脸无辜的问。“老师,我是守纪守律的好学生。”

张默笑一下,把嘴里的糖果扫到左边,犬牙顶着舌尖。

老秃噎一下又回头扫似张默一眼,根据以往的经验和张默的态度,他又像扫雷达般围着他转了两圈,口中自言自语的说。“不应该呀,不应该……”

“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商贯中,继续有礼貌的说,嘴角的笑又妥贴得恰到好处。

老秃不死心的又围他转两圈才满脸纠结不舍的挥手。“好吧,没什么事就别过来,你们是初中生大操场更近,老是来这里乱窜干嘛呢,要不你们是男的?我还以为是情侣。”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张默嗤笑。

老秃斜他一眼。“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然后又说。“赶快给我回去上课,上课铃都响五分钟。”

正待三个人走出去,嗡嗡嗡的震动声在寂寥空旷的厕所里响起。

老秃做了个停止动作的手势,竖着耳朵极细微的听着空气中并不怎么响的声音,他寻摸着声音一路又返回走到隔间旁边,攀着隔门和墙壁的三角空间跳上去伸手掏。

一部白色触屏手机贴着五颜六色的贴纸被他斩获,老秃满脸原来如此的踩着轻松的步伐走出来,震动的声音便慢慢跟随他的走近而变大。

商贯中闭了闭眼,手指下意识揣紧。

张默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他眼眸划过明显的幸灾乐祸的笑意,嘴里的糖果又在他高兴之余被嚼的咔嘣响。

老秃拿着他今天第一部斩获的战利品出来,站在两人面前摇晃着手中的手机。“谁的?”

张默没有说话,他的手插进口袋里摸着里面一把的糖果,糖果纸相互搅拌的清脆声音代替了张默的话语。

然后老秃转向商贯中。“还在打呢。”

手机在老秃手里持续不断的振动,老秃半眯着眼睛对着外面的太阳看手机触屏。“梁程……尹,还是个女孩呢?谈恋爱啦?我们学校的?”

“为什么带手机?”老秃继续晃着。

商贯中视线和他对直,微微一笑。“脚崴了,不想家里担心所以把手机带出来。”

“不止,不止。”老秃竖起中指,冲在他眼前晃了晃。嘘声说。“这不是第一次,你脚没崴的时候,我也见着你,只是那几次都让你溜了。”

张默斜眼过来。

就老秃的这种说话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反而是干见不得人事儿的抬头挺胸,背梁挺的笔直。

“我们一直不提倡把手机带回学校,这不仅仅是因为影响休息和健康,而是沉迷游戏会导致荒废学业,更大的原因是学生一旦因为手机网恋成绩波澜起伏,听过许清平么?多好的一个苗子,最后只勉强去B大,就是因为沉迷网恋荒废学业。”

老秃在教育学生的时候总拉曾经的学霸宋文清拿来讨伐鞭策,甚至为让学生害怕他还会重复一句。“他可是很有潜质上清大的学生,清大,是清大!”

于是这个时候张默来一句。“哪个清大?”

老秃吹胡子瞪眼睛,手挥霍几下。“当然是全国第一首府。”转而猛然意识到是张默说的话,他又连忙驱赶。“去去去!”

“哦。”张默点点头转身就走。

“去哪儿呢,给我回来。”老秃又转过来苦口婆心的劝说。“手机对你来说有弊无利,学生就应该遵守校园规矩,校规看了吗?校训知道吧?你一看就是个遵纪守律的好学生,没有下次了吧?”

“手机我收着,要么叫你父母过来,要么期末再过来要。告诉你们班主任私带手机扣班级文明分10分,念你是初犯不需要写检讨,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俩去扫一个星期跑道。”老秃掏心掏肺的说完才拎着手机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腿瘸了。”张默及时开口。“而且我又没有带手机。”

“好吧。”老秃打量他的脚,最后宽宏大量的摆摆手。“念你俩是初犯就免了,明知不言,你是从犯。”

老秃抓着手机离开。

商贯中叹一口气然后侧眼看张默,张默短促的扯了扯嘴角。“还需要扶着您回去吗?”

“你说呢?”商贯中深吸一口气,维持表面的笑,张默知道他已经隐忍到极致。

反正最后不知道商贯中的父母有没有来学校,只是几天后张默又看见他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白色手机,只是这个手机外壳并没有贴着小贴纸。

放学后张默又扶着商瘸子回去,到家后和大角洗了个澡,预备这个秋天再洗一次就不和它洗。

天气入凉,洗澡吹毛难干,怕大角着凉感冒。

下楼洗完澡后他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坐在地毯上,熟练打开碟片正准备塞进去,看到旁边放着的礼品盒才反应过来他爸妈中秋还给了他份礼物呢。

吹一下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盒子挺轻巧,里面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打开看看也无所谓。

张默拆开盒子才发现是一台全新黑色未开屏的手机,和商贯中的是一样,就连后面的logo都是一样,只不过他的是黑色。

掂着手机,由衷表示他爹妈终于不买又贵又无用的玩意儿,可喜可贺。

每天在无波无澜的过下去,商贯中腿瘸之后张默就没有住在商家,而是在上学的时候等在门外,两个人再结伴去学校,两个人还是维持着人前人后两套嘴脸,互相拆台,却从不在有外人的情况下让对方垮台。

歪脚的这段时间商贯中的桌子上总会出现粉色带香的小礼卡,小礼物,消肿去淤的药,早餐,巧克力,塑料玫瑰花之类的,还有人长期放一个那种一块钱一个的粉纸小蛋糕。

三个星期过后商贯中不用再麻烦张默,可以恢复正常走路,他也无法再用身体给张默带来重量的压制。

门被打开,商贯中捏着书包出来,一眼就看见张默的后脑勺,他顿一下,转头把门关上,张默原本是和李超他们蹲在地上,人出来他们才慢腾腾的站起来,几个人再慢慢的向学校走去。

张默就在旁边走着,身上那股海盐西柚香隐约能闻见,过去的三个星期里他能压在张默身上,鼻息之间全是这种味道,甚至有时候他也会沾上这种清爽的香气。

他不排斥和张默接近,他和这个年纪的少年不一样,身上有着和他很相似的矛盾感,身上的香气会蛊惑人,皮囊会不由自主吸引别人的目光,总是能一句话掀起班级的附和声,这个年纪的少年也就这样独特。

两个人的距离不是很近,因为张默习惯与人保持一定距离。

李超和范良庆瞎扯,张默沉默不语的跟着,今天有点反常,商贯中看他一眼,却又觉得应该是这样,好像刚开始认识的这样也是很难撬开张默的嘴。

回到班级里,气氛有点儿微妙,因为平时大吵大闹,如过街菜市场的课室安静下来,无论是前四排还是后四排统一都在埋头,不是看书就是抄东西。

“信徒昨天心意虔诚的拜了文曲星,觉得这次月考能拿40,不,35也好。”高并双手合十冲着天花板不断念念有词。“祖宗啊!玉黄大帝,财神爷啊!天神!昨天烧了一叠…………”

高并停顿低头想,过一会又把这个烦恼抛之脑后。“不知道多少个零,还望祖宗多走点关系和文曲星沟通沟通,后辈不求有多高,40分就已经心满意足。”

“显灵了吗?”张默走过,用脚把椅子勾出来,然后坐下。

“显了,昨儿个烧完的冥币糊我脸。”高并依然在碎碎念。

张默低头笑然后趴在桌上。

其实不止高并,每逢考试都有个肃静时间,几乎是统一的,统一不玩任何东西,统一成为虔诚的信徒,不过这个时间段有长有短,在能争分这件事情上学霸没什么感觉,学渣却可能尝试各种匪夷所思和不可能。

在土地庙里烧香,烧祖坟差点引起山火,点高登子朱砂,因为不知谁空穴来风的考试吃长挂面,吃到吐还在坚持,第一个月考隆万奇甚至还专门请人驱邪,因为每门试卷的最后都需要家长签字,夺命罗刹,藤条焖猪肉,有多么疯狂的学生,背后就有多么抽风的家长。

当然也有现实派,比如暂且已经不相信外力现在纯靠自己小抄的隆万奇和方大雷,李超还好一点他就坐在商贯中的后面,以他即便玩游戏也仍然傲视群雄的5. 3的视力只需伸个懒腰,猛的把头凑过去,在老师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再收回来就已经看完一个大题的答案。

上课铃打响,无论胸有成竹,还是不情不愿,老师还是夹着一叠试卷进来。只是月考毕竟没有期末那么认真,随意的说一下考试规则,试卷就被逐一发下来。

方文艳在前几天就开始唠叨,这个月的试卷和往常的不同。镇南属于广绣的一个区的镇,这次的试卷是一中,附中和二中的老师同时参与,比上个月囫囵过得去的试卷难度大和深,甚至有些老师都没有讲过的,完全超出大纲的题目,令那些靠小抄得过且过的第一题拼音就毙命!前四排也不轻松成绩徘徊在60—80左右同样out!

一时之间安静的教室嗡鸣声四起,头顶悬梁刺股夜以挑灯夜战的小抄没派上用场,后四排几乎个个脸色苍白,瞳孔幽绿。

好了,每天的快乐全都在报复回来。

张默转着笔,看着第一道拼音题。

an du?第四声,第二声,暗毒?还是按读?

张默开始思考,最后写下暗读,后面的几乎大差不差,拼音他都会,字也写的齐全就看批卷老师会不会斗鸡眼。

第二道题是选择题,选择以下哪句修辞手法是准确的,太难,选了c。

第三道题也是修辞手法,只不过不是排比句而是拟人句,不会,随便绉点字就翻过去,旁边一面都是文言文,张默随便瞎写,然后翻到后面的阅读理解再根据自己的意思写属于自己的中二字句。

作文也简单,就两个字,父爱。

偏偏就这两个字让他大脑思考无数遍,从记忆里的犄角旮旯翻出少的可怜的父爱,那些小时候的记忆就成了弥足珍贵的回忆,点点滴滴汇聚成之后老头房间里的那面墙上的照片。

几乎到收卷的时候他才停下笔,试卷一被收上去,休息的时间全都在对答案和后悔,声音嗡鸣,有的人在不住的后悔,后悔没有改答案,或者后悔没有相信第一直觉。有的在高兴,因为考的还不错。

第二场是数学,写了前头的那些选择题和随便乱绉的填空题,后面整面只剩下八个解,干净又整洁,说不定还能二次使用。

一天时间七场考试,中场休息的时候班长也就是孟咏仪告诉大家考试结束,班主任临时开会。

最后一门化学老师捧着两叠试卷离开后,教室里怨声载道,整个学校涌出教室的人都在讨论,他们班的气氛也不好,几乎是乌云密布,就连好学生有的也脸色煞白。

方文艳进来的时候那些不老实的差不多都在班里,难得的今天没有人像兔子一般溜了。

“我知道今天的试卷难度有点大,成绩有所下滑也是情理之中,我会告诉所有家长,但是这也证明我们的不足,附中平时的试卷差不多都是这样,中考也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只选择课本里的,我要说的是,从今往后的月考都有附中和二中的加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也和附中的老师开过会,顺便聊了聊课程内容和讲解,我们还是太慢,这之后会加快教学的过程,你们要合理安排自己学习的时间。”方文艳顿了顿。“这个月考只是试水,考的多差老师们都有心理准备,下个月的月考希望大家能适应和提升。”

“好了,放学吧。”方文艳说完,为了振奋下面蔫了吧唧的众人还意外的拍了拍手。“放学了!”

“你的答案准确的吧?”出教室后李超挤到商贯中旁边迫不及待的问。

“嗯。”

“大概多少分?”李超又问。

商贯中往身旁侧,手臂一下子贴上张默,张默正在说话停顿一下,不着痕迹的抬起手。

“满分。”商贯中意识到后一边不靠近张默又和李超保持十毫米的距离。

“我靠,你也太狂了!”李超夸张的说,然后又如解重负。“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一整天都可以不用背负心理压力。”

然后李超又如一条游鱼般在商贯中和张默之间挤进去。“默哥去吃牛杂吧!天儿开始冷了。”

确实是天冷了,不知不觉之间快要入冬。深秋的太阳没有温度,即便灿烂如旭日也仍然是中看不中用,教室旁边的银杏树整颗黄澄起来,落叶飘进走廊,金灿灿的铺满了一条走道。

萧肃的风吹走开学时的绿意盎然,卷起深秋近冬的颓废枯败。

“嗯。”张默收回视线,不经意间又和商贯中对上。

“你去不去?”李超问商贯中。“阿和牛杂还挺好吃的,你应该没尝过吧?要不要去?”

“嗯。”商贯中思考一下点头然后从校服外套里拿出手机。

“哟哟哟,胆儿挺肥的。”范良庆吹了声口哨。“老秃就站在教导处门口向这边看过来呢。”

“没有,他在门口。”李超一眼就看见那颗秃了的头。

商贯中聊了聊在出校门前把手机放回校服肚兜里。

出门后就坐上摩托车去镇南街中心。

摩托车的轰鸣声和两旁嗖嗖飞过的风声,昂头看天就会产生自己在下坡的错觉,湛蓝的天际在紫荆花树中间,云朵在漂浮,远处的鸟叫声划破风的阻挡,万物都在悄无声息的进入冬眠,而绿意会在春季破土而出,新生和死亡在不断重复往昔,一如轮回不断的整个春夏秋冬。

春天到来的时候树枝会抽条发芽,动物进入发情期,人也就拥有不知名悸动的心,但那是春天。

张默就在他背后,两只手并没抱着他而是握在后面的车架上,身体也向后倾和商贯中保持距离。

是不是谁都保持距离?

张默这个人冻的像块冰棍,从内由外散发冷气,生人勿近到极致,女生送的东西不加掩饰,连桌子拉到课室角落,全数倾斜进垃圾桶里。而班里的人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只有李超和范良庆能忍住他的寒冷而靠近,或许习惯和张默的说话方法和相处模式,他们也觉得他本该如此。

张默就是个不讲理,随时都会扭头离开的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偏偏让人甘之如愿,诚心诚意递上满含心意的礼物,即便明知对方会弃如敝履,还是不厌其烦的一次次表达心意。

他觉得张默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人不够谦和有礼,但最起码体态宽敞。

可商贯中自己也忽略了,他也并没有抱着司机的腰,而是挺直背,让人看到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号。

张默也就识趣,但更多时候他都懒得去想,他习惯以及懒惰的保持事物不变,保持生活平衡。见过太多的为什么,每个人都有为什么,最后的结果无非徒增尴尬。

这样的天坐摩托还是有点冷,下车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脸颊的麻木,所有刚才冒出的不知名心思全数被压下。

商贯中一脸面瘫反而把李超给逗笑了。“哎呦,至于吗?真的很好吃。”

李超和范良庆都敢逗他,而张默面无表情却无人敢挑衅。

商贯中斜看张默,李超推着他往前,小声在后面说。“默哥心情不好呢。”

“你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呀,感觉到啊!心情好开个玩笑无所谓,心情不好那就老虎脸上拔须,痛并着快乐。”李超还挺乐观的,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逗笑了。

“你一看就假正经,生气了也就自个儿憋气不理人,默哥那可是上手的。”李超说完牛杂店就已经到了。

这个季节里看见烟雾缭绕的食物都会心情很好,牛杂店里的香气这整条街里都飘扬着,远远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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