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他们进来的时候,桌子基本坐满,许多技校的学生边吃边聊天,习惯性点完牛杂,范良庆和张默就去旁边的蔡婆糖水店里坐下,商贯中跟着进去。

店铺不大不小,桌子椅子都非常贴地,三个人坐下塑料矮椅就是脚碰着脚,手碰着手。

商贯中看着斑驳褐色又油渍渍的菜单,在那些三块两块之中的糖水选择了豆腐花。

李超很快拿着两大碗牛杂回来,一盆素的,一盆肉的,表面都洒满辣椒酱,闻着就香。

几碗豆腐脑也上来了,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说。

李超在那咔咔炫鱼丸,都没功夫和张默范良庆说话,商贯中也仅仅是作为一个旁听者听着。

听着他们说赖五,视频,期货,满仓,压箱…………

商贯中原本以为李超没在听,或者压根不懂他们的意思。结果他来了句。“冰糖上箱就和年哥没关系了吧?”

“不确定,暂时是没他什么事,他说的,我也不确定。”范良庆摇着竹签。

张默用竹签,把压着的大萝卜挑开,插上下面的莲藕。

商贯中慢慢的喝着自己的豆腐脑,虽然听不懂意思但他大致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他和张默差不多,无聊的事儿那就不关自己事,一旦有可能牵连上自己的事,那就必须弄明白。

张默和范良庆还在说,李超就已经侧过脸。“我怎么发现你一块也没吃?”

商贯中把豆腐脑喝完,从裤子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我不喜欢吃辣的。”

张默撇眼过来,看一眼已经吃一大半的两大盘碗,红彤彤的辣椒汤底还在散发着香气。

娇贵,不吃人口水。

李超哪会想到,摸一下脑袋。“哦,你怎么不说呢,我现在就去给你拿碗没有辣椒的。”

李超说完没等人反应就窜出去。

范良庆用竹签签牙。“关键是,年哥不能准确给出到底是有多少次期货,不过多多少少都不大,暂时是安全的。”

“哦,那就是次数不少。”张默兴致阑珊,说来说去就是怕沾上自己的身,别说是他,范良庆搞这么多消息,理由也是和他一样。毕竟他们和年哥关系还算不错,万一他真的那么倒霉,不对,可能已经倒霉,对他们多多少少也有点影响。

而他们家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儿政府背景,真的牵扯不清对自己家的麻烦可能不少。

一旦上级搞个专案组,然后布控,一般下级是不知道的,知道了的时候形式都已经完成,这个时候一般很难扭转局面,因为是有了证据才会对你实施抓捕。

怕就怕在年哥和许哥没事把他们拖下水,毕竟现在是**裸的给他们施压,让张默和范良庆找出赖五不知道藏在哪个山窝头头的视频。

李超风风火火的回来,手里捧了一碟牛杂,肉的和素的都混在一起。

商贯中赏脸的拿竹签尝试一下,还不错,确实挺好吃,挑挑拣拣吃了块粉藕。“你们在怕什么?”

“怕什么?”范良庆倏的笑开。“没什么。”

商贯中低头插了一块浸满牛骨汤的白萝卜,咬上一口汁水丰盈,挺好吃的。不知道为什么张默会嫌弃。“事儿不大的话,我父亲可能还可以斟旋,说不定提前会有什么消息。”

商贯中知道自己不可以插进去,但他也知道没得选择,赖五的事儿他已经混进来,他和张默范良庆李超同在一个泥汤里,想要干干净净的脱身还不如把这些狗杂碎不干不净的解决。

范良庆愣那么一分钟,然后绽放如花般的笑颜。“诶呀,我们还在那么抓耳挠腮的想,这求佛不如求眼前人。”

范良庆正准备开口,张默就打断他。“回去再说,赖五在前面。”

倏的!张默和范良庆同时站起来,同时跨步出去开口。“李超买单,你带他回去。”

很快,张默和范良庆出去跟着赖五,等他们结完账出去大街上早已消失两人的身影。

商贯中从口袋掏出手机,5点49分,天还没有完全黑,才一个钟头的视线之下太阳西落,因为是中心街道热闹还没完全消散,还是有学生不停的在街道两旁穿梭,但是摆摊卖菜的阿婆已经少一半,可能再过半个钟头这里的热闹就会截然而止。

第二天上学,范良庆还是如约而至,可张默却没有和他们一起,他是踩着上课铃声响起才进学校,一脸困倦颓废。

昨天考试的紧张和严肃随着新的一天到来烟消云散,吵闹的还在吵闹,嬉戏的还在嬉戏,游戏机里的biu biu声还在不断响起,张默在这些声音中沉睡。

下午放学的时候,几个人走在一起一同进了商家的小洋楼,商老爷子在做饭,看见几个人就开口。“你们都在这儿吃呀?”

“不不不了,我们聊一会就走。”李超走在最后摆着手。

商老爷子还叫一嗓子。“真不在这儿吃?”

“真的!家里已经做饭。”李超将头又伸在楼梯口,为了让老爷子相信他又重复一遍。

几个人坐在二楼里的长木椅上,李超抱着米白色的流苏抱枕自己独自一个人坐单人椅上。

“昨天…………”范良庆刚开口。

楼梯就传来脚步声,老爷子洪亮的嗓音叫出来。“我切了点橙子,你们尝尝。”说完人已经上了二楼。

老爷子放下一碟摆好的橙子就又问一句。“真的不在这里吃?”

“待会儿就回家。”范良庆笑起来。“我家还炖了汤呢。”

“你呢?”老爷子又问李超。

李超拿起一瓣橘子。“红烧肉,我家做了红烧肉。”

老爷子点点头。“哦,好吧。”然后就转身下楼。

待听不到老爷子的声音,范良庆才开口。“昨天我们蹲着赖五那小子在哪,哈喇子也跟在他身边,看他那死样子应该是知道视频在哪里。”

“就是装傻充愣。”李超扯过纸巾擦了擦嘴。“反正年哥又不能把他杀了。”

“是贩卖毒品吗?”商贯中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

“嗯,跟车一两次的时候不知道,后面知道了,也被拖下水。”范良庆说。

“那关赖五什么事?”

“赖五把他们接应的事情给录下来了,不知道录多少,不过看年哥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全须全尾。”范良庆继续说。

“认识这么久,你们一直不知道?”商贯中语调微微拔高。

“我们是有来往,不是天天腻在一起。年哥不走漏风声,他被捕我们可能才知道呢,学霸。”范良庆学习张默的话语,尾调非得腻腻歪歪。

“你还没吃完呢?”商贯中胳膊肘顶一下张默的手臂,侧眸看他。

“啊,哦。”张默一瞬间回神,牙齿下意识把糖果咀嚼。

商贯中还在看他,张默伸了个懒腰。“告诉年哥吧,这事儿也就结束,以后少跟他们来往,保持距离。”

“你们就真的觉得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商贯中问。“看你们的意思应该不能用斤来计算,用趟来计算才合理。贩卖的数量大的惊人,到时候不是省的事儿是上级乃至于军部的事儿,到时候有点关系都得被审讯。”

“不会吧,能搞得这么大?”李超惊疑不定,转头就看向范良庆。

范良庆家是他们三个里涉政最深的,一旦牵连,别说是他父亲,他哥哥也可能乌纱不保,而且再过个一年左右他哥就可以上升,这么个敏感时间段搞出这种事情来,他爸不得打死他。

“应该不会吧,照年哥的意思,他们是八月份才搞的。”范良庆说。

原本三个人是要走的,现在又因为被商贯中噱得胆战心惊。

张默手指交握搭在脑后,双手垫着后脑勺,脑海之中闪过无数片段和那些刻意隐瞒的动作和隐晦的话语。“二年,至少干了二年。”

按年哥的说法,他们每次交接都是以车互连,只是小事情的话为什么赖五会躲到那个地方?躲的那么深,也不像年哥他们说只是教训教训那么简单,以车,什么车?干两年为什么不会被发觉?谁给他们疏通这条关系?地方政府有几个陷进去?那到底是几斤毒品?现在的量刑法是50斤有期徒刑15年以上,要是100斤200斤甚至1000斤那就怎么办?不过应该没有那么多的毒品吧?如果超过100斤那可真就是有点关系都得抽丝剥茧,查到他们头上那是很容易的,没事还好,如果因为年哥他们的原因档案上出现小小的瑕疵,别说是他家里那些从政的需要接受盘查,他们三个想做军人这条路也得被全部封死。

一时之间所有后怕和产生后怕的想法纷至沓来,范良庆的脸色可谓是调色盘,出于对年哥的信任,不知不觉间差点把自己给搭下去。

“现在还没有查呢。”李超适时的提出来。

范良庆猛的豁出一口气,害怕过后是上涌的激动,他带着情绪的吃瓣橘子。“那现在怎么办?”

就连李超那么蠢都能知道不可能只区区100来斤那么少,一个星期一趟车,一趟车啊!赌他一趟车带十斤,整整两年下来,早已突破吃枪子儿的界限。

“难怪年哥在市区买房。”李超喃喃自语。

可以说那群人已经什么都不怕,大概也就事情快超出控制,濒临崩堤想要黄泉路上有人相伴。

“看来没一句话是真的。”商贯中侧过脸看着张默,张默闭着眼睛,薄薄的眼皮连动都没动一下,淡定如同身外之事。“现在上面还没有动作,那就是你们的机会,拿到赖五的视频,我可以让我父亲交上去。不过你们别想上面不知道,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明白。”

“我现在满脑子都乱,说什么都是空白。”范良庆没忍住。“它妈的!”

“哪来那么多毒品?”李超把核儿吐出来。

“上次年哥让我们给他买的那些玻璃罐儿就是了。”张默睁开眼睛。“老头说过,毒品的制作过程很简单。”

“看来你们早就陷了。”商贯中微微一笑,笑容有点疏离淡漠,他的神情有点诡测莫辨。

张默看着就不舒服。

“诶,他还跟我们说拿来搭咸菜呢。”李超叹了一口气,他是年纪最小的,有点像小孩装大人,不过这种时候,这种氛围,烘托之下范良庆都得不断叹气,不然怕被憋死。

商贯中垂下眼眸,他自有心思。

反应罐如果真的定制那是真的有点特殊,谁家会拿这个来搭咸菜?

“明天我们继续盯着,看时机,挑哈喇子落单的时候。”张默说。

“兔崽子们!吃饭了!”老爷子站在楼梯转角喊。

“诶,我们这就回去吃饭!”范良庆反射性的大声应,站起来后对着张默说。“明天我和你一起,要我叫你么?”

“不用,7点在路口等我。”张默说。

李超先走一步。“那我关注年哥和许哥,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三个半大少年从楼梯下来,老爷子正捧着一锅汤上桌,看着他们稀稀拉拉的开门迎着深秋的太阳出去。

“阿默?你不在这里吃吗?”老爷子问他。

张默点头。“我回去吃。”然后又补充道。“老头做了狮子头。”

“哦,那你回去吧,你爷爷该等不及了。”老爷子明显失落,但还是温和的说。

张默又旷了一下午的课,写在黑板的原因是感冒。

等到下学铃声打响出校门才看见张默他们坐着摩托车从街道嗖的一声而过,放学出来的女学生呜的一声开始嗡嗡作响,交头咬耳的攀谈。

商贯中有点儿心不在焉,他慢慢的走回政府后,李超咬着棒棒糖,身上的校服随着跑步的动作向后飞扬,他没有说话就越过商贯中,看动作是着急忙慌回家。

这种明显被排挤在外的感触很深,你以为你自己已经融入到他们之中,实则他们对你只是客气加客套,知根知底还是他们这个三角。

为什么就不能变成四角呢?

张贯中看着沙漏状的落地灯,极黑的落地窗前晕黄的灯光温暖的毛茸茸的,沙漏在里面极其缓慢的流逝,有时候也模糊了时间的轮廓,将有些事情消失在时间里又在某一刻的时间里异常清晰明目。

他现在明明应该要开始复习,应该按照他严格的时间分布来规划时间的安排,可他就是不想动,就是想看着这盏灯光,有一丝疑虑会在心间划过,然后又消失在无尽的空白里。

他为什么会在乎他们呢?

来这里的初衷不就是简简单单的避祸吗?

怎么能因为某一个人而影响自身的情绪?

不由得又想起那个一阵风吹过,睡醒一觉还恍惚觉得并不存在的少年,那条像狼一样的狗,阴影里的脸总是模糊不清但又总是和张默毫不意外的契合。

真的会是张默吗?

他问自己的心,可却并没有答案,因为答案早已泄露,只是被沉重的泥土裹挟着难以挣脱露出真相的那一角。

没有哪一刻是来到这里这么孤立无援,在他没有办法的时候,张默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在他狼狈的时候窥见全样,深知他表情之下的面孔,所以他想要熟悉,想要……亲近,这些情绪导致张默这个人在他心里也就深刻起来。

手机震动,当他回过神时,沙漏已经倾泻至底,一个钟头过去。

商贯中看着床铺中央的手机,绻缩手指。

竟然想认识,想融入他们,那就靠近好了。

张默凌晨一点才和范良庆回来,两个人还是早上的T恤衫,总以为自己都被冻的都麻木了,可风一吹过来还是在瑟瑟发抖。这个鬼天气说冷就冷,他们蹲到11点就耐不住断崖式下跌的冷气。

分别的时候来不及说话,张默虽然没像范良庆那样嘶嘶嘶的喊冷,但皮肤上起了又消消了又起的鸡皮疙瘩一茬接一茬。

回家洗了个热水澡身体的温度才正常,大角抬头朦胧的看他一眼又趴回窝里。

张默趴在床上把老头拿出来的棉被盖身上囫囵的睡过去。

————————————

今天不算晴天,从秋跨冬只需一晚。外面的天空雾霾霾乌云密布,大榕树枝搔刮着窗户,水珠顺着绿叶滴落在窗台上,大风发出哭泣的声音,窗外看过去,连绵的高山被拦腰斩断,厚重的云层遮盖了山顶。

张默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被风刮过的天,一下子这么冷,大概是不能给大角洗澡了。

整间屋子的窗户都闭上,老头穿着笨重的冬装外套和厚实的睡裤,笨重的挽起小腿的裤子踩在药浴桶里看早间新闻。

张默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老头炖了一锅满满的天麻鱼头汤,汤的鲜味在大厅里蔓延,给人一种暖呼呼懒洋洋的氛围。

早间新闻结束,老头正在听戏曲,张默坐下,喝着汤。

老头把肥大的鱼头夹到大角碗里,转身回来坐下问了句。“考试怎么样?几分呢?”

鱼头汤的鲜味不断顺着鼻孔进入,屋外的冷气也同时像冰碴子顺着气管直戳心肺,张默喝着汤沉默下来。

老头不由拔高声音。“几分呢?”

“我怎么知道,试卷还没有发下来呢。”张默放下喝完汤的碗,也不敢看老头夹起鱼肉就往嘴里塞。

“那你几天没上学?知道吗?”老头哼一声。“学校电话都打家里座机来了。”

“老师问我你什么时候退烧啊?”老头用筷子敲了一下张默的筷子。“你不是不吃鱼头吗?然后我就寻思着,你每天那么早上学不去学校去干嘛?”

张默缩回筷子,夹起几片青菜。“去范良庆那儿了。”

“那我不管你,今天晚上告诉我几分。”老头说完就悠哉游哉的用奶白的鱼头汤泡饭。

张默闭了闭眼,睁开后。“哦。”

他们都连续两天没上课,终于是蹲出赖五的时间点,但他们又非常谨慎,可能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开始挪窝,昨天早上赖五应该是回他的老本营,浩浩网吧拿东西结果碰上了年哥,这一次是真的下死手,直接翘着那几个往后面废弃街道去。

有两被打进重症病房,赖五命大又逃了。

他们跟的也是小心翼翼,在赖五又一个新据点下盘旋一个钟头确认不会再挪窝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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